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点点头,再对身侧一个副将道:“本将只带孟部和亲卫营出营,你立即收拢中军内各部,严守营寨,绝不许有失。”那副将知道责任重大,跪下领命,口称绝不负也先所托。
也先这才对江先生道:“先生就助我镇守中军,一应重弩,石砲等全部撤回营内防御,再派人至益都传信,告知敌情变化,若是有余力还请王爷速速发兵来援。”
这次南下,益都路已经几乎抽调空附近的各处兵马,城内只有少量驻守兵力,也先和江彬自是心知肚明,对来援的可能性并不抱希望,但还是期盼有意外之喜。
这边也先分派停当,诸将立即飞速归本部,营内很快就一片忙乱。号角声声,响撤全营。此时城内各个街垒处激战正酣,钱正就站在纪献诚身旁,紧张的观望前面的战况。
此时城内的各处街道,每一处路口都临时堆起了约两人高的木石矮墙,自昨夜开始,全城动员,就在这不甚大的城里至少筑起了几十道街垒,好在城里士卒和民户多,尤其是顺天军各部和城外撤进来的大量民众,有的是人力。
钱正跟从于志龙南下,昨日才终于与于志龙等秘密返回,因为南北两城门皆被元军控制,遂奉于志龙的命令偷偷一人潜至城墙西侧,射出响箭,引得城头警戒的士卒注意到,待问明身份后,钱正让城头放下绳索把自己和战马拉了上去。
钱正看见了城内激战之惨烈,远超预料,见到钱正回来,纪献诚、曲波、万金海等大喜,万金海拉着钱正的胳膊,涕泪交加,就是不放,大家急切的先询问于志龙的动向,是否援军已至?
按照纪献诚等最好的估算,也就是再能坚守两日,两日后只能突围了,至于能冲出多少人,谁的心里也没数。
看看这几十张憔悴满面的脸和充满希冀的眼神,钱正重重的点头,哽咽道:“幸不辱命,飞将军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算日子,于志龙等人应该是提前两日就应返回,不料自从拐进山中,改走赵石以前贩私盐的狭窄山道后,山里竟然开始下起了骤雨,然后是绵绵细雨,山路本来就是崎岖难行,现在路滑,队伍里战马、驮马又有千匹,这行路更是艰难。
偏偏行了一日后,在一处大山崖前被刚刚爆发的泥石流彻底堵住了去路,看着滚滚湍急流淌的泥水中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在急速的翻滚,彼此撞击,发出砰砰的巨响,于志龙和赵石等暗暗心惊,要不是前方的探子发现的早,立刻示警回撤,这次至少有数百将士就丧命在这道骤然而至的泥石流中。若真是如此,秘密南下的突袭计划也就基本泡汤了!
即便有了示警,队伍前面的几十人还是被乱流冲走,想必是性命不保。
“现在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苦等?”于世昌不甘心的问道。他是全军先锋,受损的人几乎都是他的部属,于世昌的心里极不好受。看看汹涌的泥石流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而细雨仍然在唰唰的落下,大军就在这道激流前停住了脚步。
于志龙无奈的看看左右地势,这里的山势起伏不断,山体多是破碎,
岩石风化严重,因为少土,树少草多,草木植被对山体表层的抓固作用少了许多,所以在连续的阴雨下,造成了这次泥石流。
时间宝贵,不敢耽搁,于志龙与赵石、钱正、吴四德、于世昌等商量,既然这里暂时无法通过,干脆绕路而行。
这一次绕路,按照赵石的回忆,循着大方向,全军绕了好大一个圈,多走了三十里山路,才勉强回到了正确的方向。但是时间上却耽误了一日。一路上遇到地势陡峭之处,不得不利用绳索等助力。
将士攀爬时可以借之稳定身形,麻烦的是马匹在险峻处难以通行,只能靠人力前面牵引,后面人推。
最后在一个最为陡峭之处,不得不将马匹的双眼用布蒙住,以免马匹受惊。一路行来,还是有十几匹马失足落入了山涧!赵石以前贩私盐走过不少险路,这次也不禁心里悬着一把汗,等到大军全部通过了险路后,才轻轻嘘出一口热气。
吴四德块头大,性鲁莽,过此处时差点失手掉下山涧,要不是于志龙及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将他扯回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吴四德并不拍死,不过这么稀里糊涂的就丧命,觉得实在是窝囊,过了险路后,吴四德心有余悸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上叹道:“我堂堂五尺男儿,没有亡在沙场,若是今日掉下山跌死,还不会被人笑死!”于志龙笑着拍拍他肩头:“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要换一个骑将!快走吧,我们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了。”
又行一日,终于前锋赶到赵石约定的汇合地点,这是一个面积较大的山谷,至少可容纳数千人,周围是一圈的山头,山上草木稀稀落落,露出大块大块的各色石头。于志龙等随着前锋进了山谷就发现已经有一批大汉立在背风处在此等候。
斥候马岩单独上前先与联络人见面后,再跟着对方到了那些汉子面前交谈了一番,回来后面色有些不豫,他对于志龙禀告:“将军,这些人就是当初与属下的约定之人,他们都是南边的强人,现在立了寨子,与官府抗衡。看神情,这些人很是傲气,倒是有些麻烦。”
马岩奉令在前探路,昨日的山洪就是他及时发现,返回报警,于志龙特擢其为百户。
于志龙先远远打量了一番这些人,十几个汉子披着蓑衣,里面着不同衣袍,不少人的尺码很多不合体,明显是抢来的。有几个人还穿着长袍,估计是嫌衣襟下摆行动碍事,干脆剪了下摆,变成了短衫。其中只有几人蓑衣下有着鲜亮的轻甲,居中一人身披鳞片亮甲,虽然外罩有蓑衣,仍能精致的甲页,这应是对方头领无疑。
“既然来到了,大家先见个面,早一点商量好,我们才好大干一场!赵哥,我们上去打个招呼。”于志龙唤着赵石一同上前。马岩在前引路。
山谷里一侧有一条浅浅的涧水,水不深,最深处不足一尺,但水面宽阔,越有两丈,其余是浅浅的一层碎石和黄泥地。雨水自山上流下,到了这里水速已经缓了许多。因为长期有山水流淌,谷底大大小小的碎石,已经被山涧之水磨得溜圆,黄泥地面不过占了少一半。
这里地表坚硬,空间广阔,环境也隐蔽,是一个大军
歇息的好地方。当初赵石与之相约在此会面,大军歇息,就是考虑到这个因素,因为远离山中的官道,元军斥候的探查范围到不了这里。
几人踏着碎石向前走去,几个亲卫紧紧跟随护卫。
“你就是大当家的?”对面的人没有见过于志龙和赵石,见几个人没有披挂任何盔甲,就是一身粗布短打衣衫,缓步过来,故首先发问。对方打头之人不过三十岁出头,他见赵石孔武有力,年纪最长,以为赵石是个首领,故对着赵石问道。
赵石微微一笑,拱拱手道:“这位兄弟请了,某只是我家将军的副手,姓赵名石,这位才是我家靖安军的主帅,于将军!”对面十几人登时大奇,不料主帅竟是一个如此年轻之人。
众人仔细打量于志龙一阵后,那头领撇撇嘴道:“你们好大的架子,竟是让我们在风雨里等了一日!”
于志龙愣了一下,不紧不慢道:“路上细雨不断,山路陡峭湿滑,又遇到了山洪石流,不得不绕了远路,故此来迟,尚请诸位见谅!不知这位兄弟尊姓大名,你家大哥可在?”
“我家大哥何等英雄,怎会在此枯等?这位兄弟有什么话我来转告就是!”这头领已经与手下在此等了多时,早就不耐烦,“承蒙江湖上的好汉看得起俺,给个外号立地太岁庞彪是也。”
赵石微微皱眉:“当日与你家寨主相约在此汇合,共襄盛举,不知贵寨的人马可曾赶到?现在军情紧急,还望请你家寨主尽早一见!”
于志龙等因为天气和山路原因来的晚了,此时不好与他们催促,只是想着这个立地太岁能够将讯息尽快转给对方的大头领,赶紧商定下一步计划。
这庞彪是寨里的一个大头领,居末位,前几日有人赶至清风寨里报讯,称临朐县城的起事人马愿意与这边联络,共同商议攻打莒州大营一事,至于合作条件则称一切皆好商量。
寨主等人正在为寨里的数千人马的过冬衣食而犯愁,寨内的人马虽不少,但是真正的战兵不过一半,而且兵器盔甲奇缺,绝大多数是迫于生计而落草的农户和流民,因县城的官兵众多,清风寨根本无力攻取,就是散落乡野的一些大寨垒也不是清风寨能轻易能够撼动的。
这些天有巡山放哨的弟兄报告,发现在距离山寨几十里外的山隘处突然驻扎了大批的朝廷军马。将南北道路彻底封锁,寨里诸人开始俱是惊骇,以为官军要趁着入冬,大举封锁,并搜山围剿。提心吊胆数日一直没有动静,只见官军增兵,加固营墙,不见出动的样子。待多方打探,原来是临朐县城已经落入一股号称顺天军的同伙手中,官军是奉命封锁南北道路,以防顺天军南逃的。
寨里诸人这才放下心,不过眼见军营内粮草垛垛,每一垛都至少数十石,大家的心里都如猫爪挠心窝一般,恨不能立刻将这些粮草抢进山,但营内数千官军的实力完全不是清风寨所能抗衡的,众人只有眼馋的份儿。
偏偏这时有人来联络共同歼敌,真是瞌睡有人就送来枕头,寨主等几个头领大喜,自是希望能有机会大捞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