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酬过一批批来客后,郭淳又得去赴黄金荣之约。
“……明早去江湾看军训和复旦建设、招生情况;中午约请哈同、沙逊二位在华懋阁吃饭;下午请《申报》叶知秋、银行陈光甫、新地潘守禹和宋恩世先生分别来磐石会面;晚上出席记者招待会;后天上午请第一批赴川人员开会,中午聚餐;下午回访葛达、费信惇,如果有时间的话,请雷宁顿先生到磐石来见我;晚餐邀请马相伯老人、黄炎培先生推荐的教育界人士会餐,地点你选定,需要有开个小会的场地……”
听郭淳一边开车一边向秦乃时口述日程安排,沈会涛不禁“唉”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我已经够辛苦了,本来打算……算了,我是上得贼船没法回头啦!”
“哼哼,知道就好。”郭淳向沈会涛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口问道:“范石珉先生和学生联合会那边,明天你代我联络一下,估计能在24号上午见一见,地点就在军训场。”
“那种事情我不参与。”沈会涛直接就拒绝了,一脸的坚决神情。
郭淳嗤声道:“不参与也得参与!我老实告诉你,你和肱直、兆年都必须加入中国国民党!”
“不!”
郭淳腾出右手伸到副驾驶座上叉住沈会涛的脖子,用威胁的语气道:“不加入我就掐死你,因为你知道我太多秘密,不上一条船只有死路一条!”
“开车,小心!”沈会涛急指前方路面,随即就被郭淳加了劲道的手止住了说话,呼吸不畅的他只得无奈点头。其实,他拒绝加入国民党只是一个面子问题,想当初他再三警告过某人别“搅和政治”,如今却被某人拉下了水,想不搅和进去都难了。唉,堂堂的沈大公子,上海滩屈指可数的千万级富豪,竟然……命啊!
郭淳松开手,问:“史密斯和布莱克松有消息吗?”
沈会涛深吸了一口气,摸着脖子说:“史密斯估计还没到美国,他是走欧洲去纽约。布莱克松倒是有电报来,说诸事顺利,估计二月底能返回上海。雷宁顿不知从哪里又搞来几船货,有的放在史密斯洋行外滩货栈,大多数都在朱家的仓库里。”
郭淳抬手看看表,一转方向盘,向董家渡驶去,后面的王轩驾着雪铁龙赶紧跟上。
华商南市电灯电气公司货栈的管事是朱家老宅的人,一见郭淳的车开过来就打开了大门,问明情由后引着郭淳等人径直来到最里面的一个大库房,开了两道铁锁后,推开大门。
大约四百平方米的库房里堆满了木板条箱,还有两台明显是机床的大家伙上蒙着帆布,只露出生铁铸造的基座。
沈会涛苦笑道:“这一库房的东西,雷宁顿要了我一百三十万元。”
郭淳没有看机床的心思,那玩意看也看明白,还是看成品来得直接。他左右一看,在角落里找了一根撬棍,三两下就打开一个标有us字样的小型木板条箱,一支支乌黑锃亮的m1911式勃朗宁手枪有序地躺在箱子里。
拿起一支手枪,拉开枪机检查还有一层枪油的枪膛,再退下空弹夹检查了弹簧的强度,又反复拉动枪机试了试,郭淳不由得出口赞道:“确实是好枪,美国佬造的这玩意儿实在不错!景之,你们也看看,看中了就随便拿,顺便给林浩东他们带4支回去!”
王轩和两名卫士弟兄顿时一拥而上,他们以前用的比利时纳甘式左轮手枪与这m1911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根本就没得比!一阵“咔咔”的拉动枪机声后,他们又主动打开另外一个箱子,抓空弹夹的、拿子弹的、忙了个不亦乐乎。
郭淳也挑了两个空弹夹,又拿起一盒子弹看了看,一颗颗金黄色的子弹整齐地码放在油纸盒里,亮光闪闪的,保管得相当良好。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见沈会涛和秦乃时一脸的惊异样,笑道:“你们也各挑一支?”
“我?”沈会涛轻蔑地道:“没动刀动枪的兴趣,算了吧!”
“在战争中失去的东西只能通过战争拿回来。”郭淳还待给沈会涛洗脑,却见王轩拿了撬棍,带着一个弟兄撬开了一个最大号的箱子,“咣当”一声,撬棍失手落地,王轩和那弟兄呆呆地看着箱子,半晌才出一声惊吼:“机枪!是马克辛水冷机枪!”
郭淳笑指旁边一个中型的、标着德文的箱子道:“景之,你找错了,把那边那个箱子打开。”
“逐日!”王轩舍不得眼前的机枪,一脚把撬棍踢到那个还在摆弄手枪的弟兄脚下。几天的同船旅行下来,郭淳知道这位卫士乃是台湾抗日义军领袖徐骧的后人,1895年底,徐家一门三族男丁全被日军屠杀,只有当时才一岁的他被母亲抱了出来,回到广东老家投靠亲戚,并给他改名为三根、字逐日。他平日言语不多,枪法、拳脚却是七人中最好的。徐三根捡起撬棍打开箱子,呆看了半晌才丢下撬棍拿起一支mp18Is冲锋枪,翻来覆去地察看、爱不释手。
小小的七人卫队是忠心的,虽然他们目前只是向孙先生效忠,受命保护郭淳而已。一人一支m1911和mp18Is,这样的火力配系用在贴身警卫上,可以说是相当强悍!当然,他们平时只能携带手枪,必要时才能动用放在汽车里的花机关……
三名卫士抬了一箱子枪支弹药到雪铁龙里,车队离开董家渡。
沈会涛瞅了瞅腰间有支手枪的郭淳,担心地问:“力行,你就不怕被巡捕房抓啊?”
“怕啥?!”郭淳眼珠子一瞪,笑道:“嘿嘿,我现在好歹有个淞沪独立旅的名义了,只要手下不穿着军服、抬着机枪进租界,带几支手枪没问题吧?你没看到何丰林刚才在码头那阵仗吗?他的卫士哪个没带枪?要是汽车的后备箱宽敞一点,我估计他连重机枪都可能藏里面去!谁敢说?!都是睁眼闭眼就算了。”
“歪理!”沈会涛翻了翻白眼,转移了话题:“有个事情你得有个底,参加军训的大学生跑了一大半,都吃不了那苦。邓勤扶和庄子新拿这些大学生也没办法,倒是恒丰厂的那一百人还齐整,个个都很规矩,折腾了大半个月下来,有点像军队的样子了。”
“没跑光就是成功!”郭淳毫不在意,在他心里,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好好读书才是正经的!当然,如果从里面能够挑选出一些能吃苦耐劳、性格坚韧的人才出来,今后军校和青年国民军的底子就牢固了。
“你的想法总跟别人不一样。”沈会涛松了一口气,说:“邓勤扶和庄子新为了这事儿都不敢来见你了。”
郭淳阴测测的笑道:“那,文则,明天一早我们去见他们,顺便体验一下大学生们的军训生活,如何?”
沈会涛从郭淳的脸上看出阴谋的味道来,赶紧把头摇得跟货郎手中的拨浪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