韩兵仍然久久无法从内疚中解脱出来,朱植岔开话题道:“你与倭寇交过手,能不能总结出一些倭寇的作战特点?”
韩兵道:“属下发现,其一,所谓倭寇其中居然汉人居多,大概占到总数的六成;其二,他们所持的武器多为日本钢所制利刃,刀法大开大合,我军所持刀剑吃了钢制的亏,单打独斗时,一交手就被砍断;其三,倭寇善于埋伏,通常以一军引诱,引诱之计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候甚至是下三赖的手段,目的就是激起追击者的急躁,钻入伏击圈;其四,倭寇冲锋时,先锋多是刀法好,精锐之武士,擅长一点突破中心开花。这些乃属下总结的倭寇特点,请殿下指正。”
朱植道:“看来勇之还是吸取了其中教训的,你也可以同军中有经验的老兵多些商量,看看如何总结出破敌之策。平定倭寇,本王还得依靠你们。”
朱植用两天时间,仔细检查了金州卫的防御情况,慰问了城中残兵。此时的金州卫元气大伤,只剩下二千不到的兵将。不过他们看到辽王刚到辽东就来此视察,而且非但不降罪还凭吊了阵亡将士,军中士气也逐渐恢复过来。
不过严峻的海防形势,却让朱植无法安眠。从鸭绿江口到金州卫总共五百里的海防线上,只有两个卫不到一万人的兵力防守,现在一个卫还给打残了。这么点人对于防御倭寇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但此时辽东兵力不足,如何部署着实让人伤透了脑筋。而且总是这样防御,不是朱植的性格。
以前他最欣赏的就是美国海军名将哈尔西的名言:进攻、进攻、再进攻。但他也知道进攻是要建立在强大的兵力和物力优势之上,现在要啥没啥,还不是时候啊。
七月初一,财位东南,利在东北。
一大早,朱植率领手下以及五百名骑兵来到离旅顺湾两里的一座小山上,按照他与萨里尼的约定,就在今日,他的船帆将会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虽然是和一个海盗约定的时间,朱植却很有信心。萨里尼豪爽的笑容,还有真诚的眼神都告诉他,老萨是一个坚守约定的人。
很可惜,一个上午了,太阳逐渐走到了天空的中央,可是地平线上仍然看不到一点帆影。万顷大海,碧波荡漾,湛蓝的海水深不见底,微风在海面上吹出粼粼波光,几只海鸥在山头环绕,时而传来几声悦耳的鸣叫。
朱植对眼前这些没有兴趣,人是不能干等的,否则再有耐心的人都会逐渐烦躁。小陈子在身后道:“殿下,中饭做好了,请用了再等吧。”
朱植叹了口气,刚转过身。一个声音就从旁边传来:“看啊,那天边一点是船吗?”朱植像是过电一样转过身,手搭凉棚,极目远望。只见天水之间一个小黑点跃跃欲动,是的,那就是船,明初禁海,不可能是其他的渔船什么的。接着又一颗小黑点,还有第三颗……一、二、三、四、五、六,总共六颗小黑点自天边而来。
朱植心中一阵激动,来了,终于来了,萨里尼如约前来,他并没有让自己失望,朱植有些兴奋地在山头上来回走着。手下众人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朱植会对来人如此重视,虽然朱植跟几个亲近的官员讲过萨里尼的事,可是他们并不明白朱植为什么对一个海盗抱有那么大的期望,也不知道这几条小船对辽东具有什么意义。即使杨荣、铁铉他们也是将信将疑。
船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已经穿过了半个海面,朱植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船的样子,六艘船排成雁行阵,这些都是两千料左右的福船,每船差不多能盛一百人。三桅黑色的木帆,后楼高大,顶上一面黑色小旗迎风飘扬。
看着船逐渐近了,朱植命令十几名军校把预先做好的酒肉饭菜拿到沙滩上,人家来了不能连中饭都不请一顿啊。朱植命令兵将整理一下,跟随他下山迎接。
朱植挑选的都是最精锐的原羽林卫中营兵马,这是他手下最强之军,经历过蓝玉叛乱的战火考验。此次带来也是想让萨里尼对自己手中的力量有个认识,也好树立他跟随自己的信心。在海滩后的平地上,朱植命令骑兵列成三列,他亲自带领着二十多人走到海滩上等待。可惜自己手头没有炮,如果再打上几响礼炮,那得多气派。
过不多会,船已经接近岸边,在离岸大概两百米的距离上下了锚,船上的桅杆换下刚才黑色的旗帜,正在冉冉升起一面猩红的三角旗。萨里尼这小子搞的什么名堂,这是向自己致敬吗?望着那面红旗,朱植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每条船上各放下两条舢板,船上的水手顺着船帮攀缘而下,这些人穿得奇形怪状的,朱植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有的人穿得像日本古代的装束?对了,奇怪啊,怎么没有看到萨里尼?日本人……倭寇?!朱植仔细地盯着舢板上那些人,没有是有日本人。他们每船八桨,正上下翻飞,朝岸边快速地靠近。而且舢板上已经竖起了几面木牌立在船头,就算如朱植这样的也知道这是想干吗。船头的是盾牌,防弩箭的。
朱植大喝一声:“不好,是倭寇,准备作战!”小陈子被吓了个激灵,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下意识地一把把朱植拉到身后。楚智单刀呛啷一声已经拿在手上,朝着手下下令:“退后,保护殿下。”几名反应快的侍卫已经冲到朱植身边把他护着,缓缓后退。
与此同时,大船上一阵锣响,接着“嗖,嗖……”一阵箭雨从侧舷飞了过来。小陈子软剑已经握在手上上下拨打,好在对方船上人数不多,距离又远,射到朱植身边的箭已是寥寥无几,小陈子和几名护卫将其打落。几人忙乱地边躲边撤,很快已经躲到战马背后。
这阵箭雨与其说具有杀伤力,不如说最大的作用是让岸上的人一阵混乱,铁铉和杨荣也被兵士们护卫着躲到了马屁股后面。这次是来接人,怎么能料到如此变故,朱植没有穿盔甲。这边张伦抢到身边将自己身上披着的一件锁子坎肩脱了下来,裹在朱植肩上。
楚智高声下令:“张伦,你把殿下护送下去,组织骑兵准备冲锋。其他的人,向我靠拢,拔刀子准备。”老兵们显示出了丰富的经验,虽然遭到突袭,但他们迅速向楚智靠拢。一百名到海滩上迎接的士兵组成一个小小的横阵。
朱植还有铁铉、杨荣三人,被小陈子、张伦还有十几名侍卫围在中间,狼狈后撤。朱植知道此时留在最前线,只会给手下添麻烦,也快速跟随着向后跑。张伦边跑边喊道:“中营骑兵,上马,突击阵准备。”
朱植边跑边回头看,只见楚智大喝一声:“跟我上!”举起单刀冲了上去,显然倭寇已经下船了。跑到半路,十几名骑兵已经牵空的座骑接应上来,朱植上得马来,只见海滩上,双方已经绞杀成一团。
朱植心中焦急,楚智啊,你可不能死啊,他下令:“快,张伦,别管我,带人上去增援。”张伦喊了一声得令,催马前去整理正在上马的骑兵。见到了安全地带,朱植也不再跑,刚才那一通狼狈逃窜,让自己王爷的形像大打折扣。
难道是萨里尼勾结倭寇对自己突然袭击,不可能!萨里尼不是这样的人,朱植首先否定了这想法,那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吧。正当朱植胡思乱想之际,张伦已经带着骑兵冲了上去。
朱植拉马走到高处,海滩上的战场尽收眼底。倭寇的确凶悍,这头一批一百多人已经把楚智他们压得频频后退。楚智手中单刀反飞不时把冲向他的浪人砍倒,他一个人已经吸引了四五人的围攻。但其他人的情况就不那么好了,一名日本浪人一刀劈下来,对手一名骑兵举刀一挡,单刀已经被浪人削断,砍在肩膀上。这名骑兵虽然受伤但还是把断刃一扔,把对手抱住滚在沙地上。倭寇的刀法大开大合,全部是直上直下,明军只能拨挑,不敢硬碰硬,这样打起来亏吃大了。
刚才那些舢板正在拼命往回划,看样子是要回去再接一批人上岸。由于海滩上双方是绞杀在一起,张伦带着的骑兵无法冲击,只得下马加入战团,这一来,明军的优势大打折扣。
倭寇没料到这些明军还有后援,以为这百十人一上岸就能把岸边明军冲散,他们还把眼前这些明军当成了几个月前那些手下败将,岂知道面对的是羽林卫的精兵。所以他们也在苦撑,这百余名倭寇都十分强悍,而且背水一战,又得兵刃之利。往往以一敌三,竟然被他们死死守在沙滩上。
而回去接人的舢板已经靠在船边,第二批倭寇正在下船。双方都在抢时间,如果楚智他们能把倭寇赶下海,倭寇的增援就没有意义,只能灰溜溜逃跑;但如果倭寇顶到后援上来,战局就不利明军。
朱植一面命令两名士兵骑马火速回城求援。朱植后悔为什么只带来五百扈从,如果自己那一千人都在这里,就算把船上所有倭寇放上岸都能聚而歼之。一面紧张地看着沙滩上的生死时速,现在战局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