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以为自己跟赵琳娜之间，应该还会有点儿故事才对。就像每一个臆想癌晚期患者，会臆想每一个遇到的美女一样。直到看到赵琳娜跟她即将结婚的对象秀恩爱，王凯忽然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跟赵琳娜定好了上班时间，王凯用电车带着孟珂回到家。孟珂道谢上楼，王凯则将电车停在一旁，来到墙根下，看一眼抄着手望着自己的小徐，问道，“咋了？”
小徐讪笑，道，“没咋。事情咋样？”
“很顺利。”王凯道，“明天上班。”王凯说着，进了屋，门口搬了一张马札过来，在小徐身旁坐下，抬头看着天，打了个哈欠，“春困了，浑身没劲。”
小徐眯着眼睛，看看太阳，呆了呆，说道，“那什么直播，是真的很挣钱啊。”
“怎么忽然说这个？”王凯笑问，“姜小江……的朋友，跟你炫富了？”
小徐哼一声，道，“有俩臭钱，穷烧。你回来前面儿，那小丫头片子出门儿，说是要去万达广场买衣服。真是烧包！那里面的衣服，那么贵！她买得起吗她！”
王凯道，“不好说，她要是真火起来了……”回头看看小徐的楼，“比你收房租来钱。”
“谁给的钱？”
“粉丝啊。”
“那能给多少，一块两块的，跟打发要饭的一样。”
“不懂了吧，这世界上，有的是土豪。一掷千金，挥金如土的，多了去了。”王凯道，“真火起来的主播，短时间里摇身一变，成个亿万富豪，那也是轻而易举。”
“我靠！”小徐瞪着眼睛，看着王凯，“你逗我？”
“不信拉倒。”王凯道。
小徐哼唧一声，闷着头不吱声了。
“怎么？你也想干这个？”
“别扯淡了。”小徐一脸厌弃，“做主播的，我见过。大街上一边逛街一边举这个手机拍着自己。不是卖弄风骚，就是瞎蹦跶，抽风一样。”
王凯忍着笑，道，“抽风能挣钱啊。”
“陪人睡觉也能挣钱呢。”
“嗐，你这是抬杠，能一样吗？”
“我看差不多。”小徐悻悻然的嘟囔了一句，又把手往袖口里钻了钻，“现在这世道，为了俩钱儿，什么事儿都有。你看大街上那些要饭的，也没为了俩钱被人当猴耍。”
“谁是人，谁是猴，这个问题，有待商榷。”王凯笑了一声，“你呀，你现在是个小丫头片子，十五六岁的小美女。别整天老气横秋的行不行？还有啊，好歹打扮一下，整的跟八十年代的村姑一样，唉。你不是买了好几身衣服和鞋子吗？就不能穿穿？放在那里干什么？过年穿啊？”
小徐道，“别扭，还是睡衣舒服。”
王凯取笑道，“我觉得吧，你这是因为没啥想法，也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不然啊，不用我说，肯定整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小徐笑道，“倒也是，我记得我跟我前妻相亲那会儿，统共就那么一身破烂衣服，还要洗的干干净净，借来熨斗熨的板板整整的。”
王凯哈哈一笑，又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去睡啊。”小徐道。
“不行，晚上就睡不着了。”王凯说着，慵懒的趴在膝盖上，苦苦支撑着。不大会儿，眼皮越来越沉，到底还是睡着了。
小徐有些好笑的看看王凯，也不理他，把收音机打开，声音调到很小，听着戏曲，喉咙里跟哼哼。楼上忽然又传来吵闹声，小徐有些哭笑不得。楼上那对夫妻，也真是够呛。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这日子能过成吗？肯定早晚离婚。这事儿，小徐有经验。当年她跟她的前妻，就是这样。想起前妻，小徐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女人一脸蛮横的模样，心里开始堵得慌。那一段失败的婚姻，仿佛一个魔咒，让小徐永远也无法释怀。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和女人的哭声，“走啊！”
“走就走！”男人嚷嚷着。
小徐回头，看到那一对夫妻从楼上下来，苦笑一声，道，“你们俩这又是咋了？”
女人抹一把眼泪，怒道，“离婚去！”
“离就离！怕你啊！”男人也怒了。
两人说着，互相推搡着离开。
小徐也懒得管这种破事儿，她甚至觉得，离了也好。这世道，过不成就离，好聚好散，没什么大不了的。俩人还年轻，离了之后，还能再找。不像自己，年纪大了……
小徐忽然一笑。
也不对，自己也很年轻，也能……
不不不，还是算了。
想想跟男人睡一起，小徐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莫名又想起上次的事情，小徐转脸看看坐在马扎上睡着的王凯，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太和谐的画面，脸上便有些发烫，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生活，小徐对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儿，早就没什么感觉，甚至已经遗忘了。可自从变身之后，她惊讶的发现，内心深处，总有些情绪，在蠢蠢欲动，特别是洗澡的时候……
感觉自己好贱哦……
小徐痛苦的扶着额头，歪着头，看着呼呼大睡的王凯，心里乱糟糟的。
……
主播回来的时候，王凯刚刚睡醒，擦一把嘴角的口水，转脸看看小徐，“我睡了多久啊？”
“也没多大会儿。”小徐避开王凯的视线，清了清嗓子，道，“做什么好梦了？还流口水。”
王凯哈哈一笑，正待搭话，看到迎面而来的主播，微微一愣。几天不见，主播打扮的越来越时尚了，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不少东西，看来这一趟，没少消费。
“王师傅，看啥呢，还不来搭把手。”主播笑着喊道，“就不能有点儿怜香惜玉的美好品德？”
王凯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又一愣，依旧坐稳了。心里恶毒的嫌弃：你算什么香什么玉？口中说道，“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家了。可不能半途而废。”
“嘁！”主播走过来，在王凯和小徐面前转了一圈儿，“怎么样？我这身儿，漂亮吧？”
小徐挑着眉头，看着主播光洁的大长腿，“这天儿，也不嫌冷？”
“哈哈，还好。”主播笑道，“牌子的，小一千呢。”
“啧啧，可以。”小徐敷衍了一句。
“嘿嘿，嫂子你也是，守着这么一大栋楼，也不穿点儿好的，整天穿一身睡衣，村姑一样，是不是王哥不给你买啊？王哥，不是我说你啊，你挣那么多钱，都不舍得给媳妇花，也太抠了。”
王凯讪讪的笑，打量着潮女郎一般的主播，道，“看你这挣钱的节奏，要不了多久，就该搬走了吧？”
“哈哈，不急不急。”主播笑道，“过些时候再说。哈哈哈，我上楼了，不耽误你们夫妻俩晒太阳了。”
主播踩着小皮鞋，哒哒哒的上了楼。
王凯回头看着主播妖娆的背影，嘴里啧啧有声。转脸看到小徐正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王凯一愣，笑道，“什么眼神儿！”
小徐习惯性的撇嘴，转过脸去。
王凯呼出一口气，叹道，“姜主播还真是如鱼得水啊。”
“她也姓姜？”
“呃，是吧。”王凯道。
“你们很熟悉啊。”小徐道，“我说上次你去收电费，怎么耽搁了这么久，跟美女主播闲扯淡了吧？”
“嗐，哪能啊，三楼的水龙头出了毛病，我顺手修了一下而已。”
“啧啧啧，还不承认了，害臊什么。”小徐笑道，“看这主播挺浪的，你真的没什么想法？估摸着，容易上手。”
“想上你上，我没兴趣。”王凯说罢，又做恍悟状，“哦，我忘了，你没那个能力了。”
小徐一愣，涨红着脸瞪着王凯，“滚！”
王凯哈哈一笑，起身回屋。
跟小徐说说笑笑，似乎成了王凯生活里唯一的消遣了。一个人的时候，不管是刷抖音还是看电视，他都提不起什么兴趣。这不是说王凯喜欢上了小徐，而是因为只有在跟小徐斗嘴的时候，他才不会去想太多——比如关于“传播者”的事情。
上午带着孟珂去找赵琳娜的时候，王凯试着跟孟珂闲聊。孟珂的话不多，乍一看好像还有些害羞，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可仔细想想，王凯很清楚，孟珂不是害羞，是感觉别扭。还有，孟珂放松下来的时候，走路背着手的样子，像极了每天早上老孟背着手去上班的架势。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模样可能有极大的改变，甚至是性格，也会有所变化，但日久天长积累下来的一些无伤大雅的习惯，却是很难改变的。比如小徐喜欢抄着手的架势，比如姜小江，常常喝醉的习惯，一直还有。
有小徐，有姜小江，还有老孟……
这些“证人”，是否可以足够证明自己的“危险”？
王凯不敢确定，却十分怀疑。
所以今天上午带着孟珂去找赵琳娜的时候，赵琳娜的未婚夫热情的要跟王凯握手，王凯都装作没看见，生硬的避开了。
他不想害了那个热情的男人，也不想害了赵琳娜。
回来的时候，王凯还顺路在药店里买了一些口罩，琢磨着以后每次出门，都戴上口罩，尽量避免害人——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躺在床上发呆许久，有人敲门。不等王凯回话，小徐推开了门，站在门口，对王凯道，“家里没菜了，明早一起去买点儿吧。”
“呃……你……你自己去吧。”王凯道，“明早我想把楼上楼下的卫生彻底打扫一下。”
小徐狐疑道，“不是挺干净的？”
“要更干净一点儿。”王凯道。
小徐挑着眉头，犹豫了一下，道，“好吧。”说罢，关上了门。站在门口，小徐又一脸不解的回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她很清楚，楼上楼下每天打扫，已经很干净了，还要怎么彻底打扫？用舌头舔吗？这小子是什么意思？
小徐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了。这辈子她都不喜欢去瞎想一些伤脑筋的事情，简简单单，混吃等死，就是她现在的人生目标。
做好了饭，美美的吃上一顿，再喝两口小酒，卫生间里冲个暖暖的热水澡，再回到房间里，听着收音机安逸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小徐早早起来，骑上破旧的三轮车，去菜市场买菜。今天超市里搞活动，猪皮的价格很便宜。小徐知道王凯好这一口，就多买了一些。只是配菜的青椒太贵了，让小徐多少有些不爽。贵也就罢了，关键还不好。小徐挑挑拣拣的，心里抱怨着，忽然屁股被人抓了一下。小徐一惊，猛然回头。
拥堵的超市里，每个人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小徐脸色发黑，咬着牙瞪着眼环顾四周，到底还是没能找到犯贱的家伙。匆匆买了菜，小徐离开超市，再买上几块钱的馒头，骑着电车回家。回想刚才的事情，心里堵得慌，浑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和恶心感。
大早上的遇到这种糟心事，小徐感觉这一整天都顺当不了了。
窝着一肚子的郁闷，小徐回到家。原本想跟王凯说道说道，却发现王凯不在家。打扫卫生的扫帚之类也不在，应该是打扫卫生去了。小徐进了厨房做好了饭，跑到门外，冲着楼洞口喊了一嗓子，“王凯！”
“哎，知道了。”
片刻，王凯回来，洗手吃饭。
小徐啃一口馒头，堵着气说道，“今天去买菜，碰到个贱种。”
“咋了？”
“在我腚上抓了一把。”
王凯抬眼看看小徐，犹豫了一下，说道，“太无耻了。另外……你现在是女孩子，说话文雅一点比较好。”
“文雅？”
“腚什么的，不好听。”
小徐撇着嘴，道，“好吧，不是腚，是臀。”
“嗐。”王凯乐了，“怎么样？感觉如何？”
“恶心！”
“哈哈，以后出门小心点儿，美女么，总会有人不怀好意的。哈哈哈……”
“哎我发现你很高兴啊！你就说这段时间我对你怎么样？很好是吧？我被人恶心了，你在这幸灾乐祸，合适吗？”
王凯被小徐的话堵了一下，看小徐是真的生气了，赶紧道，“我也很生气的，跟你同仇敌忾！当时我是没跟着，我要是跟着，非把那混蛋抓起来暴揍一顿不可！”一番豪言说完了，王凯又问道，“你有没有给他一巴掌？”
小徐很郁闷，“不知道是谁，超市里那么多人。”
“嗐，你嚷嚷啊！让超市的保安堵住门，调监控！这种人，抓起来至少关几天。”
小徐哼一声，道，“算了，丢人现眼的。吃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