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扰者侵害你个人,其实是对我们市局全体民警的侵害。你放心,给我们几天时间,专案组会给你一个答复的。”周祥说,“接下来,我们会对你的手机,你所有的个人信息,实施监控,会对你的行踪、你的住处进行监控,有任何新的进展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在此期间,你和你丈夫的生活可能有些不方便。”
这一点,我昨晚就有了心理准备。
“如果你同意,我们在对面的宾馆开一个套间——”
“这——”我惊讶地盯着周祥。
其他三人都在盯着我看。我从他们的表情看出他们的想法:甘英无法承受这种生活了,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太脆弱……
警察队伍就跟优胜劣汰的特战部队一样,弱者将从集体里剔除出去。我刚才说出辞职的话,其实我很后悔,我一点都不想离开警队
“好吧。”我直视着周祥,要强地说,“我收拾收拾。”
“方非可以跟你住在一起。”
说着,周祥转过头望着何晓莉。“小何,你负责监控英子家。”
何晓莉点点头。“我会把每天的情况用信息的形式发送给英子和每个专案成员。”她的声音柔和,眼睛里充满了善意。
“谢谢您。”我勉强回答。
“请大家全力以赴做好手头的工作。”周祥朝着大家坚定地说,“英子,你放心,肇事者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点点头,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望着窗外两株碧翠欲滴的桂花树,又一次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恨我,又如此无聊透顶。
五
傍晚的时候,天色灰暗得像一块裹尸布。我实在在宾馆呆不下去,乘坐出租车赶往博智网络。
方非还不了解我面临的困境,但他可能急需知道我的情况。他刚回到戎城,很忙——要汇总项目材料,要向贾董汇报,要准备下一步方案,要……——但我就是有一种要当面告诉他的急切感。我不想通过电话说,他会对所有的一切进行分析,这是他的方式。不过,往往不等他分析完,我便会生气地挂断电话,独自一人思考那些提心吊胆的事情。
的士“哐当”一声转过岔路口,进入戎城大道。一栋宏伟的大楼出现眼前,全幅蓝色玻璃墙面上闪着金色的“博智”二字。楼前围着翡翠般的草地,优雅而曲折的人行道将草地划成一格一格的,道侧种着高大的桂花和白玉兰树。
面孔呆板的保安拦下了出租车,询问我的姓名,研究了我的身份证,依然不让我进去。我不想出示警官证,只得打电话让方非下楼来接。
五分钟后,方非把我领出保安亭。他看起来既疲惫又紧张,见到我没有露出一点高兴的神情。电视里小别胜新婚的感人动作一点迹象也没有。相反,他像领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无语地走进他的会客厅。
“喝杯咖啡吧。”他说,“你看起来挺累。”
他把我扔在会客厅,自顾自走了出去。我站在那里,完全被他冷漠的声音震惊了。当震惊慢慢退去,才不自在地坐在沙发上。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叫道,“你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知道,我知道对你关心不够,对不起。但这是办公场所,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这时,我才清楚地看到方非的脸。他的表情是那么空洞,像多个白天黑夜都没有睡觉的人,他的眼睛有了一个深深的黑眼圈。他似乎比我更惨。我身边有领导有心理疏导师,他们在不停地教导我无论如何都要吃饭和睡觉。压力是照顾好自己的最好理由。他们这样告诫我。身体健康才能更好地思考。
我能把这些转告他吗?我只能简洁地问:“你怎么啦?”
方非坐下来,喝了口咖啡,直截了当地问:“说说你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我知道他不愿意说自己的事情。“有人盗取了我的信息。”我说,“他把我塑造成**、零包贩毒者、宾馆老板、小包工头,张贴成牛皮癣,发布在网络上,把我的信息传播给整个戎城市的流氓混混、赌鬼嫖客、瘾君子。”我停了一下,然后补充道,“凡是底层最肮脏、最龌龊、活在下水道里的人物都知道了。”
方非仍然不大相信。“传播你的信息……难道你们没有调查这种事的人员?”
“我们有各种各样的调查人员。”我说,但声音不那么自信。我放下咖啡,或许手不自觉地在颤抖,竟把咖啡泼在茶几上。
“我们成立了专案组,我的同事们监控了我们的房子,非非。”我平静地说,“还监控着我的行踪。这时候,大楼外可能就守着跟踪我的同事。我对自己这种受害者角色深恶痛绝,却毫无办法。”
“英子,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如果警察能真正除暴安良,这个社会怎么会仍然盗抢成风,诈骗成群?”
我不能容忍有人这么说警察,何况他还是我丈夫。
“好吧,你去跟你们那群高能高智的人在一起。”我轻吼一声,站起来就要拂袖而去。
方非叹了口气。他急忙抱住我。“对不起,我急坏了,口不择言。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我总是在与他身体接触时软下来,包括愤怒的心。“周祥在牵头查办这件事。抽调了好些人,有人处理电话,有人监视我们的房子,有人跟踪调查那些发布在阅报栏、互联网上的广告。我的生活全乱了,而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会不会跟你办的某些案子有关?”
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这明显是报复,恶意报复,但是我不知道谁会把我当作目标,我甚至不知道原因。下午的时候,我把过去协办过的所有案子都拿了出来,把我写的所有材料涉及的案件信息都列了出来。涉及的案件不少,但我做的都是幕后工作,谁会真正在意一个小小的信息员呢?”
“别急,一切会变好的。”
“可是我需要真正的关心。需要解决问题。”
“怎么了,英子?”方非用一种新腔调问我,“你觉得我不够关心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