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茛深吸了口气,终于得出了结论:在成事之前,自己等人和姬溪的关系是互利互惠,而且,要给姬溪足够的好处,如果喂不饱姬溪,如果姬溪他认为还是董卓活着对他更为有利,那么,姬溪会有很大的可能改变初衷,冒着自己被董卓怀疑的危险去提醒董卓。那样的话,自己等人功亏一篑,而姬溪也什么都得不到。
正常人的思维是,姬溪如果什么都得不到,那么就不应该去揭发,明智的选择应该是置身事外。而赵茛却绝不会这么想,他当然知道,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在很多的时候是可以做的,那不是愚蠢,而是明智。比如说现在,姬溪得不到足够的好处,那么他便会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因为他虽然会获得一时的怀疑,且什么都得不到,但从长远来看,仍是大有可为。
而自己等人呢,机会却只有这么一次,错过了,万事皆休,所以,在和姬溪的关系中,赵茛不得不承认,姬溪占据了主导地位。
很无奈,但这却是事实,而当务之急,乃是去找貂蝉,提醒她不要因为父仇乱了方寸,提醒她决不能动姬溪。
想到这,赵茛快步的向貂蝉的住处赶去。
而此时的姬溪,感到很庆幸,他庆幸自己的灵魂来自于后世,庆幸先前遇到了贾诩,更庆幸芙儿早已看出了端倪,否则,这郿邬注定将是自己的埋骨之地,因为姬溪知道,自己与董卓之间那看似融洽的父子之情,在貂蝉那张国色天香的粉黛面前,将弱不禁风。
对那张闭月羞瓜的脸儿,姬溪的印象很深刻,而那张脸上的沉着和冷静,更是在姬溪的心里历历在目。天意弄人,自己杀了她的父亲,而她却成为了传说中的貂蝉,且成为了自己的义母,从某一方面说,自己的小命全在她的手中。
姬溪实在是没办法预测,自己和貂蝉的见面会是个什么样子。
令姬溪有些措手不及的是,当晚,姬溪就见到了这个女人。
那是在董卓的晚宴上,董卓让她出来献舞,过程中,姬溪佯装微醺,头一直低着,偶尔抬头,拿那双眸子扫视一番,却正对上了那汪秋水。
岁月,让她变的更美,经历,让她变的更加的沉着,从那汪秋水中,姬溪看出她认出了自己。姬溪努力的想从那双眸子里找出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然而,他失望了,他没有看出任何的东西,又或者说,因为他看出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他不敢妄自推断。
于是,姬溪再次的低下头,加入了对此女的称赞之中。
看的出来,董卓很是兴奋高傲,也看的出来,吕布的悲伤以及矛盾越加的难以自制了。
姬溪冷眼旁观着,随波浊流着,心里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片刻不曾停歇。
一夜无话,第二日午间董卓召集诸将议事,所议的,乃是中原的局势。
现而今的中原,因为董卓的离开,当初的十八路诸侯早已分崩离析,各自为政,袁绍正在打公孙瓒,曹操正和孔融在剿灭黄巾余贼,孙坚也已经和荆州刘表对上了,可以说是一团乱麻。
姬溪觉得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应该当机立断的屯兵南阳,只待孙坚和刘表胶着,便趁虚攻占荆州,然后,虎踞中原。
然而,姬溪没有提,因为他不觉得董卓会采纳,果不其然,董卓一点这样做的意思的都没有,他召集的这场议事,似乎更多的只是想把众人召集起来,大家一起来看看关外群雄的笑话,然后定下了一个颇为儿戏的策略:让他们去打,然后我们坐收渔人之利。
而就这个掩耳盗铃的做法,竟得到了满堂诸公的一致赞赏,对此,姬溪也只能在心里骂骂,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姬溪想要回长安,但董卓不许,让姬溪再留几日,然后这几日间,日日饮宴,歌舞糜烂。姬溪又见了貂蝉几次,虽从未搭过话,但貂蝉给姬溪的感觉,却越来越古怪,似乎,没有一个人了解她,她的孤独,没有人能够了然。
六月十五的晚上,姬溪喝了不少的酒,可却怎么也睡不着,便独自坐在院子里看天,天上没有星星,姬溪的心里更加的阴暗。
忽的,姬溪似乎听到了一阵阵的轰鸣,脚下不可自制的一个啷当,差点摔倒。
姬溪神色大变,黑暗中的眸子瞬间发亮,亮的似是要择人而噬。
郿邬里面乱了一会儿,然后复归平静,但姬溪却无法平静,刚才的动静,明摆着是地震了,照那短短瞬间的感觉来推算,震源处绝对会发生一场极大的灾难,姬溪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那震源,只是在偏僻无人的旷野。
当时的姬溪,无法准确的推算出震源具体在哪里,而这未至,带给了姬溪很大的压力,所以,他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郿邬的城门口,就在那里整整的站了一夜。
城门护卫们不解的看着呆呆站在那里的姬溪,虽不知何故,但姬溪身上散发出的阴冷告诉他们,此时的姬溪,决不可去招惹。
凌晨的时候,城门外传来了慌乱的呼喝声,姬溪的身子咯噔一下,立刻大吼:“开门。”
一将校小心的告诉姬溪,现在还没到开城门的时辰,姬溪猛的盯住了他,湛卢剑瞬间搭上了他的脖子,寒声道:“老子让你开门,你敢阻我?”
这小校差点被吓的尿了裤子,终于不敢再阻拦,反正从城墙上的反馈来看,来者不过一人一马而已,没有什么威胁。
城门开了,一人一马快速的冲进来,姬溪一眼就认出,此人是高顺的帐下亲兵。
这人当然认识姬溪,是故当见到姬溪后,神色立刻振奋起来,仿若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滚鞍下马,跪到在姬溪面前,哭喊道:“将军,昨夜长安地震,房屋庙宇损毁大半,死者不计其数,便是我陷阵营,亦十去其三,望将军速救。”
闻言,姬溪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强自平静下来问:“天子如何?”
那人说:“幸的我家高将军舍命相救,所以天子虽受了些惊吓,却没什么大碍。”
姬溪再问:“高顺和芙儿呢?”
那人说:“都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
姬溪深吸口气,对他说:“我命你即刻回去,找到高顺,让他只需要做好两件事,第一,护卫天子周全,第二,集结城内所有的可用之人,全力救人,有不配合的,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当场杀了。告诉他,不要怕事,所有的事情老子一力承担,而且,我随后就到。”
看着亲兵领命而去,姬溪立刻急匆匆的向董卓的住处赶去。
此时,天刚蒙蒙亮,找董卓的习惯来说,距离他起床的时间还早呢,可事态紧急,每拖延一刻,就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去,姬溪的方寸也有些乱了,所以,他硬生生的持剑闯了进去。
这样的做法,其实与谋逆没什么两样,董卓的护卫们当然不会让姬溪如此放肆,于是,刀剑对峙,一触即发的场面顷刻行程。
姬溪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此时有些骑虎难下了,心下对自己的冒失很自责,但更多的,还是为长安的担忧。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轻飘飘的天籁从石阶上传来:“退下。”
姬溪抬头望去,出乎预料的,声音的主人竟是貂蝉。
在这郿邬之中,主人当然是董卓,但貂蝉的存在,无疑可以决定绝大多数人的生死,是以这些护卫没人敢违背貂蝉的话,刀剑瞬间收起,侧立两旁,不敢妄动。
姬溪拾阶而上,他不想去想貂蝉为什么这么早就出现在了这里,他决定暂时放下心中对貂蝉的复杂情绪,他走到了貂蝉身前,没有行礼,他颇为不敬的直视着貂蝉的眼睛,开口直言道:“长安地震,生灵涂炭,我需要率兵去救援。”
貂蝉似乎愣了一下,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语气中,有些疑惑,她说:“太师不会同意的。”
姬溪说:“那是你的事情。”
貂蝉又楞了一下,这次愣的时间久了些,不过她给了姬溪满意的答复,她说:“可以。”
姬溪又说:“我需要米粮衣物,医疗药物,多多益善。”
貂蝉似乎想通了些什么,所以回复的很是爽快:“可以。”
姬溪说:“我在门外等你。”貂蝉说:“好的。”
姬溪不知道貂蝉在董卓的身上用了什么办法,但在一个时辰后,姬溪得到了董卓的敕令,拨给了姬溪八千兵马,另有十万石米粮及许多的药石衣物。
董卓拨给姬溪的兵马,是徐荣的部曲,姬溪找到他的时候,徐荣已经得到了消息。令姬溪很宽慰的是,徐荣是一个心怀天地大义的人,他没有给姬溪任何的下马威,他心悦诚服的,果断干脆的让姬溪成为了他这支部曲的主帅,且对姬溪的声名狼藉视而不见。
事态紧急,姬溪不再虚与蛇委,他将自己性格中的雷厉风行完美的发挥了出来,他甚至想过,若是徐荣不尊他将令,他会当场将徐荣杀了。
所幸,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姬溪的命令被徐荣执行的非常利索。
姬溪的第一条将令是:“五千人人火速集结,快马赶去长安,另三千人押送粮草辎重随后而行,片刻不得耽误。”
又一个时辰后,在郿邬中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姬溪已经率领着五千兵马奔出了郿邬,直奔长安而去。
姬溪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去之后,赵茛找到了貂蝉,他质问貂蝉:“你为何要帮姬溪?”
貂蝉冷着眼瞧他:“不是你说,要给姬溪足够的甜头吗?”
赵茛言:“给他甜头的方式又很多种,而兵权,却是不能随便给他的。”
貂蝉说:“可他向我要了,我能怎么办呢?”
赵茛说:“你完全可以拖些时间,抽空找我商量一下。”
貂蝉说:“哦,是我疏忽了。”
看着貂蝉的神色,赵茛无来由的感到了一股怒气从心肺中发出,他说:“你莫不是忘了,姬溪杀了你的父亲。”
貂蝉说:“我当然没忘,我会一辈子的记得的。”
赵茛更怒了,他怒气的来源在貂蝉嘴上似乎恨着姬溪,但语气中却没有半点的怨恨,他说:“你更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
貂蝉轻轻的点头,说:“不会忘的,我现在做的不是很好吗?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赵茛无言以对,他恍惚间觉得,貂蝉似乎已经慢慢的脱离了他的掌控,而这带来的后果,将必姬溪的告密眼中一千倍,一万倍。所以,他不敢再想以前那般的逼迫这个女人了,他的太傅转变的很明显,他说:“我知道,你很委屈,但我等做的事情,功在当下,利在千秋,我希望你能以苍生为重。”
貂蝉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结束了这场谈话,迈步走进了里间。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面的那张脸,她手指沾着胭脂,将那张脸抹的面目可憎。
她想着刚才赵茛对她说的那句“以天下苍生为重”,可这天下苍生,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母亲,不过是个卑贱的农妇,只因为长得美,所以白绕屠了她母亲的村庄,将她母亲掳上了山。
她是在极度的卑微中出生的,又因为是个女子,她得不到重视,她的幼年,身边遍布着喝骂和殴打,而她懦弱的母亲却无法给予她任何的依靠。
她出落的越发水灵,她的美引起了父亲的重视,所以,他被父亲保护了起来,可父亲看向她的目光,却让她越发的恐惧。
当那恐惧的感觉呼之欲出,就在她自己感觉自己的悲哀近在眼前的时候,一行人杀进了山寨,他们杀了白绕,杀了很多她的亲人,没有任何人知道,当时的她,是多么的喜悦。
那一日,给她印象最深的不是始作俑者姬溪,而是那个折返回来,塞给了她一些珠宝的憨厚少年,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是那么的干净。当时的她,多么希望能拉住他的手,跟他一起离开,可是,她没有,而这,也成为了她一生最后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