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塔的最顶层。
一扇宛如断龙石般的高大石门后,氤氲的光流正在丝丝流动。
这是一片光的海洋,五颜六色的光流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形态不规则的怪物。
它好像是透明的,表面却如镀了一层水银,时而虚淡得几乎看不见,时而又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辉。
这个光怪陆离的存在,正在用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意识上的交流。
或者说,在自言自语。
“他们要上来了。”
“那个人打破了第一层的门。”
“看起来是一场意外……”
“我觉得并不是意外。他或许已发现我们的意图,必须把他消灭。”
“消灭他,需要耗费许多能量,会拖延我们的进度。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足够在他们上来之前做好准备,不必为此冒险。”
“我建议继续观察。”
“附议。”
“附议。”
“反对。”
“附议……”
它们开始投票。
或者说,在进行一场思想上的斗争。
最后,主和的一派取得了胜利,多数派的意志得到贯彻,它决定按兵不动。
继续在暗中观察。
……
……
南冥走入了第二层。
这是一个镜子的世界,无数碎裂的镜片像宝石一样镶嵌在四面。
每走一步,每一块镜片里都有一个自己的影子在晃动,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
他知道南音已跟了上来,于是加快脚步。
不过片刻,便已掠过百丈,来到第三层的入口。
这入口也是一面镜子。
他从容不迫的走进去,镜子内是一个完全相反的世界,左右颠倒,让人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而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另一个南冥。
仿佛是从镜子中复制而来,对方握剑用是左手,手中也有一把血剑。
真正的离恨剑颤鸣一声,似乎很不乐意被人仿冒,在南冥手中蠢蠢欲动,散发出丝丝杀意。
它要饮血!
南冥按住它的颤动,饶有兴致地走到另一个自己身前,捏了捏他的脸。
似乎连手感都一般无二。
那个“南冥”竟然开口说话了:“很好玩么?”
南冥眼睛一亮,这个家伙原来还会说话,声音也和自己无异。这面镜子,还真是把自己照得惟妙惟肖,若是自己那姐姐来了,都不知能否分辨出来。
“是挺好玩的。”他实话实说。
这似乎把另一个“南冥”激怒了,后者露出冷笑,说道:“呵呵,我会把你杀死,然后取而代之。你的一切会成为我的一切,这样是不是也很好玩?”
“……”
南冥的脸色顿时僵住了,眼里浮现出一丝逼真的恐惧来。
那个“南冥”继续说道:“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你。我有和你一样的修为和实力,你会的剑法,我都会,而我们之间,却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里……
“你猜猜,会是谁呢?”
他的语气越发戏谑,眼神中流露出猫戏老鼠般的意味。
“你……”
南冥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惊恐地后退几步,指着另一个自己,嘴唇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镜中的你啊!难道你没有照过镜子吗?哈哈哈哈……”
“不,我不信!”
他猛地大喊一声,便是一剑刺出,“你不可能和我一样!我一生苦修,自创剑法无数,你怎可能都学会?”
对面的“南冥”也是同样的一剑刺出,角度、力道都相差无几,仿佛在与自己的影子对弈。
“铛!”
两剑交击,竟是不相伯仲。
“这下你还不相信么?我就是你,你怎么可能胜得过自己?”
“这不可能!”
南冥猛地抬头,目光中露出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睛,“这是我方才临时创出的剑法,你居然瞬间学会了?”
“哈哈哈,绝望吧!恐惧吧!不敢相信?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就是事实,你的一切都将归我所有!在这镜中的世界,我就是无敌的……”
“不,不……我还有最后一招!”
仿佛要做最后的拼死一搏,南冥深深吸了口气,神色极为郑重地举剑。
然后一个反手,把自己的脑袋劈成了两半。
没有红,也没有白。
破开的脑壳里,似乎什么也不存在,但另一个“南冥”只是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宛如石化般僵住了。
他发出一声竭斯底里的尖叫,脑袋像西瓜般炸开。
然后,失去生命的身体忽然扁平,变成了一面镜子,“啪”的摔在地上,碎了。
与此同时,在高塔的顶层,那光怪陆离的诡异存在浑身一颤,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像被脱水的鱿鱼一样,干瘪而失去光彩。
它发出一声好似许多声音混杂在一起的惨叫,猛地割裂了自己的一部分身体。
那部分身体眨眼间化为混沌,蠕动着消失在虚空中。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光芒急闪,仿佛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喀嗒”一声,南冥把脑壳合上。
踢了踢地上的镜子碎片,脸上露出几分遗憾:“死掉了?”
而且,似乎被发现了呢。
刚才玩得有点过火,一时间全然忘记,还有人在看着了。但他也是没想到,这个镜中的“自己”竟然与那暗中的存在,是意识相通的。
周围的一切正在化作镜片,片片碎裂,化作尘屑消散在空中。
当外界的一切再出现时,他已踏入第三层的空间。
“咦?”
这一层出乎意料地并不在室内,而竟然是一个鸟语花香的野外。
方尖塔中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广阔。
但是,能够具现出这样一望无际的原野,也是有点夸张了。
不远处有一条河。
河边是个石滩,滩上爬满了五光十色的贝壳,宛如宝石般闪闪发亮。
南冥走过去,弯腰拾起一枚。
发现那并不是贝壳,而是货真价实的灵石,伸手掰开,里面还躺着一粒圆润的白珍珠。
而脚下的石子,也不是普通的石子,却是闪着金属光泽的珍稀矿石。
这样的矿石,在整个河滩上遍地都是,如恒河沙数。若是让天工坊的人看到,恐怕要激动得晕厥过去。
甚至连河沙都是金子。
寻常人走到这里,多半会以为这就是方尖塔的藏宝之所,再往上去,似乎也没有了路。
而南冥却走到河边,张口吐出一蓬刚才吞入腹中金乌之火,将那些珍贵之物连同地面一起,烧成平整而漂亮的的琉璃。
然后,他掏出了一个烧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