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二十三人从城墙上用绳子缒了下来,这种体验对杨铭来讲还是第一次,人是装在竹制的筐里吊下来的,感觉远不如攀岩刺激。这二十三人中,除了二十名手雷掷弹兵,剩下的三人便是杨铭、谢庆元和丁有三了。
杨铭带着谢庆元和掷弹兵去城外炸后金哨骑,本没打算叫上丁有三,但作为军营总官的丁有三听说杨铭要带人出城作战,深感此事重大,急忙要求带兵随行。可杨铭这次是要拿后金哨骑给掷弹兵练手,肯定不能带大批人马出城,那样动静太大,还没接近人家就跑了。按杨铭的意思,本来没有必要让丁有三随同行动,但丁有三执意要求随行,杨铭也只能由着他了。
据城头警戒的军士报告,城东二里开外的树林里隐藏着一队后金哨骑,人数应在五六人左右。出发前杨铭在城墙上用望远镜观察过,树林里果然有人马的动静,此时似乎是正在吃饭,于是便立即带人缒城出发。
一队人缒下城来,悄无声息地冲着树林的方向潜行。明代的二里大约相当于后世的1100米左右,如果道路良好且全速跑的话大概四分钟可到。按后世的大学生体育标准,1000米跑4分30秒及格,3分25秒优秀,但杨铭带的队伍都穿着皮甲,带着兵器,路面环境也不佳,而且路径也不是直线,还要注意自身隐蔽,是以潜行了七八分钟才摸到树林附近。
“去几个人把他们引出来……”杨铭看着百米开外的树林对谢庆元说。在树林里不便开展行动,更不便投弹,要是手雷碰到树上弹回来,那就掉大了。
谢庆元目光对身边的两个军士示意了一下,那两个军士脸色顿时有点发白,加上刚才一路疾行的气喘尚未完全平复,那模样神态颇为难堪。
“别怕,有我在!”杨铭温言安慰着他们。
杨铭的种种神奇传说在军营里早已是如雷贯耳,有了他这根主心骨发话,果然那两个军士的畏惧之色去了一大半,两人出列跑了过去,在树林边上大声叫骂了起来,对树林里鞑子兵的娘反复问候着。
那五名鞑子哨骑正在树林里坐在地上就着皮囊里的水啃干粮,一顿饭还没吃完,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叫骂声,那鞑子兵一惊,起身作势就要上马逃走。及至看得清了,才发觉外面就只两个军汉,后面百步之内远远的列着二十来个明军,而且还都是步兵,看装备也只是带了短刀,连长枪都没携带。那鞑子兵头目顿时就乐了,原来这些明军竟然是自己来找死的。
看清楚了情况,鞑子哨骑自然也就不惊不惧了,竟不理会树林外面明军的叫骂,悠悠然吃完干粮,把嘴角的油一抹,提了兵器牵着马出了树林。
那两个叫骂的明军看到后金哨骑要出来,调头就跑。后金哨骑也不急于追赶,出了树林上马,五骑紧紧地列成一排,为首的头目满语一声怒吼,五骑挺起长枪,马蹄卷着雪,得得地向着杨铭等二十三人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百米距离,战马起跑加上冲刺也就十几秒的时间。眼看着对面的后金骑兵急速冲来,丁有三脸上肌肉扭动,心里直打鼓,万一杨铭这手雷无效,凭他们这二十几人,手里连根长兵器都没有,根本就只有被后金骑兵的长枪屠杀的份。
“大家看好了!”杨铭一声大喝,将手雷往谢庆元手里一递,“谢连长,上前示范投弹!”
谢庆元牙关一咬,上前两步,将手里的m67手雷保险栓一拉,迎着对面冲上来的后金骑兵投掷过去。此时后金五骑已经冲到了前方七十来米的距离,骑兵脸上的横肉和凶悍目光都能看得到了,战场环境毕竟和靶场不同,谢庆元这一投竟然是大失水准,力气虽大,角度却投得高了,原本在箭道练习时能投六七十米的,此时竟然只投了个五十来米。
也是活该这几个后金兵倒霉,那手雷在空中高高坠下,这五骑后金兵疾速前冲,刚好冲到手雷落下的位置,手雷还没坠地,引信时间就到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冲上来的五骑后金兵顿时人仰马翻,邻近爆点的两匹马甚至炸得腾空而起,马匹带着人在空中打了个转横落地面。
丁有三、谢庆元及二十名军士看得目瞪口呆,激动震憾之下,身体都在颤抖了。
“上去看看。”杨铭沉声命令道。
二十来人冲了过去,只见倒地的战马伸腿哀鸣,三名后金军当场已被炸死,尸身上的胳膊都不齐全了,还有两人身躯中了弹片的,虽然手脚还在,但都痛苦地在地上抽搐扭动,眼看是活不成了。
“怎么样?牛逼不?”杨铭瓮声瓮气地对军士们进行现场教育,“这保险销不能随便拨,拨了之后两个呼吸之内就会炸……”
考虑到这些人对秒没有概念,杨铭只能用呼吸来说明时间,一般成人一分钟呼吸16至20次,一次呼吸也就是3秒左右,m67手雷的引信时间是4-5秒,所以务必要在一个呼吸之内投出。
“牛逼!……”众人脸色发白地回答着。
从城外回来,丁有三调派了军士拖了车出去打扫战场,将那死马伤马拖回来,又留杨铭在军营吃过饭,饭后便陪着杨铭一起在军营四处巡视。
看着军营各处忙碌不断的军士们,杨铭不禁心中一阵感慨。眼前的这些军士年龄大的不过三十,小的只有十六七岁,此次大军出征,难免会有伤亡,很多人出去恐怕就不能活着回来了。杨铭暗暗决定,作战中要尽量减小伤亡,尽量把这些军士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标下见过将军!”一位正带着中军指挥物资装车的中年军官对杨铭躬身拱手见礼,却是军营副总叶书雄。
“叶总爷辛苦了。”杨铭点点头,拱手回礼。却见眼前这位军官面带微笑,神态恭谨,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儒雅之气。
“叶总爷,各连的物资都发放齐全了没有?”丁有三淡淡地问那叶书雄。
“回丁总爷,物资都已备齐,标下今日已要求各连全部装车完毕,明日标下再跟徐参谋长一起全部检察一遍,确保没有遗漏差错……”叶书雄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叶书雄所说的徐参谋长是中军赞画的首目,新军制将赞画改称参谋,提升了赞画的作用和地位。这徐参谋长原是将军府大堂的书办,山东人,以前曾在明军中当过幕僚,熟悉军事,又因是刘必显的老乡,便由刘必显向杨铭荐了这参谋长的职位。
丁有三嗯了一声,便带着杨铭继续巡营,心中不禁有些埋怨刘必显。上次的调兵事件,丁有三原已跟刘必显商量好,要将这叶书雄撤职调任的,可没想到刘必显临阵变卦,最终只报了个罚饷的处罚。眼下这新军制实行,叶书雄仍是领了副团长的位子,跟自己这个团长一起统领全军。
尤其更让丁有三忌惮的是,这次军队扩编后新增的军官,有一半都是叶书雄荐的人选,丁有三知道他是走了许莹的路子,自己对此是无可奈何,去找刘必显商议,却也是言语模棱,态度暖昧,让丁有三心中颇为不快。
“将军,那禁闭室快建好了,将军要不要去看看?”丁有三问杨铭。
“走,去看看。”
禁闭室是在军营角上建的一排房子,每间二米见方,一共有七八间,刚砌好的青砖墙的缝隙里还带着湿泥,有几间还没装好门。
杨铭随着丁有三在房前看了看,感觉差强人意,算是勉强可用。
“等建好了便将那几个偷马肉的军士关进来试试……”杨铭对丁有三吩咐道,心中不禁有些踟蹰。这几个家伙犯了事,没想到却因祸得福,这禁闭一关,便不用随军出战了,免了战死沙场的危险。
丁有三称了声诺,正要说些什么,那禁闭室的窗口突然露出了半个脑袋,一张焦黄的脸出现在窗口中,脸上的一对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
“将军,小的冤枉!”呼叫声从窗口里传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杨铭皱了皱眉,问身后的丁有三。
“将军,这人也是偷马肉的……”丁有三踟蹰着答道,却又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只关了他一个?”杨铭问。
“这人……这人就是逃跑的那个乌老二……”
“哦?什么时候抓回来的?”杨铭奇怪地问:“怎么我不知道?”
“回将军,不是抓回来的。”丁有三躬身抱拳道:“这人跑出去在城里流浪了几天,过不下去,又回来自首了。”
“哦,嘿嘿……”杨铭笑了几声,这小冰河时期的冬天,露宿街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搞不好第二天就冻死起不来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是该多关几天,让他吃个教训。”杨铭板起脸说道。
“是!”丁有三唱着诺。
“将军,小的是被许娘子关在这里的,不是逃跑被关的……”那乌老二脑袋伸在窗口大声叫喊着。
杨铭疑惑的目光看向丁有三。
丁有三一阵踌,苦着脸半晌才说道:“这乌老二原打算是等禁闭室建好了,跟那些偷马肉的军士一起关的。”
“只是前两日许娘子来军营,这乌老二不知以前因何得罪了许娘子,许娘子便下令将他关着了,也没说关到几时……”
“叫人把门打开,我问问。”杨铭觉得许莹行事简直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