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所说的四合院在石景山区的老古城村,这是一处有600多年历史的古建筑群,也是北京市长安街西线最后一个自然村落。奥拓车才一开到村口就停了下来,陈彦对唐风说道:“没办法了,只能改11路了。”
唐风打开车门走下车,他对车另一边的陈彦说道:“连你这车都开不进去,估计也只有推土机才能开进去了。”
走进这座被城市层层包围的村落,视线之内全是划着红圈的白色“拆”字,居民已经搬走了七七八八。唐风看着周围那些随处可见的挖掘痕迹问陈彦道:“你挖过你们家院子周围吗?”
陈彦笑着说道:“别说挖过,电子探测仪器都用过,下边没东西。”
“哈哈,你还挺有心呢?”唐风取笑陈彦道,收藏的风潮席卷神州大地,大凡住老宅子的人都会动动自家宅基地的脑筋,看看有没有先辈留下来的秦砖汉瓦。
陈彦倒看得开,他说道:“老宅子可跟楼房不一样,风水好,地气儿足,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住那儿了,保不齐那一代祖宗就发达过,一时兴起,埋上一些坛坛罐罐的,嘿,一不留神,就把我这个后人给荫庇了。”
盛世收藏的年代,不再是人玩古玩,而是古玩玩人,都跟陈彦一个心思。到了那位有幸挖出坛坛罐罐的户主所住的四合院,走进院子,那场面就跟菜市场似的,不是一般的热闹,十几个人站在院子里交头接耳。陈彦这家伙鉴定水品不咋地,认识的行里人还不少,有好几个人过来跟他打招呼,他们你道有幸、我道久仰,那叫一个熟络,其实根本就没认识几天。
唐风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人,正是他的“老朋友”贾德旺,他上前招呼道:“哟,贾老板,好久不见。”
贾德旺一看到唐风,马上问他道:“上次那个元青花香炉后来怎么样了?”看来他最近被这事儿折腾得不行,一见面就要问个清清楚楚。
唐风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告诉他真相,要不然这位老奸商同志有生之年就没有安稳觉可以睡了,他摇着头说道:“唉,终日打雁也被雁啄,打眼了,事后证明,那东西是假的。”
“哦。”虽然贾德旺将信将疑,但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他不无得意的说道:“你看看,亏得我卖给了其他人,要不然,你可就不光打眼了,还得赔钱进去。”
“那是。”唐风的话颇有些讽刺意味,他说道:“还得感谢你的言而无信呀。”
“唐风!”唐风和贾德旺这边说着话,身后传来了招呼声,他回头一看,是柳月,不知道为什么,唐风一看到柳月心里就有种舒服的感觉。我们的生活总是充满遗憾,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现实的压力让两全其美终成为水月镜花,但这并不能抹杀心中的感觉甚至是悸动。出轨,始终都是背离道德的行为,但何尝不是一种忠于自我的表现,于传统思维压过内心情感的唐风来讲,他缺乏某种勇气,但无论如何,他们始终都在一条危险的道路上缓慢前行。
唐风笑着走到柳月身前,说道:“柳月,好久不见。”
柳月还是那么清秀漂亮可人,丝毫没有出现肥皂剧中所渲染的憔悴变瘦迹象,她微笑着摇头,说道:“是你不想见吧,连个电话都不打?”
唐风很是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最近比较忙,实在没什么时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开头的好,一旦开头就收不了手,再也回不去了。
“你不必说对不起。”柳月很认真的说道:“我明白的,我觉得这样的唐风才是真正的唐风,也是最可爱的唐风。”到底是新时代的女孩子,柳月所说的话含蓄而又露骨。
这个时候,陈彦走了过来,他对柳月说道:“柳小姐,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是的,你好。”柳月向陈彦伸手了手,两人在握手寒暄,唐风开始观察这处四合院,北京的四合院是传统北京人世代居住的主要建筑形式。所谓四合院,就是由东、西、南、北四面房子合围起来形成的内院式住宅。这座四合院和传统四合院没什么两样,只是已经拆得面目全非了而已。大家都是自己人,唐风并不忌讳柳月在场,他问陈彦道:“这边的东西怎么个看法呢?”
“消息在前天一传出,很多人来看,户主嫌麻烦,定下了时间。”陈彦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道:“就快到了。”
唐风问柳月道:“柳月,你是以什么身份过来的呢?”
柳月呵呵一笑,说道:“你问得好直接,当然是以个人身份来的。”
陈彦望了望四周,问柳月道:“你一个人过来的?”
柳月说道:“大白天的,那还要几个人呢?”
唐风有些奇怪,他问陈彦道:“来过的人应该不少了吧?怎么就没人收购呢?咦,我怎么发觉这里面好像有什么文章呢?”
柳月点头说道:“我也正纳闷这事儿呢,这不太符合常理呀。”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陈彦说道:“价钱谈不拢呗,户主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价,他又不愿意请专家过来看,万一闹大发了,东西就该改姓了,我估计他是待价而沽,摸摸行情,没打算这么快出手。再说,有您二位在,还能看走眼吗?”
“各位,各位。”一位四十来岁、膀大腰圆的中年人走到了院子中间,他扯开嗓子大声说道:“不好意思,家里地方小,怠慢各位了。”
“别讲那些没用的。”院子中一位专程过来看瓷器的人说道:“到你这儿来可不是走亲访友的,看了东西再说。”
“就是。”另一个人附和道:“您呢,就别搞什么开场白了,来麻利点儿的。”
户主哈哈一笑,说道:“好嘞,东西就在堂屋墙角下的坑里,哥几个分批进去给掌掌眼。”主人发话,众人也不再推辞,离堂屋最近的几个人率先进入堂屋。
这边的唐风随手捡起一块碎瓦片在地上刨了一个小坑,然后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新土放到鼻子边闻了闻。陈彦奇怪的看着唐风那怪异的举动,问他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柳月是学田野考古的,她替唐风回答道:“他在取土样。”
“跟柳月就是有共同语言。”闻言之后的唐风冲着柳月笑了笑,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取土闻味道,闻完三个地方的土样之后,唐风拍了拍手,完成了。
“唐风,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要跟你说。”柳月独自走到一边叫唐风过去。
陈彦瞧了瞧唐风,轻声说道:“放心啦,哥们替你保密。”
“这么说我还要多谢你啰?”唐风没好气的推了陈彦一把,说道:“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唐风走到柳月这边,问她道:“柳月你有什么事情呢?”
柳月一眼不眨的望向唐风,反问他道:“唐风,你相信我吗?”
唐风点头说道:“我当然相信你了。”
“那就好啦。”柳月娇笑着扯了扯唐风的衣袖,说道:“问问题之前,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呢,弄得这么严重?”还是不要轻易答应人得好,唐风小小的圆滑了一下,他说道:“你直接问就可以了。”
“你这人太没劲儿了。”柳月故作生气的说道:“我还从来没有求你帮过忙呢?”
唐风想不到柳月居然用出了只有小女孩才会使用的招数,其实他的内心一直觉得挺对不起柳月的,毕竟柳月帮了他很多忙,他不假思索的点头说道:“嗯,我答应你。”唐风才说完话,心中就开始后悔起来,万一柳月要是问自己喜不喜欢她呢,这个问题让自己怎么去回答她。
男人就是容易往歪处想,唐风的担心纯属多余,柳月说道:“你要把我当朋友的话,我问你的问题你就不要隐瞒。”
话已经说出口了,怎么都不可能再收回来,唐风干脆的说道:“不隐瞒,行了吧,你快问吧,类似这种多余的问题,你下次就不要问了。”
“那我就问了。”柳月很认真的问道:“你鉴定古玩的技巧都是跟谁学的?”
唐风顺口说道:“我爷爷啊。”
“你爷爷以前是干什么的?”柳月似乎发现了唐风的秘密,考古和盗墓本来就同宗同祖,唐风很难瞒过柳月。
唐风意识到柳月想问什么了,这个问题就有点严重了,唐风他爷爷曾经告诫过他,自己出生盗墓世家的事情是不能向任何人泄露的,为此,祖孙俩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由于牵扯到家族秘密,唐风不得不食言,他最终还是决定骗柳月一次,他说道:“他老人家以前是在博物馆上班的。”
柳月的双眼紧盯着唐风的眼睛,却没有发现唐风有任何躲闪的意思,双方四目相对,首先不好意思的是柳月,有时候,男人的目光也很有杀伤力。柳月说道:“我怎么觉得你的鉴定技巧跟盗墓有关呢?”
唐风说道:“古玩鉴定和考古本来就是同一门学科,鉴定古玩运用盗墓技巧不是我的特例吧。”
柳月点头说道:“反正我就有这种感觉,其实是我最近在参加一项重要的考古挖掘工作,你想不想知道呢?”
出生盗墓世家的唐风对考古挖掘很感兴趣,他说道:“说来听听,是古墓吗?”
柳月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而且是新发现的皇陵。”
“新发现的皇陵?”唐风说道:“这倒是新鲜事。”中国古代的皇陵大多都是有据可靠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新发现皇陵的难度是非常大的。
远古时代的三皇五帝已经介乎于神话和现实之间,他们陵寝所处的位置一直颇多争议,至今尚未有定论。由于夏代的历史状况目前尚未得到考古发掘的充分证实,所以夏代王陵大多不可考,目前初步判断是在河南境内。到了殷商时期,已经有了确切文字记载的历史,商代后期帝王的陵墓已经在河南安阳殷墟等地陆续发现,由于黄河改道,商代早期王陵多数都已经沉入黄河底,无法挖掘。之后的两周以及后续的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等各个朝代中,除了元代因为丧葬习俗不同而难以考证之外,绝大多皇陵都是有据可考的,这其中就包括赫赫有名的秦始皇陵、武则天墓等等,而以成吉思汗陵为首的元代皇陵一直是历史悬案,众说纷纭。
柳月所说的是皇陵而不是王陵,仅这一字之差,就把秦始皇之前的帝王之墓全部排除了,因为秦始皇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皇帝,之前是没有皇帝这种说法的。唐风觉得柳月他们正在挖掘的皇陵极有可能是元代皇陵。
柳月给出的答案让唐风一头雾水,她说道:“是宋徽宗的皇陵。”
宋徽宗的皇陵?唐风马上问道:“怎么可能?”
宋代皇陵分为南北两处,北宋皇陵在河南省巩义市,北宋的九个皇帝中,除去宋徽宗和宋钦宗被金兵掳往北方死于五国城外,其余七个皇帝以及赵匡胤之父赵弘殷都埋葬于此,故称“七帝八陵”。南宋皇陵在浙江省绍兴市,南宋的六位皇帝埋葬在这里,故称南宋六陵;史书记载,宋徽宗死后是按照金国习俗进行火葬的,也不知道当时的金国皇帝怎么想的,在火葬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又水淋棍打灭火,最后改成了土葬。唉,这位颇具艺术家风范的昏君还真是可怜,生前受辱也就罢了,死了还被火烧水淋棍打,好一番折腾才入土为安。
艺术去掉家、其实就是渣!
宋徽宗死后的第七年,为了缓和和南宋的关系,金国还是把宋高宗赵构的生母韦贤妃和宋徽宗的棺椁归还给了南宋,因此,宋徽宗其实是葬在南宋六陵的。南宋六陵在历史上经过多次毁灭性挖掘,仅在南宋灭亡的1278年,南宋六陵就有101座古墓被挖掘,历代皇帝、帝后,皇亲国戚以及百余名朝廷大臣的骨骸被随意抛掷在荒野。更荒唐的是,当时被元世祖忽必烈任命为“江南释教总统”的西域僧人杨琏真珈连死人都不放过,宋理宗赵昀的尸体被他从永穆陵中挖出,倒挂在树上三天三夜。这位佛教圣人可能是近亲结婚的产物,他甚至将宋理宗赵昀的颅骨割下来做成了日常生活用具,天天用它来饮酒取乐。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宋太祖赵匡胤在夺人之位、杯酒释兵权、重文轻武的时候可曾想到,这笔债是要用子孙后代用血泪来偿还的。
如果柳月他们要挖掘的是宋徽宗的陵墓,那肯定就没有什么考古价值,唐风马上问她道:“你们所要挖掘的宋徽宗的陵墓在什么地方呢?”
柳月笑着说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们发现的宋徽宗陵墓在河南省巩义市的北宋皇陵附近。”
“你说的很对。”唐风摇头笑道:“我确实不相信。”唐风对历史很了解,金国送回,南宋接收,这些都是前人在典籍中有明确记载并经过后世考证的。
柳月说道:“唐风,不是柳月不相信你,是很多事情我不方便透露给你,这是需要保密的。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三点,第一点,宋徽宗的陵墓是规模最大的宋代皇陵;第二点,这是宋徽宗违背祖训在生前就开始建造的,里面藏有不少奇珍异宝,只是后来他无福消受罢了;第三点,设计建造这座陵墓的人名叫李诫。”
唐风一听到李诫这个名字立即就明白了,如果说盗墓贼都是盗窃高手,那这个李诫就是防盗高手。唐家祖上的盗墓史很长,真要说到祖师爷是谁的话,那肯定就是三国时期的曹操,他设置了摸金校尉这个军官职称,他们就是专门发掘坟墓盗取财物以充军饷的军人,这叫发冢,按照现在的说法,摸金校尉就是国家盗墓办公室主任。唐家祖上就有人担任过这个职位,这一发就不可收拾,光荣而又伟大的职业代代相传,到了唐风他爷爷这里,距今有1800多年。从唐家祖上多年的记载来看,李诫设计督造的建筑是最难突破的,柳月他们肯定是遇上麻烦了。
木匠的祖师爷是鲁班,盗墓贼的祖师爷是曹操,建筑师的祖师爷就是李诫,李诫是中国古代最为杰出的建筑学家。他编写的建筑巨著《营造法式》是北宋官方颁布的一部建筑设计、施工规范书,也是中国古代最完整的建筑技术书籍。李诫的著作在中国建筑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对后世建筑技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这么一位宗师级的建筑学家亲自设计建造的陵墓肯定非同寻常,唐风对这件事情开始感兴趣了,他突然向前一步,问柳月道:“柳月,你让我知道一半,却不告诉我另一半,这是故意的吧?”
柳月微微一笑,她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说道:“宋徽宗的陵墓可谓是固若金汤,除了使用炸药,我们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是不能开启墓门。令所有专家大跌眼镜的是,我们在这座陵墓最为牢固的一侧发现了一个盗洞,这帮盗墓贼真的太可恶了。”
唐风摸了摸脑袋,兴趣大减,他当然知道出现盗洞意味着什么,他对柳月说道:“十墓九盗,既然已经被盗墓贼光顾过了,肯定就不会留下什么宝物,你们还是直接炸开得好。”
柳月很认真的说道:“越是难开启的陵墓越是有考古价值,炸开是最愚蠢的做法,而且,我们可以肯定,盗墓贼没有拿走里面任何一件东西,因为这是一座火冢。”
如果是火冢那就意味着里面的东西肯定没有被盗走,唐风马上又来了兴趣,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盗墓贼最怕的就是火冢,但唐风却偏偏感兴趣。
火冢又称伏火,唐代小说家﹑骈文家段成式在编撰的笔记小说《酉阳杂俎.尸穸》中引述了一段来自东汉卫宏所著《汉旧仪》中的原文——
将作营陵地,内方石,外沙演,户交横莫耶,设伏弩、伏火、弓矢与沙,盖古制有其机也......
它的大概意思是,古墓除了运用疑冢、虚冢或沙土掩埋等方式来掩人耳目之外还会用积石锢铁等方式来增强古墓的坚固程度。这些都是外在的防盗技巧,古墓内部还会采用伏弩、毒烟、伏火、弓矢或积水流沙等方式来杀伤潜入古墓内部的盗墓贼。当然,世代盗墓的唐家早就积累了一套完整的应对措施,事实证明,要完全杜绝盗墓只有一途,那就是简葬,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管是谁的陵墓,有多复杂的机关,一旦被一代又一代的盗墓贼惦记上了,被突破就成了时间问题。
柳月很认真的说道:“我师父说啦,要想在不破坏墓门的前提下安全开启墓葬,最好是找到一位有经验的盗墓者。可是,如今这年月,盗墓者都改行古玩作伪了,一时半会儿的,到哪里去找有经验的盗墓者呢?当然,如果某人出生盗墓世家的话,那就不一样啦,虽然现在不盗墓了,但家族经验仍在的嘛,考古可是合法的盗墓。”不知不觉,柳月口中的盗墓贼变成的盗墓者,这一字之差意味深长。
唐风现在的想法有些复杂,如果能参与这次考古,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老祖宗在上,我唐风给你们长脸了,国家请我去盗墓。但是,这事儿也很危险,稍不注意连小命都保不住,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就算盗墓成功,找到了奇珍异宝,那也是属于国家的,而不是属于唐风的,他可没有义务劳动的觉悟。还有就是,这是一件大事,唐风不敢擅自做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替他爷爷养老送终呢?思前想后,唐风做了决定,不管答应不答应,先去问问他们家老头的意思。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本来是很感兴趣的,无奈我没有出生在盗墓世家,只好作罢。”
“哎。”柳月也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没办法了。”柳月坚信自己的判断,唐风肯定跟盗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唐风在采购昌化鸡血石的时候她就在怀疑了。
“喂!我说你们两位,什么悄悄话说不完呢,两个人靠那么近?”那边的陈彦大声对二人说道:“进去看东西了。”
柳月和唐风闻言之后一起走到陈彦这边,陈彦取笑他们道:“我怎么老觉得你们俩有事情发生呢?”
“哼。”柳月乖巧的一仰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他有那个胆子吗?”
唐风看了柳月一眼,说道:“喂,女人最好不要跟男人比胆量,会吃亏的。”
“‘喂,女人’都叫出来了。”陈彦笑着说道:“你们俩果然大有问题。”这家伙就是一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别开玩笑了。”唐风岔开话题说道:“走吧,进去看看。”
柳月跟唐风光顾着说话忘了时间,这边的十来个人进去看过都已经出来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说道:“高古瓷肯定是高古瓷,但却是定窑白瓷,可惜了。”
时至今日,高古瓷的定义还是十分模糊的,但各种观点都一致认为,高古瓷器是一个与明清瓷器相对的概念,通常是指明清以前的瓷器。由于国内学术界始终都不能得出统一的高古瓷定义,国内的藏家只好根据国际市场的行情走势,将价值最高的宋元瓷器作为高古瓷器的代表,因此,民间收藏爱好者所说的高古瓷器其实就是指宋元瓷器。
另一个人也十分惋惜的说道:“主人家也真够背的,宋代五大名窑里边,出哪个窑口都能值大钱,偏偏就出了行情最不好的定窑。”
内行人简单的对话,外行人都听不大懂,宋元瓷器有两个高峰,一为宋代五大著名官窑出产的瓷器,即:汝、钧、官、哥、定。二为元代青花。此外,这里面还有一个特列,那就是长期作为民窑的龙泉窑,在拍卖市场上,宋代所有的瓷器中,以龙泉窑的市场行情最高。
这不是说五大名窑不值钱,关键是因为高古瓷器中的赝品实在太多,争议很大;跟明清瓷器相比,高古瓷器的鉴定非常困难,连真假都没有把握,市场行情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还有一点很重要,国内对高古瓷器的研究要远远落后于国际,所以高古瓷器行情才会出现外热内冷的状况。
在国际上,只要出现大开门的高古瓷器,它的成交价都会很高,在2004年的香港佳士秋季拍卖会上,一件北宋磁州窑刻花褐彩梅瓶的成交价为人民币1431万。目前,国际市场的行情已经开始影响国内市场,这个可以从一件具体实物上得到印证,这就是南宋官窑琮式瓶,在1995年的北京瀚海春季拍卖会的“古董珍玩”专场上,这件官窑琮式瓶的成交价是902万;时隔11年之后的2006年,这件官窑琮式瓶又一次出现在北京瀚海的春季拍卖会上,当时的成交价是1650万;2008年,这件官窑琮式瓶再次亮相,在中国嘉德的春季拍卖会上,它拍出了2016万。
什么叫收藏,这就是收藏,短短两年升值366万,摆在家里每天升值5000块,看着涨。
相对来讲,龙泉窑就比五大名窑更容易鉴定真伪,这就是龙泉窑的市场行情持续走高的原因。由此可以看出,大量充斥其间的赝品才是高古瓷的市场行情走低的根本原因。
“哈哈,对你来说是倒霉,对主人家来说可是运气。”刚才说话的人说道:“如果出国宝,东西就是国家的,出这种东西才是个人的。”
旁边还有一个人插话道:“看这品相,出什么都难说是国宝。”
来的人多少都懂点行,唐风也明白他们的意思,那个人说定窑不值钱不是它真的就不值钱,而是相对其它四个窑口来说的。定窑不值钱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它出产的瓷器比其它的四个窑口差,而是存世量太多。
定窑是迄今为止发现的规模最大、最集中的窑场,它的窑址就在如今河北省曲阳县涧磁村一带,这里有十几处高大的瓷片、窑具、炉渣、瓷土堆积,最高达到了15米;从遗址地层叠压的关系上来看,这里分为晚唐、五代和北宋三个时期。持续时间如此之长,规模如此之大,存世量自然也就大了,物以稀为贵,行情肯定会受到影响。当然,定窑的精品一样值钱,在2002年的香港佳士得秋拍上,一件北宋定窑黑釉鹧鸪斑碗的成交价是人民币1313万。
唐风和柳月还有陈彦一起走进主人家的堂屋,堂屋和隔壁厢房中间的墙壁已经被完全推倒,中间是一个深三米长两米宽一米的大坑,在大坑底部的土层中,还隐约可以看见白色的瓷器碎片。
大坑的一边是挖出来的泥土,另一边的地面上依次摆放着十几样形状各异的白色瓷器,这些白瓷品种很多、门类齐全,有碗、盘、瓶、碟、盒等,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件净瓶和一件孩儿枕。说到净瓶,很多人都会不明所以,但绝大多数人肯定见过这种瓶子,在古装神话电视剧中,观世音菩萨手中拿着的那个瓶子就叫净瓶。孩儿枕说起来恐怖,其实就是一个小孩子造型的瓷制枕头,这东西可够硬的,真不知道古代人怎么能枕着它睡觉。
这种孩儿枕在宋代非常流行,定州窑、耀州窑、景德镇窑系都有青白瓷孩儿枕烧制,这其中,定州窑的白瓷孩儿枕最为有名,故宫博物院就收藏了一件白瓷孩儿枕。
膀大腰圆的主人家还是颇具待客之道的,他站在唐风他们对面对三人说道:“您三位随便看,留点神儿就成。”
没事儿就爱往故宫博物院跑的陈彦老实不客气的拿起了白瓷孩儿枕,这东西故宫博物院有,要是能在自个儿家里摆上一个的话,那该多牛逼呀。女孩子婉约,这边的柳月双手捧起了那件跟她一样具有柔美线条的白瓷净瓶。
唐风什么瓷器都没有看,他在大坑边蹲下身,伸出一只手,用手指在大坑的坑壁上抠下了些许泥土,在闻过坑壁的泥土味道之后他又走到挖出来的泥土边如法炮制,然后,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柳月一边看手中的白瓷净瓶一边问唐风道:“怎么样?”
唐风耸了耸肩,说道:“水平有限,不好说。”
“嗯,确实看不懂,我们走吧。”柳月蹲下身放下了手中的白瓷净瓶,陈彦暗道奇怪,这两人今天是怎么了,转性子了吗?
“哎,你们等等我啊。”陈彦看到他们两个人真的要走,也跟着放下了手中的孩儿枕,一说到雕刻,陈彦自然是当仁不让,但一说到古玩,没有这两人掌眼他就只剩下俩眼了,傻眼和打眼。
三个人两前一后走出院子,陈彦硬是挤到唐风和柳月中间那并不宽敞的空间,他问唐风道:“喂,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呀。”
“那是当然。”柳月的目光望向唐风,说道:“这是他的老本行嘛。”
陈彦没明白柳月的意思,他说道:“老本行也没有这么快的。”
唐风对柳月说道:“柳月,你别老针对我好不好?”
“行呀。”柳月点头说道:“说说你的判断吧。”
唐风说道:“不用看,肯定是假的,那个坑就有问题,坑中的土质跟院子里的土质不太一样,被动过手脚了。”
陶瓷在经过长时间的土壤掩埋后,釉面会粘上一层不易脱落的凝固土,这就叫土锈,真正的土锈是不容易脱落的,作伪的土锈一碰就掉。作伪瓷器的埋藏时间不可能跟出土瓷器的埋藏时间相提并论。要想作出逼真的土锈效果,而时间又不能太长,作伪者必然会用到化学物质,化学物质的结构稳定不易降解,肯定会在土壤中留有残余。
这种残余一般人是看不出来、闻不出来的,但掌握盗墓技巧的唐风就可以看出并闻出来,这是盗墓的基本功,古代盗墓贼完全可以根据土壤来判断地下是否有墓葬。
这事儿说起来复杂,其实道理很简单,散养鸡生出来的所谓土鸡蛋就是要比圈养鸡的洋鸡蛋好吃;无独有偶,杂交稻生产出来的大米肯定没有非杂交稻大米好吃;总之,违背自然规律速成出来的东西生长周期短,但质量肯定会降低,关键就看吃的人上不上心。
陈彦点头说道:“哦,我明白了,难怪你连瓷器都没有看直接就就做出了结论。柳小姐,你的判断呢?”
柳月呵呵一笑,说道:“有唐风在,我就懒得做结论了,听他的就可以了。”
“唉,算了,我知道你们俩的意思了。”陈彦说道:“我就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先走一步。”
唐风对陈彦说道:“你别开玩笑了,行不行?”
陈彦说道:“谁开玩笑了,我还有事呢?再见!”他说完话,也不等二人的反应,快步离开了,一男一女的事儿,谁都不愿意做电灯泡的。
陈彦走后,唐风望向柳月,他说道:“不好意思,要蹭你的车坐了。”
柳月咬了咬嘴唇,捏紧小拳头狠狠的往唐风胸口敲去,她口中说道:“大骗子!”
唐风急忙散开,他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呵呵,你还不承认!”柳月笑得好可爱,她轻声叫道:“我要抓住你这个盗墓小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