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安定郡王府内,现下已经是夜幕降临,月辉如轻纱笼罩住一片碧瓦红墙。西面的主楼之中,一个太监端了饭菜从房里退出来,喃喃自语:“王爷,这都几天没有吃一顿了,好好一个人,现在瘦得只是皮包骨头了!”
待太监离去,屋内之人再也忍不住,呼呼的喘着气,用手在自己的脖子、脸、胸膛和肚子上一阵乱抓,抓得指甲缝里全是血肉,却好似不觉得疼痛一般。
此人,正是萧允!
萧雨即位之后,听政太后宇文清源颁下旨意,册封他这个王叔为安定郡王,赐府邸在京城的西侧。
他搬到此地后就不再上朝,更不过问政事。事实上,德昌帝在位时,他就已经不过问政事了。
原本,德沛公主逼迫他吃下五铭散后,虽然按时赐予他解药。可他心知,解药其实也是毒药,久吃会上瘾,因而一直强忍着不吃。
眼看他身上的毒渐渐消失,本以为噩梦就要过去。从书院回到京城之后,他在庙宇之上渐渐展现才华。德昌帝更是对他大加赞赏,每日宣他进宫赴宴。他万万想不到,宴席的饭菜之中便放了所谓五铭散的解药。
原来,德昌帝已经发现他投靠了德沛公主,并私下控制黑衣卫之事,对他渐生杀意。可又诸多估计,惧怕担上嗜杀的罪名,这才迟迟不动手。
德沛公主用五铭散控制属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德昌帝猜想按照德沛一贯的为人,若是不用药控制萧允,她如何能放心?
德沛公主死后,萧允便很可能掌握她原来的势力。这可不是德昌帝愿意见到的景象!
一时间,萧允这个儿子成了他的肉中刺、眼中钉!却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将其除去,只得另谋他法!
德昌帝详细询问精通药理的人,得知所谓的五铭散解药,其实是种会令人上瘾的毒药。眼看萧允戒药即将成功,他便下狠手,令人在饭菜中加了五铭散的解药,日日宣萧允进宫用膳。
待萧允发现时,已经为时过晚,药瘾已深,再难戒掉。
每每毒药发作之时,只要尚有一丝理智,他便会强迫自己强忍着不去碰解药,即便忍受百蚁钻骨、万虫嗜心的痛苦,他也会忍。
可是,待药瘾全然控制了他的理智后,他就如同发了魔,只会疯狂的将解药吃下肚去,先前的努力和忍耐全部毁于一旦,
如今,他便是个废人,彻彻底底的废人!就连德昌帝驾崩,本该是争夺皇位的大好时机,他却也只能躲在自己的屋里,在反反复复药瘾发作的折磨中度过。
不知德昌帝泉下有知,他唯一可能力挽狂澜的皇子已经被他完完全全毁了,会做何感想!
萧允忍了一会,身体开始一阵一阵的痉 挛,脸上的皮肉随着他呼呼的喘气迅速的抖动、抽 搐起来。一双眼睛,在黑暗中赤红的圆睁着。
他忍不住了,还是忍不住了!
他爬起来,浑身发颤,手忙脚乱的走到一个黑色的暗格前面,一拉扯,将暗格拉出,噼噼啪啪的将表面的东西全部往地上扔。
直到,他找到一个白釉小瓷瓶,脸上激动无比,兴奋的伸手去扯瓶塞,却因为手上颤栗不止,连试了好几次方才成功。
瓶塞被他毫不在意的扔在地上,他急急的仰着头,将瓶口对着嘴,也不管里面多少药,呼呼呼的就将其往嘴里倒。
一阵吞咽之后,他的眼神开始迷离,脸上出现看似痴傻的笑容,缓缓走到床上躺下,好似身处云雾之中,快乐似神仙。
待药效过去,他终于意识到刚才做了什么,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他,真的成了一个废人,一个让自己也瞧不起的废人!
暗自悲哀一会,他又呵呵笑了起来,仰头对着房顶满含恨意的说:“父皇,既然如此恨我,为什么不索性将我杀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你喜欢萧策对吗?喜欢到,即便他不在,你也要保他的孩子继位!呵呵呵……只是父皇呀,我跟你说件事,你所谓的皇孙萧雨,其实是胡为的孽种!你最在乎的江山,被宇文清源盗取了,你最在乎的萧策,现在还没有死,可却只能和宇文家做困兽之斗!呵呵呵……我完了,可是你的大懿朝,你的江山,你心心念念的萧策也全都跟着完了。”
说完,他好似很痛快,哈哈的大笑着,笑得十分疯癫。
他还未笑够,忽然从窗外冲出一个黑衣人,手持寒光闪闪的长剑,直取他的胸膛而去。他手一抽,拿了床上的玉枕,向着黑衣人掷去。
黑衣人下意识躲闪,他得了机会,一下起身,提腿朝黑衣人的腹部一脚踹去,然后便大声唤起来:“来人,来人啊!”
王府的侍卫闻声赶来,齐攻黑衣人将其拿下。
萧允恶狠狠的看了看黑衣人,当即命侍卫将他的嘴扳了,将他的牙齿打掉,防止他自尽。
侍卫领命做完,萧允方才询问道:“本王现下已经不问世事,居然还有人要杀本王!说吧,你是受何人指使而来?是宇文清源还是萧策?”
黑衣人不说,萧允也懒得再问,命人将他带到刑堂审问。刑堂里的人,都是德沛公主一手训练出来的,天未亮,黑衣人已经扛不住那些个可怕的刑罚,招出主使人是宇文清源。
萧允听到下属禀报后,忍不住觉得好笑,宇文清源杀他无非是怕他将萧雨的身事说出去。本来,他放弃了一切,包括放弃了他自己,无心再管朝廷之事。可现下,宇文清源先惹了他,他即便是个废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开始召见蛰伏已久的京城暗卫,布局反击宇文清源。
几乎是一夜之间,京城之中,无论朝廷命官还是寻常百姓,都听到了一个传言,说宇文太后在婚前从未与当时尚是皇子的萧策同房,所生之子萧雨更不是皇家的血脉。
虽然懿朝气势将近,可不少忠心耿耿的大臣仍是遵从德昌帝的遗诏,辅佐萧雨。但,如果他不是皇家血脉,却登上大宝,做了皇帝,这便是窃国篡位!
更有人指,萧雨乃是胡为与宇文清源所生孽种。
已为太上皇的萧策为了稳定大局,倒是难得一见的和宇文清源站在一条线上,大臣眼见萧策的态度,本来已经认定留言不过是恶意重伤。
却不想,萧策在书院时的同窗,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谢长卿出面称萧策在婚前确实未与宇文清源同房。
祸无单至,萧雨的皇位摇摇欲坠之际,其辅政大臣胡为忽然暴毙而死,死因据查为纵欲过度。
胡为死后,德沛公主的家臣出面作证,道出宇文清源曾经是德沛公主女宠。德沛公主曾命人在宇文清源的私处灌以毒药,与之行房的男子皆会中毒,快则两三月,慢则一两年,必会死去,死状与纵欲过度相像。
一时间,众人哗然,终于明白平日里洁身自好的辅政大臣胡为为何会死于精尽而亡,更加明白为何他小小一个执笔官会被认命为辅证大臣。还有,德昌帝放着如此多的皇子不要,偏生要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继位,原来只是因为胡为是萧雨的身父,趁着德昌帝驾崩无人在场之时篡改了圣旨!
京城大乱,天下文人皆用朱笔声讨宇文妖妇,声讨萧雨窃国。
楼韧虽然夺了大片河山,却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一直未曾称帝,本打算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攻入京城。此番天下既然皆知新帝不是皇家血脉,而是窃国之贼,他便堂堂正正的打着讨伐国贼的旗号率领二十万大军,围攻京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