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男妇在土坡和田野里乱哄哄的垒土为灶,架起铁锅,四处寻来柴禾做饭。
范同舟、丁有三有等人围着 m977 重卡和m777 榴弹炮打量着,像是在看一头怪兽,这铁车和铁炮的巨大超过了这个时代人们的想像。
其实 m777 在现代火炮中是最轻量化的一种,全炮重量不到 4 吨,一辆悍马车就可以牵引拖动。比起那些动辄几十吨的大家伙,m777 炮的体积和重量太小儿科了当然,威力并不如此。但在明代人看来,这玩意比那些所谓的六千斤红夷大炮还要威猛得多。
“敢问将军,这可是回回炮?”
范同舟读过书,知道西域历史上有一种回回炮,体积庞大,威力甚巨,不由得问了出来。
“no!这是花旗炮。“杨铭没好气地说。
范同舟抚掌叹道:“天降将军,大明之福。有此巨炮,何敌不歼?何城不克?!”
杨铭嘿嘿笑了两声。这 m777 炮的威力没有谁比他更了解。
“咱们明日就去攻顺义城,吃了饭大伙都过来一下,我有吩咐。”
几根木棍插在地上,上面盖着一块木板,权当饭桌。杨铭和范同舟、丁有三等人围坐着吃饭,王成也被杨铭带着坐在一旁。
看着桌上几块枯黄发黑的面饼,杨铭没有一点食欲。丁有三等几个军汉,却一个个眼睛发光,狼吞虎咽起来。
喝了一口水,咽下口中的面饼,丁有三抹了抹嘴,叫道:“痛快!奶奶的,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话音未落,看到坐在上首的杨铭,丁有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闭上了嘴巴。
王成拿了一块饼,举着递到杨铭面前,说:“大人,您吃饼。”
杨铭微笑着接过饼,撕下一小块,剩下的大块递给王成,说:“我不饿,你快吃吧。”
王成嗯了一声,拿着饼咬下一大口,用力地嚼了起来。吃得太急,他显是噎着了,又赶紧去取水喝。桌上有一个瓦罐,里面装着水,搁着一个葫芦瓢用来舀水。
范同舟也顾不上斯文了,说了一句“民以食为天”,也跟着大口地吃了起来。
杨铭吃了几口饼,看那瓦罐里的水浑浑的,也不知是从携水的皮囊里倒的水,还是附近哪里的沟渠里弄来的。这种卫生条件,难怪古代打仗,行军路上就得死人。
杨铭知道,他们这桌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其他的俘人们能蹲着吃上半块面饼,讨上一口水喝就算不错了。
吃完饭,杨铭带着范同舟、丁有三等一帮人巡营。眼前这营是军营还是难民营,还真不好说。后金兵逃走的时候,他们携带的毛毡、帐篷等营具都留下了。俘人们已经搭好了几座帐篷,有人正在堆柴禾,准备夜里生火取暖。那些比较精壮的男子,拿着大刀长枪掂量着,更有一些俘人中的明军溃兵,已经披上了后金兵尸体上取下的皮甲。
俘人们看到杨铭一行过来,自觉的一个个退后几步,躬身行礼称谢。
丁有三挎着缴获的大刀,昂着头跟在杨铭身后。看着那些退在一边行礼的人群,那种军爷的感觉又回来了。这几天混在俘人堆里,被后金兵喝来骂去,还挨了不少鞭子。更气的是那些俘人们,凡是知道他们几个是溃兵的,更是不给好脸色看。虽然不敢明着辱骂,但那种轻视的眼光,比骂娘还难看。败兵之将,何敢言勇,这一切丁有三只能忍。但是,要忍到什么时候?这一路被后金兵押运过去,到建州一生为奴的命运,眼看是不能避免了。
今天算是苍天开眼,半路杀出一个杨铭,杀鞑子那叫一个利索。丁有三亲眼看到杨铭矫健的身影,一边冲锋一边开枪,弹无虚发。那些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鞑子们,像沙袋一样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在地上抽搐,嘴里却叫不出声,身体喷出的血渗到地里,给黄土地染上一滩滩暗红的颜色。
还是打胜仗好啊,打了胜仗,你就是爷。可是,想取得胜利,又谈何容易。直到今天之前,丁有三都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想当日永定门一战,几万大军,被鞑子兵一冲就溃了。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要不是自己力气大,拼了命从乱兵堆里挤出来,怕是这条命就扔在那儿了。惶惶这么多天,今天杨铭的出现,让丁有三又燃起了希望。
一个年轻妇人怀里抱着婴儿,淡色的小袖对襟褙子沾着泥污,衣服领口处破烂了,遮掩不了一抹带着青紫色伤癜的胸脯。妇人的丈夫因为反抗被后金兵杀死了,妇人抱着孩子被掳掠至此。一路上,后金兵厌烦孩子的哭啼声,要把孩子抢过去扔掉。妇人曲意地哀求和奉承他们,求他们不要伤害自己的孩子。碰到心软一点的后金兵,妇人会向他们讨要一点食物和饮水,来维持母子俩的生命。
※褙子(背子)、比甲是明代妇女的两种主要服装,穿着比较广泛,其形式与宋代相似。褙子一般分为两种式样,一是合领、对襟、大袖,属于贵族妇女的礼服;二是直领、对襟、小袖,属于普通妇女的便服。比甲,是一种无袖、无领的对襟马甲,其样式较后来的马甲为长,超过膝盖,至小腿部位。
“大人,奴家吃不饱,孩子没奶水……”妇人虚弱的眼神看着杨铭,哀泣着。
“你们,还有没有饼?给她一块。”杨铭对周围的人说。
周围的俘人们都不吭声,看这样子就算有也没人愿给。有几个人微微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了。
杨铭回头看了看范同舟,范同舟叹了一口气,说:“这几天大伙都饿了,怕是没有什么剩下的吃食了。”
“我有!”小王成站了出来,从怀里换出一块饼递给杨铭。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虽然吃了个浑饱,但还是抗不住对饥饿的恐惧,揣了一块饼在怀里。
杨铭上前一步,把饼递给那妇人,温和地说:“给你,快吃吧。”
妇人接过饼,顾不上擦拭眼里流出的泪水,赶紧把饼塞到嘴里。
“当兵吃粮,披甲持枪,若是连自己乡族的妇人都保护不了,有何脸面见江东父老?”
杨铭回头看着丁有三,淡淡地说。
丁有三脸一下子涨红了,嘴唇嚅嗫着说不出话来,刚才升起的那种军爷气概一下子萎了。
范同舟看着杨铭,目光中若有所思。
远处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嚣吵闹之声。杨铭带着众人快步赶了过去,却见是两个汉子吵吵嚷嚷扭打在一起。
“好了,我说你们两个,今天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为了件衣服就吵成这样,值得吗?”
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在劝架,周围的人也纷纷称是。
“出了什么事?”杨铭问道。
一个汉子眼看就拳脚不支,要败下阵来。看到杨铭好似看到了救星,扑咚一声跪伏在地,喊着:“大人,给小人作主啊……”
“起来,说,到底是什么事?”
那汉子却不肯起来,跪在地上叫嚷着:“大人,他身上的袄子是小人的。”
另一个汉子也赶紧跪了下来,大声说:“大人,别听他胡说。这袄子是大人您分发给小人们的,咋就成了他的?”
一来二去,杨铭总算弄明白了,原来是范同舟他们从后金兵掳掠的物资中,给俘人们分发了一些衣服,供大家晚上睡觉御寒。没想到有人认出别人分到的棉袄是自己之前被后金兵掳去的,因此上前讨要。分到衣服的汉子哪里肯给。崇祯年的大明朝,正处于小冰河期,气温下降,这北方冬天的寒夜可不是闹着玩的,有件棉袄御寒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事。于是双方就从争吵到拳脚相向,打了起来。
“大人,青天大老爷,给小人作主啊……”那个汉子跪在地上,大声哀求着。
“这……”杨铭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说。初来乍到,这大明朝的法律他也不懂。
回头看看身后的范同舟,杨铭问:“范先生,您看……”
范同舟对杨铭一揖,说:“将军,可否由学生来料理此事?”
“有劳先生了。”杨铭点点头。
范同舟上前一步,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喝了一声:“不成体统!”
“来人!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范同舟负着双手,威严地喝道。
丁有三身边的几个军士立即上前,将两人拖了开去。不一会,就传来两人挨打发出的鬼哭狼嚎的声音。
范同舟对杨铭抱拳道:“将军,事急从权,不能让这等小事扰乱军心。学生斗胆如此料理了,请将军见谅。”
杨铭点了点头,心想这范同舟倒还是个狠角色,处事果断。完了还跟自己说明缘由,争取支持,其心思也是颇为周密。
周围的俘人们一个个垂手低头站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范同舟道:“天气已晚,请将军回帐休息吧。值夜巡营的事学生已和丁百总商量好了,各队丁壮们由军士带领,分班巡逻守夜,料想不会有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