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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章 为证清白又遭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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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红回城后,见到同学就说汪丽秋是知青中的败类,跟农民乱搞,干活偷奸躲懒取巧卖乖还调了工作。叶粒是老实人,瓜娃儿,表现再好也读不倒书,调不倒工作,大家要帮帮她。一些回了城的同学都来面授机宜,叫叶粒设法病退。有人叫她装神经病,披头散发地到公社去走一趟,有人又叫她装肺结核,说检查时背心上贴上香烟锡箔,照出来就是晚期。高丽绢已病退回家,她来看望叶粒也劝她设法搞一张肾炎证明。她说只要用针把指头扎破,在化验的尿里滴上几滴血,就保证合格。叶粒却不想这样做,她不能不明不白地离开那里,她必须粉碎谣言。招生时搞的妇科检查使她知道,她可以证实自己是清白的姑娘。

一天,叶粒到市医院挂了号,就到妇科诊断室去了。她看到是两个女医生,心里踏实多了。一个孕妇检查后就该她了。一个女医生问:“是月经不正常?还是怀孕了?”

她脸红了,有些娇羞起来。她说:“我……我没结婚,月经正常,是想搞妇科检查。”在场的人怪怪地看着她。

医生说:“那你到底有啥毛病呢?”

叶粒原以为理直气壮的事,却突然觉得难以启齿了,但她仍鼓足勇气说:“我……我……想证明是处女。”

有人说:“为啥要证明是处女呢?是跟别个有啥事?”

刚才检查完了的那个孕妇,己往门外走,却折转身来看着她。见她长得端庄漂亮,没一点儿轻浮样,怕她丢脸,就说:“既是姑娘,还证明啥呢?耍朋友也犯不着要这样——走吧。”

叶粒胀红着脸,固执地说:“我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请医生帮我检查***是否完好。”

两个医生互相望了一眼,一个冷冷地说:“检查了又怎样呢?”

“是完好的就请出个证明。”

诊断室的人多起来,病人和医生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妇科医生还从没遇到象她这样要求的。她们只开过有问题的证明,如曾来刮过宫,子宫畸形、长有肌瘤等等,还没开过没问题的。一个医生说:“即使你的***完好,也没法证明你清白,同性恋、**、摸摸搞搞也不损坏***。你既是清白的,就不该没事找事。你看正常人谁要这证明?我们也不能给你开这种证明。”

她不明白同性恋、**到底是怎么一会事,但从医生和大家的神情中己知那是极肮脏的勾当了。她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侮辱,眼泪象缺堤似的涌出来。她说:“难道就没办法了么?我希望实事求是,相信用科学的手段能证明。”

诊断室里的人七嘴八舌起来。有人说:说来我们听听,到底是咋会事?又有人说:这种事咋说得清?还有人说:咋说不清?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应该相信群众相信党。……

叶粒没想到医生不愿出证明,还说出那样难听的话来。她感到委屈难堪,有口难辩。起先叫她走的那个孕妇,看到她难过的样儿很同情。她己看出这姑娘定是有冤屈,她拽着她说:“走吧——大姐有话跟你说。”她把她拉出诊断室,只管往医院门口走。她说:“快回去吧!一些事,不理睬倒没亊,去澄清倒成了黄泥巴滚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清者自清,不要去管那些闲言碎语。”

那个孕妇拿药去了。叶粒木然地走出医院。她感觉大街上一片灰暗,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所有的人都在咧嘴耻笑她自找难堪。她恍恍惚惚地往前走,突然撞到一辆自行车上。车上的人和她都摔倒了。那人站起来说:“你咋走的?眼瞎啦!”

她说了一句对不起就昏过去了。骑车的人见她爬不起来,脑后流着血,就骂着脏话跳上车跑了。她身边马上围了一大堆人,大家都在指责骑自行车的人缺德。人们拦着来往的车,一个骑三轮车的人将她送到了医院。

天黑了,外婆坐立不安地望着叶粒回家。她说到医院去看病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田蒙的父亲给外婆送菜来了。至从叶粒的母亲去世后,田然就经常照看外婆。为田蒙抄他们家的事,他曾多次向外婆赔礼道歉。他知道儿子的心事,希望得到她们的谅解。当他知道外婆正为叶粒还没回家着急,就立即给田蒙打电话,叫他快骑车到医院去找叶粒。

叶粒的头上己缝了十多针,医生检查,除了脑外伤,还有严重的脑震荡。她正昏昏沉沉地躺在观察室的病床上。田蒙站到床前,看到她额上有血,头上缠着纱布,想到她刚捡回一条命,现在又弄成这个样儿,他很心痛地帮她轻轻理顺额前被血粘住的头发。

一个护士走过来问田蒙:“你是她啥人?”

田蒙说:“我想是她啥人,人家还不要我是她啥人。”

护士打量着田蒙,见他穿一身干净的蓝色劳保服,戴着眼镜,样子很斯文标志。护士说:“她不是你啥人就好,我看她不是神经病,就是作风有毛病。上午她要妇科医生给她开是处女的证明,一会儿又被打破了头。真是荒唐……”

“你放屁,不准你侮辱她!”田蒙愤怒地吼起来。

护士吃惊地望着他,没想到这个斯文人竟骂起人来。护士说:“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田蒙说:“不准往她脸上泼脏水。她清清白白的,定是受了冤屈!你们都觉得她好欺负是不是?”

吵闹声惊醒了叶粒,她强撑着爬起来。田蒙急忙去扶她。她用尽力气地推开他。她不需要他的怜悯,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已狼狈的样儿。她头重脚轻,踉踉跄跄地往外走。田蒙跟着往外走。护士叫着还没付钱。田蒙要去付医疗费,她拉着他的衣裳不让他去。田蒙只得站住了。叶粒靠着墙歇了一会儿,硬撑着去交了费。田蒙蹲在地上要背她出去,她把头侧向一边不搭理。田蒙又要扶着她走,她干脆坐着不走了。田蒙推来自行车,想让她坐在车上推着走。她挣扎着艰难地移着脚步往外走。田蒙只得跟在后面,走几步又停下来等,走到岷江大桥头,她扶着栏杆走上去,坐在桥边上不走了。她知道罗进川曾在这座大桥上写过“反标”。他的母亲也许就是从这儿跳下去的。夜己深了,桥上阴风怒号寒气袭人,田蒙怕她着凉,走过去催促她快走。她说:“你走开——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田蒙不敢过去了,只得跑到桥墩下去蹲着,提防她跳下去。她望着哗哗奔流的江水伤心地流泪。她悲愤地想着:我错在哪里?错在哪里啊!?奔腾的江水,你为啥不帮我冼掉悲哀、痛苦和耻辱!?

田蒙躲在桥下,担心她着凉,担心她头上的伤,可又不敢惊扰她。他怨她太直、太傻、太不晓得爱惜自己。天快亮了,她才哽咽着站起来。田蒙悄悄地尾随着她回了家。

回家后,她象变了一个人,她有时流泪,有时又呆呆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许久不说话。她老感到肠胃胀痛,里面塞满了气体。她端着饭碗在屋子里转着,要嗳口气才能吞下去一口,外婆急得流泪。田蒙看到既心痛又着急,心想她必须好好治病,粮食问题得首先解决。他要到乡下去帮她了结一些事情。

王云霞、高丽娟、吴晓红也愿同田蒙一块儿去。星期天,他们一起来到乡下找到了妇女主任李玉珍。李玉珍看到吴晓红就有些怕,知道她家有能耐,把梁国全弄去坐了牢。吴晓红先给她来了个下马威。她说:“你冤枉陷害叶粒,跟她说了些颠倒黑白的狗屁话。那晚,要不是我到她那儿去了,她遗嘱都写好了,说是你和油子害的。”

李玉珍急忙申辩说:“我哪里想害她啊!我跟她没仇没恨。”

吴晓红说:“你不想害她,咋不去调查想陷害她的人,反而去调查她?她可是干干净净要脸面的人。你把屎盆子往她脑壳上扣,她咋受得了?你分明是帮梁国全来整我们。”吴晓红的话,噎得妇女主任开不起腔。她满脸赔笑地请他们坐,又急忙去倒开水。

王云霞说:“叶粒受了你的刺激,神经出了问题,又遭了车祸,现病得很严重,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田蒙将医院诊断递给妇女主任看,她看到上面写着:脑外伤缝合、严重脑震荡,神智昏迷。……妇女主任做了亏心事,怕他们生事,更怕出医疗费。她只管赔礼认错,她说自己一时糊涂没搞调查研究糊说八道,但不是存心要害她。叶粒是个好姑娘、好知青,叫她好好休养治病,千万不要背思想包袱。今后那个敢糊说些啥,叫他们只管去找她。

田蒙见她认了错,心想今天不是来找她算帐的,而是要解决叶粒的粮食问题。他说:“叶粒丧失了劳动能力,今后的口粮咋办?”

妇女主任忙说:“请你们放心,我保证小队、大队都不会为难她。”她马上写了一个因叶粒病重,需要长期休养,不能再参加劳动,要生产队称口粮给她的证明。他们拿了证明,离开了妇女主任。

吴晓红想到妇女主任有些怕她很得意。她说:“叶粒还想跟他们讲理,现在哪里能讲理!?她真是个瓜儿。”

王云霞对她得意的样子很不舒服,心想不是受了你的连累,叶粒也不会遭到诬陷,你把她害惨了,还好意思得意!她白了吴晓红一眼,说:“你现在也说没地方讲理了?这话可算得上反动。你忘了在学校,是咋给别人上纲上线的了?”

吴晓红脸红脖子粗地叫起来:“你别老记着过去,不安逸我。我们都一样倒霉。我已经后悔了,你还要咋样?”

王云霞还想说啥,被田蒙制止了。他想抓紧时间把叶粒的事办好,不想她们为过去挣扯。他叫吴晓红跟他一起去找生产队长称粮。络耳胡队长见有妇女主任写的证明,问了些叶粒的病情,就叫保管将叶粒的口粮称给他们了。王云霞从郭秀芳处把豹子牵去还给了邱老三。高丽娟帮着收抬好叶粒的衣服和被盖。

临到要走了,田蒙担心叶粒病稍好些又要回来。他望着烧焦了的草树,真想把茅草房一起烧掉,但他知道不能那样做。他不想再多呆一分钟了,只管催大家快走。王云霞却还在东瞧瞧西望望,感叹地想着自已最宝贵的青春咋就埋在这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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