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二十五章 需要男人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农民自有他们看人的尺码。在他们眼里,四队的三个女知青倒是汪丽秋最好了。有些象古代美人,细腰长颈,腰肢婀娜的高丽娟农民不喜欢。社员们说,人长肋巴稀,必定是个懒东西。她瘦秧秧的象灯草,这种女人生育少。吴晓红长得腰粗腿壮力气大,社员们说她是干活儿的好坯料。汪丽秋生得不高不矮,皮肤白,*****子。农民说是生儿育女的好身子。农村人还喜欢女人手巧,人们常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要得发,会做袜,要得富,会缝裤。不会做针线,日子没法过。人们曾看到汪丽秋拿着花花绿绿的毛线,给自己织毛衣、毛裤。那些大嫂媳妇们都羡慕地争着学;又因买不起线,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大家就认为那活儿难,能做的就是巧手儿。汪丽秋嘴儿又甜,年龄大的都叫大爷大妈,年轻的媳妇们都叫大嫂大姐。在地里劳动,有她便热闹。她跟大家嘻哈打笑,有时还唱几句革命歌或样扳戏。农村人说,干活儿不说痞不说屌,庄稼就长不好。农民说怪话她也参进去。农民爱说你舅子,她马上会回答是你姐夫。农民喊娃儿叫她姐姐,她马上会说叫姑姑。有许多知青们弄不懂的占便利的话,她反映都很敏捷。农民说她合群,不择片子。

农村小伙儿开始放肆地拿眼睛盯她的脸,扫她鼓囊囊的胸脯。他们讨好地向她献殷情,有时也借机跟她疯疯打打。她在地里唱《红灯记》片段。“爹爹和奶奶齐声唤亲人,……”在地里干活的几个小伙儿争着答应:“呃——你喊爹干啥哟?”其中有一个年轻小伙儿叫梁国荣,他是生产队的会计,回乡初中生。汪丽秋捡起一砣泥巴向梁国荣栽去,泥巴打在他的腿上。梁国荣看到汪丽秋干活时脱了一件花衣服挂在地边树丫上。他跳起来,跑到地边上,抱起汪丽秋的花衣裳就跑。汪丽秋丢下锄头去追。她边追边喊:“看我不整你龟儿子。”地里干活的农民都哈哈大笑,有人说:“干啊!整得好!整安逸!”梁国荣往山弯弯竹林里跑去。汪丽秋也追到竹林里去了。过了好一阵,梁国荣才从竹林里走出来,回到干活的地里。那些小伙儿咧着嘴望着他笑。有人说:“吃肉嘎嘎来?干安逸了?”梁国荣脸红了,扭了一下身子说:“不要乱说。”收工时也没见汪丽秋转来,她的锄头是梁国荣帮带回去的。

那些象饿狗儿一样围着汪丽秋转的小伙儿们,渐渐地不再象过去一样总想跟她搭白或帮她干事了。梁国荣对她却更实在了。她的自留地全是梁国荣包了,里面五花八门地种上了各种小菜。梁国荣还给她逮来了一只很乖的小花狗和几只毛绒绒的小鸡。人们都在议论梁家找了好媳妇,汪丽秋找了好婆家。梁国荣有文化又能干,他爹是队长,他舅是大队李书记。只是大哥梁国全还没订婚,小儿却忙着找了对象。

生产队分东西,保管当着众人的面,毫不掩饰地袒护汪丽秋。他总是叫她先称,而且给她分得比别人多、比别人好。有一次,却有些意外。一天,生产队杀了一根老母猪,大家都伸长脖子等着分肉。那老母猪已下了好几窝崽儿,皮子厚得有一公分,肥肉黄、瘦肉绿,但它总是猪肉。大家的眼晴瞪得象铜铃,眼巴巴盯着保管手中的称杆儿,怕称砣绳子没压在花点点上。保管没再叫汪丽秋先称。直到社员们都分了,桌上只剩下了几两肉,保管才说,咋把知青给忘记求了?他叫高丽绢把那几两肉先拿回去,还差的等下次分肉时补。吴晓红没分到肉心里气鼓鼓。汪丽秋跟在她身后说:“梁国荣说那老母猪肉绵扯扯的不好吃,吃了要生病,等过几天杀了青猪就补给我们。”没隔几天,生产队就杀了一条大肥猪。按人头算,每人能分到一斤三两五钱。保管给每人称一斤三两。他首先把吴晓红叫过去,补了上次没分给她的老母猪肉一斤一两,称给她二斤四两;补高丽娟半斤,称给她一斤八两,却仍然没叫汪丽秋。这肉,肥的白嫩,瘦的鲜红。人们好久没见到这样的肉了,一些人盯着生肉都想咬,馋得只管流口水。保管称到最后才叫汪丽秋。桌上还剩三斤多肉。保管说,除了补给她的,多而不少还剩一点也不好办,我看拿给她算求了。梁队长拿眼睛扫了大家一眼,谁也不好吭声。梁国荣把脸转到一边装着不知道。保管把肉随便在称钩上挂了一下,就递到汪丽秋手里了。吴晓红这时才明白,自己也沾了汪丽秋的光。

汪丽秋处处受优待。春耕大忙,大伙儿都下田、下地干活,汪丽秋却在生产队仓库里选种子。五黄六月,大伙儿都顶着烈日灸烤,队长却安派她在屋子里烧茶水。社员有意见,队长干脆叫她去挣革命工分——搞清理阶级认伍。汪丽秋整日跟着油子,就象上面派下来的钦差,到处割资本主义尾巴,揪“新生资产阶级分子”,抓反革命。他们把农闲时出外弹棉花、做木工,挣点副业收入的农民抓来批斗。把卖过鸡鸭的农民也定为投机倒把分子。他们拿着刀砍农民栽的果树、杀农民喂的鸡鸭。农民都怕批斗,更怕戴上新地主或富农帽儿,见到他们只有躲,躲不开的只有陪笑脸认罪。

吴晓红最想干的,就是清理阶级队伍这样的革命工作。可这样的好处落不到她的身上。下乡不久,她就感到孤寂难熬。她和汪丽秋、高丽娟都谈不到一块儿。看到汪丽秋取巧卖乖占便利,她非常悲哀和气愤。刚下乡时,她还想在农村大显身手干革命。劳动休息时,她拿着报纸给大家念,可女人们要奶孩子,割猪草;男人们吸烟扯白,有些人又爱打闹,谁也没心思听。吴晓红感慨地想,我念得白泡子流,人家说我在发老母猪疯。她失眠了,在黑暗中咀嚼着寂寞和孤独。她感到自己失去得太多:失去了亲人和朋友,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失去了澎湃的激情,……她只有靠回忆打发时光。她喜欢热闹,喜欢游行,喜欢造反,喜欢疯狂。在这偏僻的农村,一切都死气沉沉,冷落荒凉。

农村里的阶级斗争主要是整“五类分子”和批斗“投机倒把”。没有人敢把矛头对准当官的基层领导。吴晓红想造反,也只有造“五类分子”的反。农民非常实际,没革命工分,没公社、大队革委领导指示,他们不愿意跟她去革命。她拿了一些糖果给几个放牛娃儿,他们才跟着她去抄生产队一个富农的家。老富农的腿早己被打断了,只能象狗一样地爬出来。他的两个未婚的儿子都有三十多岁了。他们把上衣脱下来让她搜,把裤兜也翻开,自觉地站到门外。她跨进去,见屋里连床也没有。他们全家睡的是一堆谷草,上面仅有一床破草席。整个屋子里只有一堆红苕和几斤玉米。她没有搜到任何可以当作罪状和值钱的东西。这种造反,给她带来的只有沮丧。

平时出工累,下雨天不出工,她又闷得慌。孤寂象毒蛇、象瘟疫一样地缠着她。过去,她没想过自己今后的生活。不知道生活竟是这样具体!这样烦恼!在家有父母疼着,在学校成天打闹,也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人吃不饱肚子。出工就为挣工分,分粮食。收工回家还得自己煮饭。油、盐、柴、米样样都要操心,偏偏她又不会操持家务。她煮的饭,不成焦锅巴就是夹生。上顿豆瓣下饭,下顿是饭下豆瓣。她的食量愈来愈小,吃饭成了心理负担。煮饭太麻烦,吃又没口味。她的皮肤失去了光泽,脸变得又黑又黄。

她病倒了,浑身疼痛,两天吃不下饭。高丽娟虽然讨厌她,也觉得她可怜。她到她屋里去看望,还帮她请假,跟梁队长讲她病了。汪丽秋却一点也不关心,伙同一些人在屋子里只管嘻嘻哈哈地说笑。吴晓红厌烦得用被子捂住耳朵。这时她才深切地感到,人是多么需要别人的关心爱护和理解啊!她奇怪自己以前为啥那样犯傻不为自己想?却讥笑别人不一心一意干革命,就知花前月下谈恋爱。男人!男人!她多么需要一个知热知冷,关心爱护她的男人!

天黑了。队长的老婆——梁大娘看她来了。她端着煤油灯照着她青黄的脸,模着她的前额说:“头热!你身子痛,头也痛?”她点了点头。梁大娘叫她翻过去趴在床上。她用一个小汤匙蘸着清油刮她的背。她从后颈往下刮,直把她的背刮出了一片片的紫红色。她又将草纸点燃放进一个小竹筒里,将竹筒迅速地扣在吴晓红的印堂上。一会儿,她将竹筒拨开,印堂上就留下了铜元大的一个紫黑色印子。梁大娘将被子给她盖好。第二天,吴晓红的病已好多了。梁大娘在灶里煨好了新米饭,叫大儿梁国全给吴晓红送去。吴晓红吃着热烙烙的稀饭和香脆的泡菜,眼泪只管在眼眶里转。梁国全站在旁边说:“莫哭!莫哭!要吃啥?我叫娘给你弄。”

大家叫梁国全木头圪塔。他只读过小学,平时不爱说话,干活儿是把好手,力气大,身体壮得象条牛。他今年二十三岁。梁国荣比他小两岁。那时正提倡晚婚晚育,象他这样的年龄不算大,也就还没订亲。按农村规矩,老大该先订亲,队长也就操起大儿的心来。队长看上了吴晓红,她父亲是工厂革委会主任,母亲也是工人。

梁国全一趟一趟地给吴晓红送饭。腊月下雪天,他冒着严寒到田里去摸鱼。他把一大碗放有姜葱的鲫鱼汤递给吴晓红。吴晓红闻着很香,惊讶地问:“哪来的?”他憨憨地笑着说:“我到田里摸的。”吴晓红感动了。她久久地望着他,见他穿了一件新衣服,平时看去象刺猥一样的脑袋,也理成了向两边分的学生头。她好象第一次发现他五管长得还算端正。厚厚的嘴唇显示着诚实,宽宽的肩臂坚实有力。她真想放下手中的碗扑到他肩上放声痛哭。

“雨露滋润禾苗壮”,这雨露的含意在她的心里第一次发生了改变,它不再是毛泽东思想,而是男人。她多么需要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痛她爱她的男人!此时的梁国全在她眼中已是完美的男人。(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信息全知者盖世双谐终末忍界玄尘道途反叛的大魔王五胡之血时代绝对一番我只有两千五百岁奸夫是皇帝你老婆掉了
相邻小说
海贼之剑魔大将我能通神明洪荒之太清问道阎王重生在1978冰糖炖雪梨[暮光]从现在开始吃素瞄准镜系统陆小凤之花秀珠玉[快穿]男主他又在吃醋英雄无敌之全能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