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
蒂琪看向坐起来的夕颜。
“夕颜,你的伤口好了。”
“嗯,那是因为你啊。”
蒂琪跑到夕颜面前,保持着一些距离望着她,可以看出,蒂琪现在对她还是有一些戒备的。
夕颜的翅膀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她的身体里收进去,伤口内的组织正在慢慢地生长,就连被烧焦的头发都长了回来。
夕颜的右手轻轻地上下抚摸着自己左手的手臂,眼睛看向他处。
蒂琪看着她的身体逐渐痊愈,在确认她的身体没有什么负担了之后,终于向她开口询问。
因为,现在的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柔弱的女生啊。
蒂琪蹲下来双手把她的左手含在里面,夕颜也转过来看着她。
“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夕颜看着她湿润的眼睛,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那些黑精灵,他们刚刚向我叩拜?”
“我不是说了吗?他们在向恶魔表达不死的忠诚......”
“所以我才问你的啊!”蒂琪着急了。
夕颜伸出手指指着她。
“你,就是恶魔。”
“诶?”蒂琪松开她的手站起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不仅是你,莫兹、伦尔、你认识的人、我看见的人、整个特洛米,以及周围的村庄里的人,都是恶魔。”
夕颜的表情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骗人的吧!”蒂琪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夕颜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里的精灵曾经和人类居住在一起,在森林里,但是人类背叛了精灵,驱逐了他们,而仁王才把它们带到了这里。”
“仁王?!”
“我问你,是不是从小就有人告诉你,仁王和恶魔在大战后签下契约,设下了白雷这一屏障,以森林为缓冲带,维持了人类与外界的和平,而仁王是特洛米的英雄,是这样吧。”
“难道不是吗?”
夕颜冷笑。“真是讽刺啊,仁王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仁王的“仁”字并不是人类的“人”,他并不是人类的王,而是仁慈的王,是恶魔的王。”
夕颜的话让蒂琪感觉到晴天霹雳。
“让我来告诉你吧,我所知道的真相......
自然女神的巨卵里孵化出了万物。
失去了内容物的蛋壳化为了森林,在这片无尽的森林里,所有的生物们居住在一起。
在几百年前,人类出现了,他们建立了文明。
后来,他们逐渐发现,在自然的眷顾下,他们能够使用自然那无穷的力量,甚至他们的身体本身都潜藏着那股力量,他们能够用这股神秘的力量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们能够长出翅膀,在天空中飞翔,他们能够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被称为——正气,那就是你们身上的力量,那股力量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熟练地使用,对于个体来说,这股力量是有限的,如果超过了限度,人类本身就会想花朵一样枯萎。
刚开始,人们把这种现象称为——进化。
很长时间过去后,另一半的人类却发现,他们的身体里没有这种力量,不幸的是,这里面包括了国王和大主教。
那份仅有半数人拥有的力量受到了主教和国王的觊觎和畏惧,国王担心这股潜在的力量是巨大的威胁,可能会在某一天危及自己的统治;而大主教认为,这些拥有像蝙蝠一样翅膀的人类的存在违背了他们的教义,很可能会动摇了神教存在的根基。
所以,在平静的一天,大主教突然在一场巨大的集会上公开宣称,他受到了自然女神的启示,启示录中说道,那些能够长出翅膀的人类,都是蝙蝠的后裔,他们是恶魔本身,必须被抹除,而没有成为恶魔的人类则是蝴蝶;在同一天,国王响应启示,发动了“圣战”,出动了所有的军队,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屠杀,对我们的族人进行了残酷的迫害,许多无辜的人也受到了牵连。
后来,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就是仁王,他率领我们的族人通过武力击败了国王的军队,引导他们走向了自由。但是,在最后一刻,他并没有推翻王室、也没有毁灭宗教,他仅仅是让国王和大主教单膝跪地在两侧亲吻了他的手背。
他选择了与死亡相反的另一条道路,但却无法洗去那场大屠杀之后不同种族之间的悲痛的历史,为了不再出现那种悲剧,他不惜带着族人远离家乡来到远离王城的地方重建了家园,那里就是特洛米。
而一些执意想要复仇、推翻国王政权的人,也被仁王流放了,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到了一片荒芜之地,那里就是我的家乡——新卢。我们的首领在刚开始是坚决的主战派,但随着年龄的增大以及对宗族存续的考量,他也逐渐放下了仇恨,他甚至已经在考虑回到特洛米和从前的族人一起生活的事情了.......
但是,就在那个时候,外出的族人却赶回来告诉了我们一个消息——国王和大主教进攻了特洛米,并且在森林里燃起了火焰。
大火席卷了特洛米,半数的生命在火光中消失殆尽,而仁王在用尽了自己从自然女神那里获得的力量,熄灭了火焰。但是,国王的卫兵却把他团团围住,把无数长矛刺进了奄奄一息的仁王身体里,在将死之前,仁王怀着无尽的悔恨,设下了一个千年的诅咒,那就是——白雷。
白雷对森林里的魔怪、没有正气的人类以及被放逐的原先的族人有效,只要他们一旦越界,就会触发白雷的屏障,白雷便会落下,将他们消灭。”
“为什么?我们被骗了吗?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些!”
“因为,仁王想保护自己的族人免受外界迫害、并且不希望族人再次踏上复仇的道路,存活下来的族人顺从了仁王的遗愿,对后代们讲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再加上外来者的渗入,时间长了,就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了。”
“啊~”蒂琪已经开始怀疑她以前被告知的所有事情了。
“事情并没有因为特洛米的灾难而停止,国王得知了新卢的消息,所以没过多久,国王就趁着首领带着族人外出与特洛米联络的时候,派遣了一支奇兵绕到他们身后袭击了远在荒芜之地的新卢,对我们的族人进行了可怕的屠杀。我的族人们、我的母亲都被他们杀了,一些战士也战死了,他们的尸体被挂在长枪上.......
但是,我把他们全都杀了。”
蒂琪有点接受不了夕颜所讲的事情,那些东西在她的脑海里变得相当混乱,她缓了缓,压住了那份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向夕颜发问。
“你.....把所有人都杀了?”
“嗯,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这个身体一直在阻碍我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很长时间我都像在做梦一样。”
“这个身体?是什么意思?”蒂琪越听越不舒服。
“这具身体时另一个女人的,因为一个逃出来的男人的帮助,我才能用这具身体进入特洛米。”夕颜抬起眼睛看着她。
“你果然不是她!”蒂琪猛地退后了好几步。
“不,我和她都在这里,所以我才按照了她的意志把你带了出来,等到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就一起回到新卢去。”夕颜挑动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蒂琪,那究竟是夕颜在笑呢?还是哪一个另一人在笑呢?蒂琪感到了毛骨悚然。
“我才不要!把我带回特洛米,那里的情况很危急!还多人都可能丧命,伦尔、莫兹他们都还在那里!”
“看清现实吧!那里已经回不去了,仁王的白雷已经被破除了,现在那里大概已经被我们事先结盟的魔怪占领了。”
“他们被杀死了也没关系吗!”
“不,我们的目标只有那些武职战士和正式兵,他们绝对不会主动攻击我们的族人,那些曾经被那股力量吞噬的族人已经被我杀了......呐,蒂琪,我们的战士也被杀死了,为什么,他们要变成阿那副丑陋的模样去战斗,他们的生命难道就不珍贵吗?那是为了被国王圈养在栅栏里的所有人,所以......适当的牺牲也是无可奈何的,我们所做的都是为了让他们从压迫中解脱出来,走向真正的自由。”最后一句话她低着头,说的特别轻,言语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你们都疯了!”蒂琪愤怒到了极点,她真的觉得夕颜所讲的东西太不合常理了。
夕颜抬起头来,脸上流满了泪水。
“那一天,他们砍下了我姐姐的头,迫使我的妈妈亲手掐死了只有几个月大的弟弟,我在桌子下面全都看见了.......”
蒂琪一时语塞,她的内心开始动摇了,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柔弱过的女生,确实是她以前见过的那副模样,纤细、悲伤,她是否应该去接受、去相信她......
夕颜站起来,按着一棵树,她望着特洛米的方向。
“我们绝对要复仇,为了那些死去的人。”
“夕颜,不应该让特洛米经历这样的劫难!”
夕颜转过去看着她。
“不可能的,你们口中所说的仁王和恶魔所签订的契约,其实是在国王与新卢之间假定的不战之约,以白雷为屏障,以为就能够阻挡双方的接触,但国王势力早就侵入了特洛米,他们把那里改造成了一个为他们生产士兵的监狱,让人们成为他们的奴隶,处于他们的监控之下,以森林为缓冲带只是他们转移注意力的说法,把往西边的矛头指向了东边,特洛米才是真正的交汇地带,仁王让那里变成了战场。”
“夕颜,我们一定有方法去解决的,所以......”
“我们会把无尽的魔怪带到王城,那就是我们的复仇的方法。”夕颜平静地看着蒂琪,她终于露出了一个甜美的、迷人的微笑。
“人类和恶魔都是一样的啊,恶魔是人类变的,人类,也是恶魔。”
“夕颜......”
蒂琪捏着自己的手指,感到了空前的难过,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夕颜,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她只是很想这么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