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伯不料此子竟有如此赤诚,不由一愣,随即温言安慰了潘头几句,话题一转,开始询问城内动态。潘头已经安排手下多方打探,了解的七七八八,遂尽实相告,特别是已经暗中买通了刘启部的几个百户和千户,只要时机一到就可反正。刘启本人则摇摆不定,首鼠两端。
俞伯和谭子琪听后静静思索了片刻,认为形势与自己的预想契合无误,俞伯看了看谭子琪,谭子琪则对俞伯点点头。
俞伯遂吩咐道:“潘百户功甚大焉,本官待事成后,必亲自上书为汝请功。我等这次将亲见刘正风贼子,对其宣示朝廷招安之意,若彼等识相,则万事谐矣;汝自去暗中联络,找人再探探那刘启的心意。我观此人颇为爱财好色,与刘正风、于志龙等有隙,正好为我所用!只要他有心,本官不妨见他一见。”
“大人放心,小人自混入其部后,多次设法与其亲信接触,知晓其人好财色,贪便宜,对贼酋于海和刘正风多有不服之心,近来与于志龙部时有龌龊,从他身上下手,必收奇效!”
“甚好,这里有些银两、元钞,你且拿去尽管用!想让人动心,没有真金白银无以成事。注意,大事未定之前切莫露口风!”俞伯自随身携带来的一个木匣内取出一个小包裹递给了潘头,展开一看,元宝不下十锭,还有十几张元钞,最上面的面额就是三百两,看这一叠元钞不下三四千两。
俞伯想了想,再自匣内取了六根小金条一并递过来。
此时,元钞因为滥发,币值已经大为缩水,金银之物更易令人接受。这俞伯对潘头忒放心,一次性就交付金银元钞不下四五千两!
潘头两眼放光,赶紧跪拜膝行上前,两手高举接过来,涕泪道:“小人粗鄙,幸遇大人青眼相看,愿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大人!”
“当日城外大战,小人本想着就在城内举事响应,焚其粮草,乱其军心,无奈贼子往来巡视甚严,下不得手。不过这几日小人已经与几个贼军头领有了联络,彼等愿奉朝廷号令,只待大人一声令下,就可反戈一击。”
“都是何人?”谭子琪问道。前期虽也有临朐的情报,不过这两天难免又有些变化。
潘头自怀里先出一张输诚表,呈上。俞伯、谭子琪一一阅毕。
谭子琪大喜道:“数日之间能有如此佳音,大人之计必能成功!潘百户忠于王事,此次事毕,必能高升!”
俞伯叮嘱道:“汝深入虎穴,万事皆要小心,若非有十足把握,不要轻易与其交底。另外可安排心腹之人分头行事,免得频繁走动惊了有心的贼子。”
俞伯再细细吩咐了一遍,无非是事涉机密,联络之人等应事事小心,严守口风,事后必有后赐。
谭子琪再叮嘱道:“今日之
事勿对人言,你且随我出去,我自会安排两人到你处,对外就说是你的下属,有什么事暂时就由这二人传递消息,以后没有急事你也莫要来此,免得落入有心人之眼。”
潘头口中答应着,再对俞伯拜了几拜,这才跟着谭子琪出去了。
俞伯则检查了应携带的事物,整理好衣冠、信笺,待谭子琪回来,两人也不就餐,由手下领着直奔刘正风之宅而去。这手下先期来接收元军尸首,曾专门上府拜见过刘正风,此次正好引路。为免引人注目,几人皆着便服。
到了刘宅,说明身份,递上两人名贴,亲兵赶紧入内禀告,不多久,就赶出来令其跟着进去。
刘正风初时并不在意,这几日因为益都每日都来领取尸首,还特地曾修书表示谢意,去益都的传话人也受了其赏赐。眼看着天已正午,刘正风刚刚用过饭,此时报有益都来使拜访,却不知何意?
双方见面一番寒暄,俞伯、谭子琪首先通报了身份、姓名,与刘正风相互打量了一阵,刘正风心中大奇,他这些日过得舒坦,伤势基本痊愈,行动无碍,红光满面。
俞伯施礼后正色道:“本官此次来,一是为阵亡官军家眷传达感谢之意。将军体恤之情,益都上下铭感于心。二来是为将军贺,朝廷知将军人等皆是因生计迫于无奈,一时糊涂,才做了大逆之事,近日观将军在临朐县的诸多做派,可知将军心存高义,怜惜下民,益都顾大人知晓后对将军赞不绝口,特地向益王恳请赦免诸位的过往之事,这有益都路卓大人亲笔书信,请将军一阅!”
说完,俞伯自怀里掏出一封封漆的文书呈给了刘正风。刘正风结过,只间上面盖着山东东西道宣慰司的朱红大印。他不撕开封口,取出书信,却沉吟会儿道:“两位稍坐,我去去就回。”令人在旁招呼着,自己起身到了后堂,找了个识字的心腹,令其将书信内容念给他听。
原来刘正风不通文墨,识字不多,他不愿在二人面前表露,才至后堂找人念出来。
听了书信内容,刘正风确定这是一封益都的招安信!信是以宣慰使的口吻书就,承诺只要刘正风等弃暗投明,归顺元廷,益王可以做主对刘正风等既往不咎,同时向枢密院请封刘正风为益都路管军上万户,赐金帛若干,手下刘启、于志龙、万金海均酌情授管军下万户、管军千户等职,各人的赏赐不等,若是不愿任军职,也可至地方担任管民之职。
这条件不可谓不丰厚,刘正风一时没有转过脑筋,自己随着于海一路转战,杀死官兵无数,如今打了个大胜仗,朝廷就想着招安了,还真是应了胜者王侯败者贼的老话了!
看着信上红彤彤的益都路的官印,刘正风喘了口粗气,勉强压下砰砰跳的心思,琢磨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有些
不踏实。自己与元廷可以说是仇深似海,现在总算是有了些实力,这元廷来招安,真的就能相逢一笑泯恩仇吗?
刘正风烦躁得来回踱步,难以下定决心,最后揣起书信,回到堂内,喝了口茶道:“我刘某就是一个粗人,这些年为了活命,与你们打生打死的才干到现在这个模样。某手下的弟兄们也都是苦哈哈,说起来,大家伙儿的心酸事,血泪仇,海了去了!诸位说要招安,我刘某不能一个人说了算,这事我会与弟兄们商量商量,再给你们答复!”
“此是大事,当然听凭将军做主,说句掏心窝的话,虽然将军前些日子得胜,但在朝廷眼里也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胜败,益都路治下的汉军、色目军,甚至各处的义军仍是浩若烟海,旦夕之间就可再次聚齐无数大军。倘若将军等执迷不悟,很快大军就会再次来剿。官军势大,可以承受再败,三败,甚至四败,但将军若是败一次,必将无存身之地。到时流离失所,生死难卜,岂非自取其祸!”俞伯做推心置腹状。
俞伯接着道:“我家大人知贤任能,不愿将军等继续蒙尘于草莽,特向朝廷举荐诸位豪杰,到时高官任就,骏马任骑,将军既可光宗耀祖,告慰于先祖,又可传清名于后世,子孙后代福荫皆赖今日将军之泽,倘若拒之不纳,岂非明珠暗投,悔之晚矣!”
“还望将军早下决心,顾大人已经承诺,只要将军归顺朝廷,这上万户之职是跑不了了的!另外益王明言,若将军归顺,可赐白银五万两,地千顷,各部属皆有高官厚赐!“谭子琪接口道。
“我自有计较,两位且回客栈,送客!“刘正风既然知晓了对方心意,遂命人送俞伯、谭子琪出去。
见两人出门而去,刘正风看看天色,早已过午时,想了想命人去召各位将军来府议事。
此时,于志龙刚刚结束与明士杰和郭峰荣的密谈。
至于乞蔑儿来不及带走的十几个娇艳侍婢,这些女子的模样可比刘启、秦占山那些随军的几个妾俊俏多了,甚至有几个可以比得上于兰的姿容。特别是这几个伺婢的肤色白皙细腻,触若凝脂,虽然没有了于兰的英气,但胜在娇柔委婉,能小心侍候。每次玩弄起来,娇媚低吟,愈发令刘启冲动不可自持。
当初收入房后,可把刘启和秦占山乐得合不拢嘴,两人随意选了几个送与刘正风,再也不与其他人说,急急地直接将余下的婢女二一添作五平分了。
此后只要无事,刘启宁愿留在府内与众女效鱼水之欢。今日来得晚,主要是旦旦而伐数十日后,刘启也觉得精力开始不济,昨日草草吃过饭后,就躺在卧室酣睡。亲兵在外通报了数次后,刘启才不情愿的爬起来,勉强洗漱后,打着呵欠一路慢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