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百官们也没有那个心情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去分析姬溪到底是个什么人,是以草草的吃过饭后,便继续投入了紧张的工作。
黄昏时,吕春报说,张氏四兄弟领兵抵达,且已经投入了救援。
入夜时,吕春再报,郿邬的物资和蓝田的物资都已经抵达,徐启,华佗,姬月,姬蔓,吕浅,蔡琰等人也跟着来了。现正由徐启安排发散物资,而姬月四女却在华佗的带领下开始筹备伤员大营。
直到此时,姬溪才亲口下了一道命令:“传我令,城中一切事物,以华佗为先,余者尽皆让道,违令者立斩。”
吕春知道姬溪在担心什么,而姬溪的担心也正是吕春的担心,他们的担心在于瘟疫。
其实,天灾并不可怕,因为它只是一时,真正可怕的是天灾带来的瘟疫,特别在这个时代,一场瘟疫如果爆发开来,死的人将是难以想象的。
这瘟疫,盘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人人在心中祈祷着,瘟疫不要爆发,但是,天地不仁,五日后,瘟疫还是爆发了,且来势之凶猛,令华佗这个神医都有些措手不及。
华佗找到姬溪的时候,二人具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彻骨的疲惫。
姬溪揉着脑袋,说:“我最怕你这个老家伙来找我,可你还是来了。”
华佗皱着眉头,咬牙对姬溪说:“这场瘟疫很古怪,感染者不会快速死去,却会逐渐的发觉四肢无力,头脑昏沉,渐渐的没有任何行动能力,只能瘫痪在床,而且我估计,便是瘫痪在床,只要有足够的饮食供应,也不会死。”
闻言,姬溪松了口气,说:“这倒是个好消息,只要不死,总会有办法的嘛?”
没想到,华佗的神色越发的凝重,他深吸口气,说:“不然,这场瘟疫不能拖,因为它的传播太快,前日晚间方才发现了一例,而这不过两日的功夫,已经多达上千例了,由此可见,若真是迁延日久,恐怕结局难以预料。”
姬溪嚯的站起身来,汗如雨下:“这么严重?有什么预防措施吗?”
华佗苦涩的说:“老夫来跟你说这些,便是让你去做防范措施,而老夫的职责,乃是竭尽所能的找到破解之法,若不成功,老夫不会走出长安城的。”
看着华佗急匆匆的离去,姬溪黯然的坐下。
华佗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话中的意思姬溪却明白,这次的瘟疫很严重,严重到华佗也没有甚多的把握,所以,防范措施必须做,且要尽快做,做的滴水不漏。
姬溪将吕春,高顺,徐荣,张氏四兄弟全部叫了过来,将华佗的担忧如实相告。
姬溪询问吕春的意见,吕春叹了口气,疲惫的说:“此乃主公所长,春行事太过拖拉,当不得此任。”
姬溪嘟囔了一句:“这个时候想起来我的长处啦?”接着却略过了吕春问向徐荣:“徐将军,有何高见?”
其实事情已经明摆着了,又能有什么高见呢,所以徐荣咽了口唾沫,说:“只有封城一途可行。”
姬溪再看向高顺,高顺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凝重的点头。
姬溪深吸口气,张口道:“徐荣听令,令你着本部人马日夜不停的巡查长安,一但发现疫情,立刻送往华佗处隔离;高顺,着你将本部兵马分作四队,分别驻守在城内四门,不许让任何一个人出城,记住,是任何一个人;张福,张寿,张安,张康,着你四人出城把守各处,但见出城者,杀无赦,我要让这长安,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而若尔等部下有任何一人叛逃,尔等提头来见。”
简简单单的三条军令,明晃晃的亲疏有别,姬溪这是在摆明了高顺诸人,在这个档口,姬溪只相信自己的子弟兵,所以,他让自己的子弟兵去组成最后一条防线,却将徐荣和高顺的兵马留在城内,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对此,高顺和徐荣的心里或多或少的有些不舒服,特别是高顺,他觉得姬溪不信任他,但他们二人也知道,就眼下的局势来看,姬溪的做法无疑是最保险的,所以,二人没有任何的疑虑,利索的领命而去。
诸将离去,吕春留了下来,与姬溪对视一眼,具皆看出了对方眼中深深的担忧。
次日,他们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短短几日间,长安城中已经爆发瘟疫的传言便人尽皆知,人啊,终归是怕死的,特别是经过了一次死里逃生后,他们更会深觉生命的宝贵,所以,尽快的逃离长安城便成了人之常情。
起初时,百姓们或单独,或三五成群,想要离开长安城,但都被高顺的人拦了回去,可这终究不是办法,随着城内感染瘟疫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便越来越恐慌,于是,他们自发的组织在一起,他们沿着长安大街直直的向清明门走去,待到近前时,人数已经达到了上千。
姬溪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小皇帝和百官们都在,姬溪真心的希望百官们有谁给给他一个中肯的建议,然而,他失望了,百官们具皆低着头,仿佛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似的不言不语。
姬溪也想低下头,也想不言不语,可该做的事情,总归是需要有人做的。
于是,姬溪在小皇帝和百官们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议事的茅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湛卢剑,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姬溪赶到清明门的时候,场面已经有些失控,高顺满头大汗的顶在最前面大声的呼喊,却对前面的那数十个老叟无可奈何,能怎么办了,这些人都老了,你不能打,也不能骂,他们在倚老卖老,高顺似乎便只能逆来顺受。
这些老家伙们,他们确实老了,他们也知道自己其实没必要逃出去,因为就算逃出去了他们也活不了几天了,可是,他们都是有子女的,有孙子的,为了自己的后辈,他们这么做当然是心甘情愿,且心安理得,这普天之下,也没有人能说他们做错了。
他们的目光麻木,他们的身体也很麻木,他们一点点的向前挪动,而他们对面的那些强壮的士兵们,却只能被他们这些老家伙逼迫的一点点往后退。
眼见着,退无可退了,这个时候,姬溪来了。
姬溪眯着眼睛,抿着嘴唇,恶狠狠的盯着那些老家伙,然而,老家伙们对他视而不见,姬溪告诉自己,你们看不起我,你们在侮辱我,所以,老子杀你们也能杀的心安理得。
多么可笑的自圆其说啊,可当时的姬溪却只能给子找到这个可笑的理由,且偏执的将这合格理由无限的放大,终于,达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姬溪的眼睛猛的瞪圆,他的声音撕破了喉咙,从而发出了野兽般的吼叫:“杀,给老子杀光这帮混账,老子要把他们剁碎了去喂狗。”
吼罢,他在高顺等人的目瞪口呆,肝胆欲裂中冲进了人群,开始了惨无人寰的杀戮。
这些百姓,手无寸铁,他们是羊,而姬溪是狼,且是只灭绝人性的狼。
劈着,砍着,杀着,百姓在惶恐着逃命,那一张张恐惧的脸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姬溪的神经,他的心中不断的有一个声音在吼叫:“他们该死,他们该死,他们该死……”
渐渐的,姬溪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些百姓令人生厌,他们确实该死,然后,他彻底的失去了理智,他本能的想将眼前所有人全部杀光。
他的手臂应该很痛了,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他的身上遍布着血污,却更加的激发了他的凶性,此时的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百姓们早就被他杀散了,可他还在杀,追着百姓杀,高顺心惊胆膻,率兵去阻止姬溪,可不成想,疯魔之后的,战力陡增,高顺等人竟是丝毫奈何不了他,反而被他伤了几个逃出包围,继续杀。
高顺又不敢真个的伤了姬溪,于是乎,只能竭尽所能的阻止姬溪的屠戮,并大声的呼喊,希望能够唤回姬溪的理智。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直到,姬溪的身前出现了一个泫然欲泣的女人,在姬溪的剑将要在她的身上透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姬溪的剑猛然顿住,而后,大吼一声,仰面栽倒。
姬溪昏迷期间,被姬溪残忍杀戮的数字被统计了出来,四百七十三人。看起来似乎不多,但要知道,这些人,全是姬溪一人所杀,这与战争中的死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吕春要封锁消息,尽可能将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然而这时候,芙儿站了出来,提出了与吕春截然相反的意见,且最终,芙儿说服了吕春。
于是,在刻意的渲染下,姬溪成为了长安城内所有人的噩梦,那四道城门上悬挂的数百颗头颅,更是坐实了姬溪是个魔鬼这个事实。
而有了这个事实的存在,有了姬溪这个噩梦的存在,喧闹的长安城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人敢逃跑,因为姬溪所带来的压抑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里,硬生生的压制住了他们求生的本能,于是,长安城迎来了诡异的秩序,甚至比地震之前还有秩序。
而这,也是芙儿能够说服吕春的原因。
姬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而醒来后的姬溪,看起来与先前没有什么两样,他没有任何悔过的意思,他甚至对芙儿的做法大为赞赏,他甚至面对所有人的惧怕时,表现出了由衷的自得。
只有姬月知道,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姬溪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这压力,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的神经,而姬溪,却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
皇天不负,姬溪的坚持终于迎来了转机,当城内的疫情已经增加到了五千多例的时候,华佗终于研究出了药方,又一个月后,长安城的封锁解除。
而此时,新的危机再次出现,长安城需要重建,百姓需要生活,而这一切,都需要钱粮。雪上加霜的是,便在这个时候,董卓再次来到长安,而他,当然不是送钱粮来的,而是要钱粮来的。
在新建好的未央宫正殿中,董卓堂而皇之的对天子和百官说,救灾的钱粮是他借给国家的,但国家不能赖账,而这个时节正是秋收,所以,董卓要求尽快的将赋税收上来,然后按照三分的利息还给他。
百官们诺诺不敢言,少数几个据理力争的也在董卓的威胁下偃旗息鼓,于是,今年的赋税便这么草率的定了下来,十五税六,历朝历代一来,从没有过这般的高额的赋税,简直达到了荒唐的地步。
自始至终,姬溪一直缄口不言,直至和董卓单独相处时,姬溪才向董卓提出了一个建议:以关中大灾,天子蒙难为名,让各路诸侯进献钱粮。
董卓认为各路诸侯不会进献点滴钱粮,姬溪的建议纯碎是自取其辱。
而姬溪告诉他,此时的各路诸侯各自为政,早已面合神离,而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此时的他们不会再去琢磨着什么忠心报国,他们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将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而如此一来,你作为当今天下最大的一方势力,想要巴结你的诸侯决不再少数,绝对会有人给你送钱送粮的。
并且,钱粮的获取只在其次,你可以借此得到一些人的依附,而后对这些人大加封赏,让他们去攻打那些不愿意依附的反贼,此为驱狼吞虎之计。
听了姬溪的一番分析,董卓大喜过望,立刻将全部的热情投入了这项伟大的计划中,而将收税这样的小事情甩手就交给了姬溪。
姬溪的动作很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将税给收完了,不过,整个关中,雍凉两州,姬溪只给董卓收到了一百五十万石钱粮,当然,是按照十五税一收取的,而这一百五十万石,姬溪只给了董卓五十万石,他自己留了三十万石,而后的七十万石才上交国库,用于长安城的建筑。
这一切,身在郿邬之中的董卓都知道,甚至有心腹之人来董卓面前告姬溪的状,说姬溪贪污枉法,不尊董卓的号令还占董卓的便宜。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面对他们的告发,面对姬溪的种种罪行,董卓具都哈哈一笑,一点追究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