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宿舍里,他用吉他即兴给我唱歌,用他自己的调,唱他自己想出来的词。我应和着他的曲调,为他跳舞,先是舒缓的,然后越跳越快,旋转着让衣裙飘起来,像一朵盛放得最热烈时的莲花。
他放下吉他,与我共舞,和我一起癫狂,陀螺一样转着转着,终于双双倒在床上……
那段时间,我们就是自己的上帝,是天使,我们是天地间的唯一。周围的世界转而退成舞台上的一个布景、我们是唯一的演员。
时间稍纵即逝,但我们贪求永恒绵长。我意识到人生如此美好,自己如此幸运,一路走来,就像鲜花的盛放,沿途准备好了春风和甘霖。
方非研究生毕业时,我才大三。他本来可以留在大都市,但戎城市一家正在谋求上市的公司——博智网络找到他,并许诺,只要他愿意入伙,就任命他为财务总监,并按其他中层骨干的份额给予适当股份。
这简直是天降洪福。地方小点,但上市公司的平台不小,福利胜过其他公司何止千百倍。如果他去大城市,也许可以进外企进上市公司,但即使他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何尝不要从底层干起?
方非津津乐道博智网络对他的赏识,我真心赞成。戎城是我们共同的家乡,山青水秀,回去创业拥有许多便利。
方非上班后,我放弃了考研的心思,不顾同学们的耻笑,逢人便说想学有所成,报效家乡,其实是为了与方非的爱情有个完美的结局。我知道,像计算机这种专业,回戎城对口就业的机会很小,内心里做好了收拾残局的准备,打算大不了跟那些二本、三本、专科生一起去过报考公务员的独木桥。
临近毕业的日子里,我和方非每天通十几个电话,除了卿卿我我,就是谈就业。方非很无所谓,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不找,反正他养得起。但我虽然知道自己是个花瓶式的家庭主妇,但不想当全职太太。
那天早晨,我照例去图书馆。若大的阅览室只有我一个大四学生,管理员亲切地跟我聊起工作。他说他一个亲戚在汉口开网吧,有几家连锁店,紧需要人,问我有没有意。我心里一冷,脸上却不得不仍然淡静。
念了四年重点大学就去守网吧,这也太过了吧。正在这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龙处长匆匆地走到我身边,大声说:“我就知道你可能在这里,快跟我走,有好消息。”他是学工处的副处长,老家是戎城的,一直对我相当亲切。“你宿舍没人,手机也不开机,真急死我了。”说完,他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
我掏出餐巾纸,歉意地帮着他抹脸。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们这边。
他窘迫地接过纸巾,拉着我便往办公楼去。
机会就这样不期然地降临。
戎城市公安局成立网侦支队,通过日常考录,招收不到需要的计算机人才,经请示上级部门,人社局开辟绿色通道,与公安局组织联合考察组,来理工大学招警。“甘英同学,我们查阅了您的档案,考察了你的社会活动情况,认为你符合我们的录警要求,诚挚地邀请你回家乡公安部门工作。”
学工处办公室里,陌生的考察组长一板一眼地说。
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听错了。
“我们这次避开招考,直接向大学录警,不是随意的。我们考察了你们院系有意愿的三十多名同学,不论是学习成绩,还是社会实践,认为你最符合我们的需要。”考察组长一脸严肃地说。
难以置信。
字斟句酌地看完合同书,我仍然以为在做梦,拉着龙处长来到走廊里,问他这一切真的假的。龙处长拍拍我的肩,亲切地说:“小丫头,当然是真的。”
签字完毕,考察组成员跟我握了握手,叮嘱我拿到毕业证便去报到。“欢迎你啊。”考察组长说完,便上车离去。
一整天,我都如同飘在云里雾里。离开龙处长办公室,我便给方非打电话,让他打听绿色通道录警的事。他刚走到路上,我又打电话催问他打听了没有。他还没到人社局,我又忍不住打电话过去。方非索性不再挂电话,直接让我旁听他的问询。人社局接待人员非常热情,详细回答了绿色通道的事,但对向哪个学校招警,招了谁,并不知情。
接着,我把合同的签字文本用手机拍图过去,接待人员非常肯定地答复,文本和印章真实无疑。终于有了尘埃落地的感觉,我忍不住想放纵一番,但方非不在身边,我们开通手机视频,我要时刻看着他,外界已没有任何足以引起兴趣的东西。
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同路的师弟师妹们正盯着我,看怪物似的。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再过份表露自己若狂般的欣喜。想到从此可以无忧无虑地跟方非呆在一起,心情像这夏日晴空一样湛蓝敞亮。
这一切都是为了爱情。
三
戎城市公安局在江北新区,博智网络在城东的工业园,两者相距有十多公里,坐公交要转三趟,一个多小时。我的工作定下来,方非便谋划着买房。博智办公区有闲置房,可以免费居住,但方非不愿意将就,坚持要在江北新区买房,方便我上班。我们商议,在我办理完入职手续后,便去民政局结婚。
报到那天,方非开着公司的车,俩人先到市公安局旁边的悦城小区兜了一圈,由我亲自拿到新房钥匙,然后赶到公安局政治部提交手续。到过学校的考察组长是政治部副主任,叫徐少怀,见到我非常热情,办理一应手续也非常顺利。但详细询问了我们俩人的关系后,严肃地指出,最好暂时不要结婚,入警后有一年的岗前培训,对于普通高校毕业的同志来说,很苦很累,纪律严明,必须全力以赴,投入全部身心。
“怎么会这样?”方非口气不好。
我拉了拉他衣角,但他不听。接着问:“接收前怎么没有这样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