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沉思似的说:“徐冲认为弟弟是被人谋杀的,一直在寻找证据。郑州同行发来一份案卷,包含有医院的病历和死亡证明。那天,徐勇跟朋友宵夜吃到凌晨两点多钟,在宾馆睡下后,就没再醒来。”
“有胰腺炎病史吗?”
老钟在椅子上坐下来。“没有。不过,据医院说,徐勇晚上宵夜的经历与病理切片检查结果是一致的。过度劳累、暴饮暴食、身体肥胖结合在一起,最容易引发这种疾病。”
“徐冲对弟弟之死的调查,留下什么资料吗?”
“没有。”老钟抓了抓头皮。“我们搜查了他两地的住处,又访问了他的亲人和朋友,都没有找到相关材料。他身边的人,包括他妻子都从来没有提起。”
许钧回头望了我和范达轩一眼,叹气道:“那么,徐勇的死与宋敏之死、与方非窃取老板东西的嫌疑有什么联系呢?”
老钟和范达轩一起摇摇头。
“或许根本没有关系,徐冲只是博智网络聘请的调查人。他想从英子身上找线索。”
许钧摇头否认。“不可能,徐冲的调查能力远不如李铮。博智网络如果需要人来做这项工作,最适合的莫过于李铮。”
刑警支队内勤走进会议室,手里拿着一份材料。“钟队长,郑州发来的徐勇的详细资料。”
老钟接在手里。“好的,辛苦你。”内勤走后,老钟仔细看材料,许钧接了个电话。
“有什么新情况吗?”许钧挂掉电话问。
“徐勇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老钟说,“他原来是股票公司的分析员和操盘手,07、08年捞了第一桶金后,注册成立展飞联合投资公司,兼营各种质押。听说连上千万的东西都押过,救活了几栋烂尾楼。”
“不过,他的钱恐怕不仅来自这里,而是来自整合潜力资源,帮助做公司上市的前期工作。现在公司上市,券商只能严格按照程序走,可实际具体操作中,现有的程序可能出问题甚至走不通,更多地需要程序外的幕后工作。”
有关这些,许钧多少听说过。所谓程序外,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某间公司想上市,在省里要排队,因为省里每年分到的名额是有限的,永远僧多粥少,正常排队没个三四年,根本轮不上。就算省里排上了,到了国家层面,仍然需按程序排队。那里等待跃龙门的公司更多,谁先谁后,学问更大。另外,国家层面还有一些特殊名额,谁能拿到特殊名额,那才是真能耐,才能一路绿灯。
“徐勇有什么能耐,能帮助公司在程序外推动上市?”
“说白了就是人脉和关系。不过,人死了,这就永远是个谜。”
许钧皱起眉头。“那他赚的钱呢?哪去了?”
“钱都在那里,徐冲是唯一继承人,他和他儿子几代人都花不完。”
“郑州同行有什么结论吗?”
“病故。徐勇被发现时一个人在宾馆套房里,门窗都完好无损,监控在这个时段有全部视频。当医院作出急性胰腺炎死亡的结论后,他们就对此案失去了兴趣。你也知道郑州同行有多辛苦,多劳累。”
“徐勇死亡那天,徐冲在哪里?”
“他正陪同官司当事人在岳戎市取证。那晚陪同徐勇宵夜的人跟他都不认识,毛钱关系也没有。”
“谁先发现徐勇死亡的?”
“一个合伙人和楼层服务员。”老钟说,“徐勇与合伙人约好当天上午一起去政府办事。”
“徐勇死前打过电话吗?”
“打过。是徐冲,聊了两分多钟。当时他还没有去吃宵夜。”老钟说,“郑州同行的询问笔录里对此记得很详细。徐冲说他弟弟很焦虑,弟弟最近跟一个人在运作某公司上市的事。但这个人很怪,他一出现身边便发生很多不妙的事情,影响到他的生意。”
“他有没问那个人是谁?到底发生些什么事情?”
“他问了。他弟弟说那人姓宋,是正要上市的公司的副总。但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徐勇却不愿说,因为他们的运作属于商业机密。”
“郑州同行应该会对此进行调查。”
“没有。因为死亡结论不构成案件,所以没再深入下去。正在运作上市的公司是哪家,姓宋的是何许人?都没有任何记录。”
“徐冲一定很懊恼,很愧疚。但他不认为徐勇是因病死亡,这是为什么呢?”
我注意到许钧这已经是第二次这么问。
老钟挑了挑眉毛。“也许他仅仅是因为愧疚,这种想法能让他心里好受些。谁知道呢?郑州同行没有发现任何他杀的蛛丝马迹。至少案卷里没有。”
许钧沉思着,眼睛转向会议室对面的玻璃黑板,各种线条、箭头和提示性文字,占据了整个版面。那是另一起案件的分析挂图。方非案件的复杂程度决定了他们无法在这样一块黑板上作出分析。
老钟拍拍许钧的肩。“你说有样东西要交给我?”
许钧晃了晃,漫不经心地盯着老钟。“是的。徐冲办公室的锈痕请你们认真分析,并循踪追查那只抬走的柜子,看能否找到有关线索。这个我暂时交给你。”
他从手包里掏出徐勇的照片,有意把背后的纸条显示给老钟。
老钟目光一接触到纸条,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哦,怎么可能?”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不会如此巧合吧。”他疑惑地盯着,声音加大,展开的纸条像风中的树叶。“这两个人为什么把同一句话写在照片后面?”
许钧说:“我就知道给你看这个,会有收获。”
老钟将照片放在桌子上,手忙脚乱地翻开提包,从中抓起一叠档案来。他的动作有些狂乱,有些兴奋,终于停下来,右手抬起,眼睛盯着档案里夹着的东西。
许钧从中抽出一张照片,凝视着。那是学生时代的宋敏,二十来岁,年轻英俊。照片后面贴着一张纸条,陈旧程度、折叠方式、纸张质地跟徐勇照片后的纸条完全一致。
我跑过去,看着许钧打开纸条。“灵魂中有些东西我们不知道能拥有多久,有时我们故意漠视它们,只因害怕失去它们的痛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