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小半个月,陆扬一行,终于来到了山海关,再出关门,便是关外了,关外,目前只有宁远与新近被收复的锦州,是大明疆土,其他地方,都已经落入了女真人来往肆虐的区域。陆扬决定,在山海关先修整一日,第二日再赶早出关。
在山海关,非常的不赶巧,蓟辽总督袁崇焕恰好出去巡视去了,不过,陆扬在山海关上,倒是见到了那门轰伤努尔哈赤而名垂青史的红夷大炮。只见其他红夷大炮上,绑的是红绸子,唯有这门大炮,绑的是黄橙橙的锦缎,上面有御笔亲书的“安国全军平辽靖虏将军”字样,还有崇祯皇帝的用印,显然,这门大炮已经被定格为山海关的吉祥物了。这门大炮,本来是摆在宁远的,但袁总督移镇山海关时,把它给带了过来。
陆扬在关门上,认真地研究研究了红夷大炮,这种炮种,来源于欧洲,本来是舰载加农炮,因为传来此种炮的佛郎机人(葡萄牙人)与荷兰人,不少是红头发,于是便此炮命名为红夷大炮。此炮种,炮管长,管壁厚,外铜内铁,口径大,整体形状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以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有独特的准心、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很高,确实是一种目前极为先进的火炮。整个大明,一共有五十门原装进口的红夷大炮,其中十门在这山海关,还有十门在宁远,另外三十门在京师,在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共管的武库里,上次吓唬魏忠贤阉党时,还被陆扬与英国公张维贤拖出来,当礼炮放了放。现在想想把另外三十门全部留在京师落灰,实在是太可惜了,陆扬暗道。不过,内重外轻,是历朝历代的基本原则,暂时也是没办法了,此炮,已被神机营的工匠们仿制出来,不过,无论是射程,还是准心,都要差那么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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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整了一日,翌日,陆扬带领五百御林军,继续出发,关外是个生死莫测的地方,陆扬将五百分为散军、中军,散军乃骑兵斥候,负责四面八方侦查,中军则负责押送饷银,并约定,一旦散军示警,后军立刻以马车、推车,结成环阵,以长弓、火铳御敌,散军则在外围集结,伺机突袭,另外,还有便是立刻分兵前往山海关求援。
当然啦,最好不要碰到女真人,陆扬暗暗祈祷道。看着麾下这由一百五十名骑兵、五十名火铳手、一百名长弓兵,两百马刀兵组成的押送队,陆扬心里暗暗打鼓,这要是真遇到了女真人打草谷的大部队,只怕女真铁骑几个来回冲锋,便会让自个儿全军覆没啊。
不过,还好,也许是上天感受了陆扬的祈祷,陆扬一行,无惊无险,抵达了宁远。可是,麻烦来了,宁远方面不肯开门,而且,城楼上还绑了个红衣金带、但头发散乱的人,好吧,原来,那就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辽东巡抚毕自肃。还有一杆标枪上,顶着一颗血迹已然凝固的头颅,那面目狰狞、满是血污的头颅,则是宁前道监军太监的脑袋。
看到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从未亲临战场的御林军已经纷纷退缩,部分胆小的,腿肚子已经抖了起来,这时,陆扬哼了一声:“不要堕了天家的威严”,才勉强稳住了阵脚。陆扬打马上前,来到城门口。
“城下何人?!”城楼上,一个乱兵吼道。
“本官陆扬,乃兵部职方司主事,奉皇帝旨意,前来犒军”,陆扬朝京师的方向拱拱手,然后请出了圣旨。说完后,看到乱兵们没有开门的意思,陆扬又道:“本官奉钦命,带来了第一批饷银”。
要说还是银子好使,听到饷银,片刻后,城楼上缓缓拉动了控制吊桥起落绞盘,将吊桥放下,然后,城门缓缓而开。不一会儿,出来了一千多兵卒,将陆扬他们团团围住。这些乱兵,各各衣裳破旧,但无不体魄健壮、威风凛凛,显然是久经战阵的骁勇老卒,一下子,便将陆扬这边那五百鲜衣亮甲的御林军比了下去。
“饷银何在?”一个领头的问道。
“就在那儿”,陆扬看了看后面的马车、推车,说道。
“兄弟们上”,那乱兵头子道。
“且慢”,陆扬制止道,“到城内,待本官宣读完旨意后,再按名单分发饷银”。
那乱兵头子沉吟片刻,点点头,挥一挥手,于是,乱兵们让出一条道,让陆扬的人马进城。进了城,就这么五百号人,他们乱兵还真不放在心上。
来到谯楼下,只见那儿还绑着巡抚衙门的通判张世荣、推官苏涵淳以及总兵朱梅,这些个辽东的文臣武将,一个个衣裳褴褛,血迹斑斑,显然经受过一番毒打、刑讯。乱兵们将陆扬引到这儿,显然也是要杀杀陆扬的气焰。结果没想到陆扬压根看都不看那些辽东的官员,而是直接走到谯楼的台阶上,朗声道:“圣旨到,众将士接旨”。
乱兵们相互看看,很犹豫,到底接还是不接呢?他们没个主意。
“怎么?皇帝是要犒赏你们,你们反而不接旨了?难不成是想造反吗?!”陆扬厉声道,“要真是造反,那也不难,杀了本官,劫了饷银便是,只不过,你们家中的妻儿、父母、亲邻、族人,可就惨了,他们日日夜夜盼着你们建功立业,载誉而归,难道你们想让他们等来朝廷的通缉,等来县官、府吏的逮捕?!依本朝律例,谋叛,那是要族诛的!”
听到“族诛”,乱兵想起了家中老小,纷纷紧张了起来,不知谁也跪了下去,数万乱兵,最后入麦穗般伏倒。看到乱兵们膝盖一软,跪了下去,陆扬暗暗松了口气,暗喜:只要你们现在膝盖软了,再想蛮横起来,就难了。士气,有时候就这样,说来说去,就那么一口气,没提住,就彻底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