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生就的。”他面无表情地说,“几十年如一日地这样过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至今未婚,也是这样过来的?
“你一定很爱方非吧?”
我僵住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也是,不然你不会在这里。”他自己肯定地回应,“那就别想你自己,把心思集中在他身上,一切都是为了他。”
我无言以对。我能说什么呢。为了方非,我连最基本的职业道德都丢了。
“你们是大学恋。”两人停下了脚步,“为了他,你放弃了考研,放弃了大城市生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好一会,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要想他最近反常的举动,就想以前的恩爱。为了他,你得奋战到底。”
我愕然地看着他。
他仿佛在布置一项任务似地看着我。
“好吧,我再跑两圈。”
许钧有些惊讶。“你恐怕已经累坏了。”
“我得向你学习。如果我太软弱,那就要学着变得坚强。再跑两圈应该没问题。”
“休息吧。”
这次轮到我惊讶了,但我没听他的,我心里奋起一股绝望的勇气。
背后传来汽车引擎声。我知道是谁来了,加快速度,并调整好姿势,坚持着没有倒下去。
“嗨,”范达轩看到我靠近,便喊道,“你比我想像的好多了。”
“我不是你可以想像的。”我想停在他们身边,保持正常的距离,可疲惫的双腿拒绝合作。许钧抓住我的右膀,轻轻松松地把我拎了起来,保住了我的自尊。
“我只是需要恢复训练而已。”
“我相信警官培训中心的强大功能,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范达轩反驳似的盯着我,“心理变化是最重要的。”
“没错。这都是许老师的功劳。”我第一次用了“老师”一词。“还有你。”
范达轩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然后又看了看许钧,脸上露出难以苟同的神情。许钧有些沉不住气,却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
“我?”范达轩询问,“我可不敢乱占老师之名。”
“我可没说你是老师。”
“我也帮了不少忙的。”
“谢了,如果方便,请躲到一边去。要跟许老师学习的地方还很多,但已经到了吃晚饭时间,我想我们得填饱肚子去。”
“哇,自卑像潮水一般淹没了我。”范达轩吟诗似的说,“昨天便就吃饭的事向美女发出过邀请,美女竟然不记得了。”
我顿时停住了脚步,憋住气等范达轩说下去。
“好吧,我再重复一下。”范达轩调侃道,“今晚是禁闭的例行探视时间,被关的人可以随意。所以,厨房师傅不用值班,食堂熄火,没有饭吃。所以,我带了些酒水,准备请师傅和美女徒弟一起喝一杯。”
我拱起眉毛。警车里果然有一堆外买盒。
我正要动手,范达轩抢在我面前,“别,就你那孬样,别浪费了我的精美食品。”
十
才五点半,夜幕已低垂。许钧开了灯,将两张值班桌拼在一起,我打开包装袋,将锡纸盒盛着的菜肴一一摆在餐纸上,范达轩正在开酒,两人似乎打算一醉方休。
我突然再次感到焦虑,端菜的手指阵阵抽蓄。我应该确保晚餐的卫生,菜的每一个部分都得亲自清洗,实在不行,就等方非回来再做。方非做得一手好菜,色、香、味都可用精致形容。他从不叫外买,觉得外买都是厨师敷衍塞责的作品。谈恋爱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每次请我吃饭的地方都十分整洁,桌上的餐具摆放得一丝不拘,周边一尘不染,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我觉得这是他的品味。
我爱这种品味。可是……
我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还是触动了背肌。好痛。许钧带我进行了艰辛的跑步和举重训练。我相信自己还是有些肌肉的,要不骨头才不会痛成这样。
许钧陪着我做同样的运动,但运动量是我两倍。我光看着就觉得腿肚子抽筋。
“这是小范带来的止痛药,对肌肉骨骼的酸痛有特效。”许钧掏出一个方盒说,“饭后记得吃两片,相信明天早晨,你会感激他的。”
我已经心生感激了。亏得他想得周全。在伸手接药盒时,竟牵动了胸肋,肋骨周围都痛。我从来不知道那里也有肌肉。
“来,开吃。”许钧率先坐下来,对我说,“你吃你的,别管我们。你吃完出去散散步,做些缓解运动,才不会导致肌肉僵硬。”
“拜托,师傅。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这可是你一直骂我的。让她放松点吧,不然,你会逼死她的。”
我望向范达轩,眼里的感激更深,是真诚的。
刚才,许钧告诉我,范达轩读书时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博览群书,写得一手好文章,高考是戎城市那年的理科状元。
但令人惊奇的是,他填报的志愿里只有一所大学——中国刑警学院。
他的父母对他的选择感到匪夷所思,他的老师们则说他“始终带着崇高的英雄情结”,他的同学们郑重地互相转告,不要犯罪,逃脱的机会越来越小了。
范达轩从未说过他为什么要成为一名刑警,也许只是单纯地比别人更理解这个社会的混乱,想以自己要求精准、严明的方式来制止。也许,他想要的是一种成就感,一种改变;也许他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和他的课桌一样井然有序。
他为什么要成为一名警察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名好警察,善于应对微妙的情境和幽曲的转折,被许钧选为搭档,并很快脱颖而出,年纪轻轻便担任重案大队副大队长。
要不是他一开始便捉弄我,他那冷硬的神情毁了他的整体形象,我会觉得他跟方非一样优秀,一样让我动心。
菜肴让我感觉十分可口。许钧不停地给我夹菜,全是高蛋白、富热量的食品,要是往常,我会烦死他。但我全都吃了。这才发现自己的食欲竟如此旺盛,一开始,还小口啮咬、优雅地进食,最后干脆放弃矜持,学着两位男人的模样,贪婪地用手抓住鸡腿,用嘴撕咬着大块大块地吞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