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地喘气,嗬嗬乱叫。我想,疼痛恐怕是次要的,主要是因为害怕。辣椒水让她双眼红肿,眼泪鼻涕一阵乱流。我们催她上车,她不动,手撑在膝盖上。“旅行袋,旅行袋呢?我要拿回那个旅行袋。”
彭向利说:“不要,不要再去!”
她不理睬,返身趴在地砖上。她的大半身子几乎都越过了墙,两条胖腿高高地翘起。我和彭向利不得不跑过去,一人架起她一条腿,把她抬过来。她手里还真的拖着那个旅行袋。
到了车上,我先把车门打开,让春桃坐进副驾驶座里。然后,把尾箱打开,将旅行袋扔进去。彭向利钻进后座,发现老金躺在后座上睡着了。
汽车飞速离开067仓库。我知道“健身教练”不可能跟在我们后面,但是我太紧张了,只想赶紧逃走。后来才想起来不知“健身教练”有没有看到我的车。如果他看清了我的车牌报警,就糟了。
离开北村,进入城区,我盯着春桃。“为什么要砸了他们的住处,你们抢劫吗?”
“他们把老彭值钱的东西藏起来了。”
“那又怎样?老彭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报复你们。”
春桃不耐烦地扬了一下手。“停车,我要下车。”
我以为她生气了。“怎么啦?”
“我要吸烟。”
“我也要。”彭向利在后面附和。
“嗯,等一下。”我皱了一下眉头。
我找到一个停车位,侧方位倒进去。说实话,这时我不适合开车,脑子木木的,心里很乱。职业角色慢慢进入我的思维,我知道自己闯祸了,很大、很不应该的祸。空气里依然涌动着雾霾,车道旁的绿化带灰茫茫一片,我更加心烦意乱。
春桃和彭向利蹲在路边,我也下了车,靠在门边,把脸靠在胳膊上,伸直双腿,放松紧张的神经。我看到彭向利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他的右手可能受过伤,曲着伸进口袋时,他的脸上显现出痛楚的表情。
“快点。”春桃催促道。
我说:“你不是也有烟吗?”
“他不会抽烟的,留着烟干嘛。”
“谁说我不会抽烟了。”
彭向利的香烟盒被压得扁扁的,他拿出的两根烟都断成了两截。他扔掉一根。
“浪费。”春桃捡起地上的香烟,那只是一小截,里面的烟丝露了出来。她捋了捋,彭向利帮她点了火,自己再拿起一根点燃。两人同时吸了一口,深深地吸进肺里,缓了好久才冒出烟气。我看到春桃双眼依然红肿,眼泪不停地流,但她吸了吸鼻子,一副满足的样子。我很奇怪,真不知道吸烟除了会激起咳嗽,还有什么快感。
“吸那么多烟干什么?会害了你们的。”
春桃嘴不饶人。“你懂个屁,你一定从未吸过烟。”
“我把你们当朋友,才这样说。”
她笑了,露出四颗稀疏的门牙。“看来我得谢谢您。”
“谢就算了。”
她猛吸一口,将已燃到指尖的烟嘴扔在脚下碾碎。“舒服多了。好吧,看看我们拿回些什么东西,该朋友的就让朋友拿走。”
我知道她这是说我,本该说句谢谢,但她如果觉得我见外就会生气。
我打开尾箱,拿出背包递给春桃,再把旅行袋拎出来放在地上。春桃拉开拉链,直接将背包倒过来,并摇了两下。我听到有东西丁丁当当地掉在地上。蹲下来,拿起一块方方正正的金属块,正是笔记本电脑的硬盘。地上还有内存条、CPU、显卡。春桃弯下腰,捡起那几样东西,递到我的手里。
这些可能是方非笔记本电脑里的主要部件。
第八章
四十一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我拿到的只是笔记本的四大主件,其他辅件也很重要,而且型号和品级必须相配。我和秦腔在支队材料库蹲了一个下午,勉强组装出一件成品,却无法开机。连接到检测仪上检查,每一个部件的电流、信号一切正常。
秦腔拆装机至少过百台吧,从未遇到这类问题。他打电话请教几位师兄,没有人提出建设性意见。无奈之下,我俩只得凭着学校教的那些电脑知识将笔记本拆了装,装了拆,除了那四大件,不断地更换其他辅件。终于发现了问题。
我们找来的辅件都是全新的,没有任何问题。问题还是出在我拿回来的主件上——普通笔记本的CPU跟北桥芯片是独立的,但我拿回的CPU却跟北桥芯片连在一起,两者之间有一个蜡封的针型插口。我们以为它是原装部件,就没有分拆。但仔细察看,却发现蜡封是假的,它掩盖着一个锡焊口,里面缺了一根**针。
CPU是电脑中的核心配件,只有火柴盒那么大,却是计算机的运算核心和控制核心,电脑的所有操作都由CPU负责读取指令。任何缺失都将影响指令译码和执行。
“这是明显的人为缺失,他一定在哪里放有备用部件。”秦腔沉思着说。
“书房或办公室?”对方非来说,这两个地方稍有些私人意味,也是他提着笔记本进进出出的地方。
“好,我们先去你家里。不过,放在书房的可能性较小。这是一种最高级的保密措施,他最需要防备的是同事和在公司里进进出出的生意人。”
果然,翻遍书房所有足以藏匿电脑配件的地方,都没有发现那种东西。
秦腔摊了摊手。我提起手包便往门外走。他追过来,在走近汽车时,抢过我的车钥匙。我看着满脸胡须,衣冠不整的秦腔,扪心自问,自己哪里配得上他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助?他爬上副驾驶座,叮嘱我小心点。汽车一溜烟驶出小区。暮色四合,天空却显得十分清明,雾霾散了,是大风雪将要到来的迹象。
对我们来说,博智网络早已熟门熟路,虽然贾金友交待保安,他的公司任我们出入,但我更相信许钧的警告,决定仍走上一次跟秦腔潜入公司的路径。
正是晚餐时间。公司里一片沉寂,看不到一个人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