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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西线无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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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路军整整月余时间,未有进展,而近日以来,天上的绵绵冬雨下个不停,给魏军带来了致命的打击,冻病倒下了不少人,连主将景丹也染病。

他坚持带病指挥,裹着熊皮裘,抬头看着覆盖太行层峦叠嶂间细雪,发愁之间,不由说了这句话。

“军中岂有女子乎?”

景丹后方大营所在的地方,名为“妒女关”(今娘子关),据说是春秋时所建,关内还有一个“妒女祠”,但凡有妇人服靓妆经过妒女祠时,本地神主必兴雷电,大发嫉妒,降下雨雪。

这一带本该是干燥的气候,自从王莽代汉以来,天气却越来越怪,冰期提前、雨雪也不再规律,景丹就不幸遇上了,这就使得妒女关以东的井陉道湿滑难行。

景丹得带着军队一座山一座山往前推进:乏驴岭、北横口、绵曼水、亮子岭,这一路上,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队伍拉成一字长蛇前进,如此翻山越岭几天,才能抵达真定王刘杨亲自镇守的井陉关(今土门关)。

抵达此处后,哪怕涵养如景丹,也望着眼前的雄关想骂娘。

井陉关东扼滹水常山疆域,其西南万峰插天,羊肠一线。关口三面环山,唯独东边面向平原,扼守着山间的狭窄通道,真定王和铜马军可以通过河北粮食安然镇守关内。

而冒着严寒和霜冻走到这,魏军前锋已经极其疲敝。

即便如此,景丹还是令前锋叫嚣挑战,诸如让人挑着女子衣裳,笑话刘杨胆怯,但可不管他们如何搔首弄姿,井陉关内的真定王就是不上当。

刘杨喜欢寒冷的天气,轻抚瘤子道:“彼辈当我不知道,当年韩信是如何击败赵军的么?”

刘杨虽为庸人,可毕竟家族在真定、常山待了这么多年,也知道本地掌故。

两百多年前,井陉爆发过一场决定楚汉形势的大战,汉将韩信带兵抵达此处,为投靠楚国的代王陈余、赵王歇所阻,赵代联军二十万,占据井陉关,而韩信便诱惑其主动出战,赵、代联军轻敌,而韩信诈败退往西边的绵曼水,在那里打了著名的“背水一战”!

如今魏将景丹与刘杨的处境,同昔日形势何其相似,尽管真定兵加铜马足有四万之众,至少是魏军的两倍,但刘杨可不会蠢到重蹈覆辙。

魏军眼看再度挑战不成,遂退往绵曼水的营地,他们已经在那耽搁了月余时间,士卒越发疲惫,而粮食更得从太原郡经妒女关千里转运,并州刺史郭伋发太原民众羸粮。

“反击的时机到了。”

眼看将魏军锐气消耗得差不多了,真定王刘杨与被刘子舆派来协助他的铜马渠帅、河间王上淮况商量出兵事宜。

刘杨已经将自己定位成刘子舆六七大限后的继承者,对铜马渠帅依然很瞧不上,说话居高临下:“河间王可知道广武君李左车?”

惭愧,上淮况还真不认识,只能摇摇头。

刘杨更加高傲:“那赵将李牧总知道罢?”

“李左车,便是李牧之孙,得家族所传兵法,楚汉之际,作为陈余谋士,他曾建言说,汉军千里来袭,士卒饥疲,且井陉谷窄沟长,车马不能并行,宜守不宜攻。只要严守,就可以万无一失。”

“但陈余不以为然,不严守井陉,被韩信稍稍诱惑便出战,结果大败。”

“韩信战后得知李左车之策,不由大惊,悬赏千金求此人,最后引为上宾。”

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因为刘杨手里就有一套《广武君兵法》。

“李左车当初自请带兵三万,从北边山中间道出其后,断绝汉军粮草,如此必胜韩信!但陈余不取,反倒被韩信令灌婴走间道袭后,遂大败。”

“由此可知,谁能用好山中间道,谁就能在井陉占优。今日魏军乘太原、上党之胜而去国远斗,景丹曾在潼塬大败绿林,也算名将,其锋不可当。寡人拖了月余,让其士气稍落。而现在彼辈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粮食必在后方。吾等大可以运用李左车之策!”

刘杨道:“寡人带着万余真定兵,深沟高垒,坚营勿与之战。”

“而河间王则带着铜马兵,轻装走间道绝其辎重。如此一来,景丹前不得斗,退不得还,铜马奇兵绝其後,使野无所掠,不出十日,魏军必溃,景丹可擒也!”

妙啊!

上淮况也很高兴,拊掌道:“计是好计,但……”

他对刘杨的傲慢早看不惯,遂板起脸道:“你是个王,我也是个王,你麾下万余兵,我麾下三万兵,真定兵还有冬衣穿,我的铜马兵却只能着夏日单衣,要论甲兵也是你更好,凭什么不是铜马兵守关,真定兵出关而战?”

……

北汉内部的派系斗争、互不信任又开始了,为究竟有谁出关走间道袭魏军之后,双方扯皮不休,只能写奏疏去禀报刘子舆,由他定夺。

这一来一去又是几天时间,天气更冷,而景丹的病情也更加严重,虚弱到下不了榻,不得已从绵曼水大营回到妒女关,每日醒来喝药前,他都会问一句:“敌军是否已出关走间道袭我?”

当初的背水一战又不是机密,刘杨知道,景丹自也知晓,明白单纯诱敌难以复制韩信奇迹,只能从粮道上打主意,希望己方漫长的补给线能将敌军骗出来杀。

若对方是个当机立断的将军,早就钻进景丹陷阱立了,岂料北汉的内部倾轧,效率低下,反而让魏军伏兵空等了许多天,这让景丹颇为气馁。

若是真定王与铜马打定主意守关不战,那在井陉方向,景丹还真拿对方没什么办法。

如此又过了数日,就在景丹打算写奏疏向魏王告罪,表示确实没办法突破井陉关时,好消息传来。

“将军,敌兵遣兵暗暗出关,沿间道而来!”

……

“皇帝毕竟姓刘,胳膊肘往内拐,果然还是偏袒刘杨。”

虽然奉诏出兵,但上淮况心里仍不痛快,铜马军中对刘子舆许诺往后将皇位传给真定王家族颇为不满,总感觉铜马辛苦打下来的山河果实,却被什么都没干的真定王一系窃夺了,凭什么?就凭他是皇室,凭他脖子上的大瘤子?

要上淮况说,就该趁着铜马兵多,胁迫刘杨带兵出井陉与魏军交战,最好是刘杨落败,而他上淮况则闭关不助,让刘杨死在外头,如此,便能名正言顺,吞并真定王势力。

但刘子舆对铜马也并非完全信任,想让真定加以制衡,此时若痛下杀手,逼得真定势力投靠第五伦,乃是自取灭亡之道。安内必先攘外,刘子舆还是明白的,近来东线战场信都城已失,中路无甚进展,西线绝不容有失!

更何况,在山间作战,确实是轻足利便的铜马更加擅长些,在刘子舆的勒令下,真定王也不情不愿地让手下将冬衣和鞋履让给铜马军。

这山中间道依然十分狭窄,险要程度甚至超过了井陉主路,带兵踏上这条路后,上淮况深深怀疑刘杨的《广武君兵法》一点都不可靠。

“这破路能走三万人?能走骑兵?”

上淮况只带了五千,已在山间拖了老长的尾巴,前后不能相应。寒夜冻得铜马兵直哆嗦,途经一处叫鹿泉的泉眼,竟已冻住,得破冰方能取水,冷冰冰的水灌进肚子里,更加难受了。

次日趟过绵曼水,许多士卒脚已经冻坏,再难行走,只能留下休息。等翻越牛马山后,更是全员气喘吁吁,再也走不动路。铜马兵脚力已是不俗,却还得在路上歇一宿,才能从这井陉间道绕到魏军后方,袭其粮仓陉山驿。

“若是真定兵走,说不定要多费时一天。”

等陉山驿终于就在眼前时,上淮况只松了一大口气,他趴在山上,能看到满载粮食的车舆从西边太原郡运来,集中于此,再由人运往东边数十里外的魏军前哨。

上淮况招呼减员严重的铜马兵集合,随着他一声大吼,数千铜马冲出山林,朝陉山驿杀去!

然而等惊慌失措的魏兵撤走,铜马占领陉山驿后,上淮况喜滋滋地用刀子剖开粮袋,准备先让弟兄们吃口热饭时,却发现麻袋里装的不是粟米,尽是枯草沙石。

魏军克扣粮秣,到这种程度了?

不等上淮况惊呼不妙,带兵撤走,埋伏于陉山驿周围的魏军便冲杀出来,景丹料定真定王不会从正面出来应战,所谓前哨只留了数千人,大部队都押在后方,等了铜马整整一个月了!

几个时辰后,魏军粮秣真正的囤积点妒女关,病榻上的景丹终于收到了前线捷报。

“斩首三千,只有贼首带着两千余人逃回!”

这是苦等月余后,西路军打的开门红,众校尉都十分高兴,觉得魏王那边可以交待过去了,唯独景丹却大失所望。

“铜马没有倾巢而出,只来了数千人,且未能全歼?”

他有些恨恨地锤了一下自己咳嗽不休的胸膛,自己因病没能亲临指挥,果结果还是不太一样啊。

魏王不会关心他歼敌多少,损失多少,魏王只要井陉!

“如此一来,反而是惊扰了敌军,真定王与铜马便再也不会出关了!”

景丹一激动,又剧烈地咳了几下,最后伸手道:“地图!”

属下将地图奉上,景丹的手哆哆嗦嗦在上头摸索,太行如同一道天堑地垒,隔绝了并州与幽冀,只在山间留有一条条狭窄的细陉,大的就有八条。

井陉位于中央位置,而在井陉以北,确实还有几道途路,曰蒲阴、曰飞狐……

这两道,入口可不在太原,而在辽远的代郡,那里目前是胡汉、魏、北汉的三不管地带,一片混乱。而蒲阴、飞狐的出口则是常山、中山两郡北部。

但魏王在景丹兵临井陉之际,考虑到这绝非一场努力就能成功的战役,便临时起意,下手微操。第五伦从并州调出一支千余人的偏师,冒险进入代郡。一方面联络上谷太守耿况,请他依照第五伦之策,遣“北路军”南下进攻广阳王。同时尝试从蒲**南下,以绕井陉之后,搅乱敌人后方。

没想到,当时魏王的一子闲棋,如今却成了西路军唯一指望。

“事到如今,只能仰仗这一路奇兵了!”

……

PS:第二章在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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