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遥远的说话声在耳边吵吵嚷嚷,想要挥手拂去这讨厌的声音,却发现躯体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脱离,茫然的游目四顾。
这里是哪?
毫无装饰的土坯屋子,由四面墙和一个屋顶组成,没有窗户却不显阴暗。
光线从外面照射着他所卧的床榻上,使整个居室显得宽敞明亮。
有淙淙水声自来。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勾勒出一个被厨房、简朴的起居室和卧室环绕着的露天庭院,有一扇通向街道的门,庭院中心是一座喷泉,或者还有一些小型雕塑,还有几棵生长的异常茂盛的植物。
不必亲眼求证,雅典人的屋宅和格局本身大同小异。
因为唯有希腊人,特别是雅典人深谙闲适生活的价值,甚至高管显贵们也都选择居住在最为简朴的环境里,把家事降到了最低的程度。
椅子、桌子、书籍、房子、马车……等等等等,总会占据其拥有者大量的时间,最终,它们会使占有它们的人沦为自己的奴隶,导致主人不得不耗神费力去照顾它们,擦拭、打磨、抛光。
雅典人首先想要的,也不可或缺的是自由,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解放。所以他们将自己的日常需要压缩至最低的程度,以便他们维持精神的真正自由。
很好,看起来情况不坏。
那么,之前发生了什么?又过了多久?
他静静的躺着,感受着麻痹的手脚一点点复苏,没一点感觉恢复,对身体的掌握就更加清晰。
肢体完好,脏腑也没受什么妨害,只是有些恶心和脱力的感觉挥之不去,看东西也有点重影。但并不妨碍他回想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那还是在抵达目的地前,他一直试图从亲爱的首席执政嘴里掏出些东西。……关于对方挑起的话题……梭伦和妓院。
但年长者却总是笑而不答。
有些赌气的他走在前头,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他警惕的眯着眼睛,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焰影。“某种有钱人的新玩意儿,还是传说中的魔法明焰?”
黎明前往往是最黑暗的时候。不管这句话有没有道理,之前他的确是把那火光当作了夜晚照明的火炬或点燃的蜜蜡,却忽略了其光亮和稳定度的不同。但现在的距离足够他看清,那是多么稀奇古怪的装置。
没有燃脂也不见烟雾,那火焰竟是生生燃烧从一根插在墙头的金属管子里冒出来,围着院墙每边一排,将好大一所房子连同周遭空地照的亮如白昼。
这里的人烟本不该如此稀少,但无论是**户还是普通盐丁、渔民的土房,都建的离这所房子远远的,也不知是当初就如此的有先见之明,还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把他们恐的退避三舍。
“的确不像是人畜之力所为“,葛列格心中暗道,“就算这里有四大学派的人物,也不会这么奢侈。如果是一位贤哲的居所,便更不该如此招摇,或者……”
“我们到了。“不待葛列格说出那个最接近事实的可能,伯里克利已经拍拍副官的肩膀,举步向前。
“果然,是那个公民麦恺恩。“葛列格急忙跟上首席执政,心中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人物益加好奇。
之前他听说的“疯子麦恺恩”,是一个行事古怪、言语离奇的人物,一个经年累月杜门不出,但一旦露面就会抛出诸多想前人之所无的奇思妙想……其中的十之**荒诞离奇、离经叛道,若不是有一个身为雅典首席执政的朋友替他遮拦,绝不止让人一笑置之这么简单。
而剩下的部分,经过伯里克利的力排众议予以“试点”,倒也见了些成效,比如盐田。不过人们理所当然的把这归功于首席执政的远见卓识……虽然伯里克利本人一再声称自己受之有愧,但只引来了更多的称赞,以及少部分“沽名钓誉、收买人心”的含沙射影。
而眼前的异相,显然说明这位“公民麦恺恩”至少不是全然的眼强者低啊。
伯里克利在门墙前停下,与希腊式大门截然不同的两扇们左右紧合着,想必主人还在贪欢。
“不可能,”首席执政十二万分肯定的说,“那家伙是个夜猫子。”他举手推门……门却在接触的一刹那自动向两旁滑开了。
那“轧轧”的庞杂声响,想必又是某种机关吧。这里住的是阿基米德吗?
门后空无一人。
再迟钝的人也该惊醒了。
葛列格抢前半步,不着痕迹的把伯里克利掩在身后。
“恐怕您的朋友不在家,或者我们可以另选个时间前来拜访!”葛列格警觉的四处打量,无论厨房、卧室还是起居室都不见半个人影,四面墙头的火焰在宽敞的庭院里投下斑驳的影子。
值此多事之秋,一切在忠心耿耿的副官眼中都显得分外可疑。用塞里斯的方式形容,就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神经不用绷得太紧,用不着害怕!”伯里克利露出一个”伯里克利式”的笑容,“在雅典,伯里克利不必防备任何人!”然后他就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
葛列格不假思索,紧跟其后。
没有人,所有房间都没有人,卧室的被褥还有着余温。
本来卧室像一般雅典人一样简朴到寒酸,不同的是房间里杂乱的堆放着大堆奇形怪状的材料和器械,这让原本宽敞的屋子除了床铺外全无立锥之地。地上和床上还有许多写着奇怪文字和符号的“纸”……那应该是纸吧,虽然看上去和埃及纸草与罗马的羊皮纸都大不相同,更轻更软也更清晰,但还残留着植物的气息,对于邓尼斯的眷族,要辨别这一点是很容易的事,毕竟酒神是一位亲近自然的神祗。
伯里克利从床头捻起一张纸,目光扫过,露出了然的表情,“这家伙,在研究这个啊”他弯下腰,在一团乱麻的物事中搜捡着,不时捡起一样东西瞄一眼,时而点头、时而微笑。
“显微镜和望远镜大大有助于人类对微观和宏观世界的观察,人们才能开始对原子和银河系的观察。不过,在这个世界,甚多法门可以做到同样的事。你还是不服输吗?”
“这也不是由一块凸镜片(物镜)和一块凹镜片(目镜)合成的伽利略式”
“的确,由其凹片目镜改用一个小凸透镜,把长焦距的透镜和短焦距的透镜配合在一起,就好比给放大镜戴上一付眼镜,其倍率按物镜和目镜的焦距之比来决定。所成倒立的像还不是很好分辨。那么应该就是“
几样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物体在伯里克利灵活的双手中组合起来,“这就是开普勒式望远镜吗?把目标放在两透镜的公共焦点上,能够测定微小角度,难怪这种结构的望远镜很快就取代了伽利略的结构。可惜啊,并不是由开普勒来把它建造出来,而是因戈尔斯塔德的耶酥会教士克里斯托夫?沙伊纳制造成功了这种望远镜。”
“算起来,是在开普勒自请流放的12年后,伽利略的著名著作《星际使者》才在威尼斯出版。神圣罗马帝国的气候何其严酷啊!我庆幸此生作为一个雅典人啊!”
没等首席执政示意,葛列格就退出了卧室。见多了长官神游物外,自然有了处变不惊的免疫力。并且,生长名门望族,知道什么该专心致志的听、什么该选择性遗忘的他,了解此刻长官需要不被打扰的个人空间来思考某些难以宣之于口的问题。
虽然不明白那一堆破烂有什么价值,更对长官口中的诡奇言论好奇日重,但这不妨碍他寻个巡视的由头。
“我只要相信阁下,就够了。阁下,就是雅典的支柱,也是希腊的希望。为此,我愿付出所有!”
空荡荡的院落,依旧是四下无人。
这里离雅典城不到三里,若有什么变故,雅典的城防军瞬息即可到来,何况伯里克利本人就是雅典……不,是全希腊最接近“黄金英雄”门槛的人类,许多人坚信他已经是了。葛列格尤为相信这一点。
那么,除了绝迹人间已久,只在寓言中出现的奥林匹斯众神,葛列格想不出谁堪做首席执政的对手。
拂晓的天空明净而静谧,看起来又是一个航海的好天气。葛列格深深的吸了口气,“唔,有些闷,难道是刚才过于紧张了。”厨房虚掩的门和饭菜的香味同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希腊式厨房一览无余的空间令其适才免于搜查,不过现在,葛列格觉得很有必要去查看一番。
物质极大丰富,丰富的不像希腊人的习惯。
面包、蔬菜、水、羊乳、果汁、香草和必不可少的橄榄油,旁边是形形**葛列格叫不出名字的粉末和糊状调料……之所以知道是调料,是因为他大着胆子用面包沾了一味酱入口,领略可称之为惊喜的鲜脆滋味。
“材料不出奇,是新鲜蔬菜加上橄榄油,调制的手段可不一般啊。“葛列格意犹未尽的舔舔下唇,目光被挂在半空的篮子吸引。
“把羊奶倒入无花果汁中,拌和成为凝乳,装在篮子里来干燥。这家伙真的是雅典人吗?”
不过想想,从头到尾伯里克利都没说过“公民麦恺恩”是雅典人,甚至连他是不是希腊人也没提起。伯里克利的朋友不乏远道而来寻求休憩、支持和庇护的,不过他们往往在本来居住的城邦就声名远扬,而这位发明家、或者还是个美食家的“公民麦恺恩”?
葛列格担任伯里克利副官多年,经手整理的文书汗牛充栋,往复他邦公干的时候也所在多有,却从没在雅典城以外的地方听说过“麦恺恩”这个与希腊人命名习惯迥异的名字,而从此人的行事作风来看,所经之处又岂会默默无闻?
难道他以前不叫这个怪模怪样的名字,而是因为口无遮拦、惹了麻烦才跑到雅典来蛰居避祸?
可是,以所见所闻来看,那家伙是个典型的学究,他知道什么叫害怕吗?
屈膝半蹲,葛列格努力的辨认着穿在铁钎上的肉块……本来腥膻的羊肉,用调料浸渍后,涂上了一层在蔬菜、果汁、香草、面包皮和其他不知名物体的混合物,架在了及膝的长条形铁炉上烘烤而作为燃料的也不是柴薪,而是散落在铁炉周围的一些黑色的不规则块状物体,质的松脆、满是小孔、非铁非木,似石而非,不知道是何方神圣。难道方才让他惊疑不定的明焰就是这东西放出来的?
眼见铁炉中火焰渐渐黯淡,葛列格随手捏碎了两三块”黑石”投入火中,径自沉思着,浑然没发现火焰已经变了颜色。
“那家伙本身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时候来到雅典的呢?记得祖父亡故前与父亲有过一段谈话,家族里的大人们都被赶了出去,只有幼小的他躲在床下玩耍,也似懂非懂的听到祖父让父亲留意一个数十年前留居雅典的外邦人,那人的姓名也绝非希腊流俗,他好象也叫做……麦恺恩!”
葛列格感觉自己好象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却怎么也摸不到边际,他心烦意乱的站起来,或者是动作太猛,他不由感到一阵眩晕。
不对,胸口闷的无法呼吸。这异状非同寻常。
一个念头突兀跃入脑海,陷阱!
是什么时候中了毒或者妖术?
这一刻葛列格心中的惊惶超过过往二十年人生的总和……我死不足惜,却不能让阁下身陷险境!
“砰”,拼起全力撞开厨房木门,他跌跌撞撞的冲到院子里。
没有想象中的伏兵和机关陷阱,喷泉淙淙的水声清爽依旧。但头晕目眩、烦闷难解的葛列格已经顾不上思索。
“阁下!快!”
然后他就倾倒……如果不是法术的光芒闪动,瞬息出现眼前的伯里克利一手扶住了他,同时送出了一道神力注入葛列格的身体,探查他的状况。
间不容发的驾驭理念南辕北辙的魔法和神力,对于身兼守护神雅典娜帕台农神殿的首席祭司、和智者学派现任执掌的伯里克利来说并不是难事……尽管整个希腊没有第二个人能做的如此举重若轻。
“阁下,你没事就好要小心”声音微弱的诉说着,葛列格一阵天旋地转,分明是光明世界,黑暗却侵袭的如此之速。
而他最后看到的,是……是伯里克利啼笑皆非的脸。
还有陌生的男子语声传来,清脆悦耳。
“你没有大碍,只不过是一氧化碳中毒而已。”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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