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要不高兴么,你看,怎么一脸失落的样子?又不是小孩子了,得不到就不愿意了?”皇上今天果然心情很好,虽然看到谢敏脸上带出了不悦的神色,也并没有因此而不开心,反倒是心疼起她来。
“没有没有。”谢敏连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臣妾只是心中不安,这储位之事一日不定,就不知道会闹出多少烦心事儿来呢,臣妾身居后宫,倒也罢了,只怕是总会有人去烦扰陛下,不利于陛下静养龙体。”
“嘴儿真甜。”皇上微微一笑,心中明知道谢敏绝对不是担心他的龙体,也无意责怪,“敏儿啊,朕同你交了底儿吧,朕现在心中,只希望两件事,一可以把这个国家大事小情都料理的无愧于心,二可以看到自己的后妃和子女们都平安喜乐,尤其是你跟景舜。其他旁的人,旁的事,都无所谓了。”
“所以皇上的意思是……”谢敏现在听到皇上说这些话,根本也顾不上感动。
“所有人,包括你,都觉得这储位的事情就是朕的一句话,可是实际上,能决定新君的,恰恰不是朕。”
“哦?”谢敏略有些意外。
“你想啊,等到新君继位的时候,唯一一个一定不再有话语权的人是谁?就是朕啊。因此,一定要看着朝中的重臣们大都愿意忠心辅佐景舜的时候,再去定这个事情,不然,就算是现在定了下来,朕每每想到闭眼之后,有多少人会对景舜,对你,对谢家充满怨念,心中就着实不安啊。”
皇上此话,说的确实是极有道理。
以前,就连皇上自己,也没有想到过立储这件事会有任何困难。与大多数皇上不同,这位皇帝的子嗣十分稀少,能配得上太子这个名号的,本来也就只有景舜一人。
也许是正因为此,才这么多年都疏忽了这件事情,还让谢家的势力越来越庞大,没想到,终于引起了朝中群臣的不满。
他们的不满越积越多,最后的结果,就是搬出了长子长孙的说法,想让皇上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立,去立景承。
皇上心中当然不乐意,虽然景舜年龄不大,可是怎么看起来也都还是个不错的君王料子,再加上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辛辛苦苦的夺来了皇位,转头又再交还到长兄的儿子手中呢?
可是,皇上又不得不考虑日后的境况。如今谢正则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了,说不好会不会走在自己的前头。
到时候,景舜年纪轻轻,新君继位,一切势力不稳,朝中没有个可靠的依赖,反倒都是反对者的声音,那么,就算是当上了皇上,前路也会十分难走。
皇上并不想留这样的一个烂局给景舜,因此,他想先稳一稳群臣的心,让大家觉得自己并没有要立刻立太子的意思,那么他们也就不会群情激动的想把景承推上位了。
等到朝中的风声渐渐低下来,再看有没有机会让景承要么远离京城,要么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那样,到时候估计就再也不会有对景舜继位有异议的声音了。
在皇上这个如意算盘中,现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立储的声音越低越好,因此,他连续叮嘱谢敏,一定要和景舜沉得住气,不要着急,不要做任何跟夺嫡有关的事情,只要静静地等着就好了。
谢敏也大概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还好,自己虽然内心着急,但还没有做过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只要没有意外发生,按照皇上的打算走下去,景承不可能是景舜的对手。
不过皇上回到自己的宫中,想了想,心中还是有点隐隐的不安和好奇。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不声不响的顺王府里面,开始策划起夺嫡这么一件大事儿的呢?
难道自己这么多年来,真的是小视了长兄顺王爷?他那好色嗜赌,一事无成的外表下,难道一直都还隐藏着一颗巨大的野心?
亦或是,顺王爷就一直是那个无用的顺王爷,只是他生了一个不甘平庸的儿子,要赌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来跟皇上的儿子争一个高下?
再或者是,顺王爷也好,世子景承也好,都本没有什么太多的所图,只是朝中群臣看不惯谢家的太多了,因此找出来唯一这一个足以跟景舜对立的,也就只有景承了?
皇上这么想着,越琢磨越放心不下。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最好还是知己知彼的好。
”来人啊,去顺王府把王爷请来,就说有家事与他相商。”
皇上打算着,不管怎么样,先探探顺王爷的口风再说。
顺王爷这么多年,被皇上亲自请到皇宫中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这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心中不免紧张。
这种紧张,到了见到皇上的那张面孔的时候,又加剧了一层。
只见皇上端坐在上,面色凝重而冷峻,一丝笑纹儿都找不到,见到顺王爷进来,也只是点了点头,连平时生硬的那层礼貌性的亲近都荡然无存了。
当然,这也是皇上故意摆出来的样子。他知道顺王爷生性易胆怯怕事,若是和颜悦色,只怕还给了他思考的空间,若是严肃一些,他一定会很快就以实相告的。
“兄长,可曾听说,近日里,京城中风言风语的说了好些关于立储的事儿啊?”开门见山,连嘘寒问暖都不必了。
“额,回陛下,未曾听过。”
“哼。”皇上鼻子眼里面哼了一声,“那可奇了,自从上次朕大病一场,这京城里面,你打听去,十停人竟有八停人说,你的儿子景承,已经开始打算笼络人心,争储夺嫡了啊。”
“额他这个……”顺王爷听到皇上如此说,吓得一时语塞。
“而且,朕还听说,景承去游说众人的时候,打的名号就是什么长子嫡孙?说是自古以来,理应立长立嫡,先皇把皇位虽然给了朕,但是他景承,要替兄长你,把这个皇位抢回到嫡长孙的府中?”
“这,这是断断不可能的啊……”顺王爷吓得浑身发抖,听皇上的意思,似乎又要提起先皇立储的时候,几个皇子夺嫡的事情来了。
想当年,所有皇子当中,虽然顺王爷并不是出头拔尖儿的,可是毕竟是长子,立储的事情,总是少不了要提到他的名字。
可是顺王爷自己知道自己没有弟弟的野心、心机和胆量,如果真的要争起来,不仅没有胜算,也许还会早早的就搭了性命进去。
因此,他便开始随心所欲,沉溺于酒色,早早退出了皇位的争夺。
酒色这东西说来也是有趣,一旦开始沉溺,便再也无法拔出来了,于是,这么多年来,顺王爷就变成了一个本性贪图享乐的人,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
皇上今天这样一说,似乎又将他带回了年少时从夺嫡中主动退出时的那份心情。
十分中,有八分担惊害怕,也有两份不甘。
“兄长,你给朕说说,对于如今立储,你有什么看法?毕竟你也是皇亲,这算得上是咱们自家的事情。”
皇上的颜色和缓了些,顺王爷也就稍稍放松了些。
“回陛下,臣以为,谢贵妃所生之子景舜,年少有成,德行上佳,聪颖过人,再加上是贵妃娘娘亲手抚育长大,血脉高贵,非他人可比。若说到未来的储君,自然非景舜莫属。”顺王爷回答的战战兢兢。
“嗯。”皇上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该立景舜?”
“正是。”
“你打心眼儿里,没有想过景承?”
“臣惶恐。陛下,别说臣没有想过,就连景承自己,也断断不敢有这个心思,若是他动了这份心,那定是他交友不当,被他人蛊惑。臣回家一定严格管理,好好教导,不敢再给皇上添麻烦了。”
顺王爷这番话,说的倒是真真切切,诚惶诚恐,不像是装出来的。
“罢了,朕希望,你和景承都记好了,这天下,是朕的天下,就是旁人搅得起什么风云变幻来,也最终会风平浪静的,到时候,别把自己折进去了就好!”
“是,是。”顺王爷唯唯诺诺,退出了皇宫。
这一趟面圣,弄得王爷是出了一身的汗,虽然还不知道景承是不是真的动了去跟景舜争储的心思,王爷还是在心中把他大骂了百八十遍。
这个不孝的东西!本王的女人你敢抢,皇上儿子的储位你也敢抢!是不是嫌日子过得*生了,给自己找死也就罢了,还要连带着顺王府的所有人么!
不过八分惊恐慢慢随着大骂景承消散之后,王爷心中那两分的不甘便渐渐浮了出来。
怎么说,自己也是先帝爷长子,每每提到与皇位相关,说丝毫不动心,那也是假的。
一边想着,王爷一边给自己又满了一杯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啊,又想到皇上白天对自己的横眉怒目,王爷心中就难免不忿。
倘若景承真的说了替自己把皇位夺回长子长孙的名下,也不算是过分,王爷心想,当年,皇上您也是把皇位硬生生从我这个嫡长子的手中夺走的。
当年如果不是先帝放弃了立长的规矩,如果不是自己胆小,放弃了皇位的争夺,那么如今到底是谁的天下,还真说不好。
也许,也许,高高在上坐在那里,对这下面颐气指使的人,就是我了呢。
顺王爷越想越不忿,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长叹一声,还是要劝景承不要搞出事情来才好。
毕竟那景舜再不好,也是皇上的儿子,那谢贵妃又是皇上的心头好。
谢贵妃?
想到谢贵妃,王爷又不禁想起了黛瑾。
她俩走得那么近,皇上如今认定景承在跟景舜争储,那她谢贵妃更是应该早就坐不住了吧?
黛瑾跟她走得那么近,王爷有些担心,这对顺王府,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正想着,外面有人来回,“瑾夫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