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旁人?”听到这四个字,黛瑾眼前一亮。
文俊说的有道理,反正朝廷也不过是想要找一个可以做公主的人出嫁,应付应付那藩王罢了,至于这女子到底是谁,又有谁在乎呢?
本来,就连仪如也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只是为了和亲,皇上打算将她这个郡主即刻封为公主罢了。
既然朝廷对“公主”的身份并没有那么多讲究,那又何必非是仪如不可?
不过想到这里,黛瑾刚刚亮起来的眼神就又阴沉下去了。
为何非仪如不可?这个问题,不用问,她自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如果做决定的人是任何一个其他人,可能都不会轮到仪如去做这个公主,虽然皇上自己没有亲生的女儿,可是这皇室宗族这么大,想找一个婚龄内的女子还不容易么,为何非要动用皇上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呢?
还不是因为伦伶在其中捣鬼。
黛瑾虽然不知道内情,更想不到伦伶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和说辞,居然能够左右得了景承的心思,可是她稍稍动一动脑子就能想明白,伦伶对自己的恨意,显然并没有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这不,一找到个机会,便迫不及待的让自己和仪如生不如死。
既然是这样,就算是黛瑾能够找到皇室中其他可以代替仪如去和亲的女子,皇后娘娘那里自然也会有一大堆的说辞等着自己,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拒绝的。
哎,黛瑾长叹一声,更何况,这要上哪里去再找一个愿意和亲的女子呢?皇亲国戚家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就算是庶出不受宠的那些,做父母的,也是不会愿意送到那遥远塞外去的。
再说,话说回来,黛瑾虽然千不愿万不愿仪如远嫁,可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要搭上另外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的一生,也是她实在做不出的。
所以,面对文俊的好心,黛瑾只得愣愣的摇摇头,“文俊,你那里知道,仪如是摆脱不了这个命运的了,此事事成是皇后娘娘说了算的,除了她,谁也没有办法。”
仪如在一旁安慰母亲道,“娘亲呀,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木已成舟,就不要再伤悲了,左不过是嫁人……”
“并非如此。”文俊打断了仪如的话,还是低低的声音对黛瑾说道,“并非是这个意思。皇后娘娘自然是一心想要明珠郡主和亲,那咱们就给她个明珠郡主,只是真的到了出嫁那一天,盖头是放下来的,花轿里面坐的是谁,除了之后藩王会看到,京城这边是不会有人看到的。”
"你是说……”黛瑾不由得心中一惊。
“不错。” 文俊点点头,“就算是路上护送的将军士兵们偶然看到,他们也不认得明珠郡主到底是谁,所以当时没有大碍的。就是不知,贵府上,有没有跟明珠郡主身形相似的丫鬟?”
文俊这么一问,黛瑾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仪如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想在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中,找出个身形相似的丫鬟,自然不是一件难事。而大部分下人都是家生子儿,照理说,只要主子有要求,让她们嫁去哪里,那都是可以主子说了算的。
可是,这样的要求,让黛瑾怎么能开得了口呢。
大户人家向来以宽待善待下人为行善积德的一种表现,尤其是一辈子就卖给了主子家里的这种家生子儿的丫鬟,更是常常都会由主母给寻个上好的人家嫁了,以示主仆之情深厚。
黛瑾也从来都是这样做的,本来就可怜这些丫鬟们生的命苦,哪里还忍心让她们去替仪如远赴边疆呢。
“怎么能这样呢。”黛瑾沉思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犹豫着摇了摇头,“文俊,你这法子固然看起来没什么破绽,只是,只是我这心里面啊,总觉得狠不下心,丫鬟也是人,怎么能为了我们娘两个,搭上人家的一辈子啊。”
文俊回答道,“也并非这么说。对于明珠郡主来说,那自然是在这京城之中随便拣一个可嫁之人,都比嫁去那外藩好得多了,可是对于一个丫鬟来说,嫁给藩王做王妃,除了离京城远一点儿之外,哪一条,不比留在这府里最后随便配个小厮的强?对丫鬟而言,能以公主的名义出嫁,也算得上是她的福气了啊。”
文俊说的,倒似乎是有些道理?黛瑾一想到也许对于很多丫鬟来说,做外藩的藩王妃并不见得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心里倒是突然敞亮了许多。
这时,只见仪如“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脸上有些不大高兴的神色,对着黛瑾说道,“娘亲,您自顾着和史先生这样讨论如儿的婚事,却也没问问如儿的意思呢,若是如儿,愿意嫁给那藩王呢?”
黛瑾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女儿,真真是被自己给惯坏了,不仅什么都敢想,而且更是什么都敢说。
过去的女孩儿家,一听到自己的婚事,恨不能都红着脸跑开,就算是极如意的心上人,也没听说过谁家闺中女儿敢大言不惭的说出愿意嫁给哪个男人的话来。
不过仪如确实是有些男孩子的心性,她从来不愿受这些有的没的规矩束缚着,只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黛瑾强忍着笑责怪女儿道,“真是个不知道害羞的胡说,你怎么就愿意?你知道那藩王是个什么人,你就愿意了?”
仪如扁了扁嘴说道,“凭他是什么人,能做得了一方之王的,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再说,娘亲想过了没有,若是找个丫鬟替如儿当了这公主嫁了过去,那从今以后,是不是这世上就没有明珠郡主,也没有仪如这个人了?”
黛瑾被问得一愣,心里只想着怎么才能让女儿逃的开眼前的远嫁之灾,还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
仪如接着说道,“所以,如果如儿真的按娘亲和史先生安排的那样,躲起来了,找个丫头换上去和亲,那从今以后,也是再也不能以郡主的身份活着了,那以后,我是谁呢?可是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黛瑾被女儿问的一时间哑口无言,只得求助的看着文俊,既然他相处了这么好的可以让仪如脱身的主意,一定也想过了后续的解决办法吧?
不过文俊脸上也颇有难色,他对黛瑾说道,“至于这个么,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明珠郡主说的没错,这之后,确实就是不能再有郡主这个人了,不然,那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最好的办法,额,可能,就是只能离开京城了……”
文俊最后几个字说的声音很小,几乎快要听不到了。他知道,仪如一直很看重自己的郡主身份,如果让她离开京城,跟着自己和黛瑾回到鲁中去生活,虽然可以保证身份不会泄露,也可以过得衣食无忧,但是,只怕仪如并不会同意。
果不其然,仪如大声说道,“这可使不得。史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和母亲一起跟着您回鲁中去吧?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怎么,到时候,就把我当成个无父无母,无名无姓的野丫头,找个老实人家嫁了了事么?”
女儿的话,每个字都结结实实的打在黛瑾的心上,她知道女儿很看重自己郡主的身份,可是没想到,她对名声的在乎程度,已经远远大过了对于远嫁外藩的恐惧。
也许因为她还是个小孩子吧,黛瑾只得这样安慰自己,所以只觉得被封为公主,嫁去做藩王妃是件风风光光的事情,而根本想象不到其中的利害。
正在想着要怎么张口给女儿解释的时候,三人都没有注意到,有莲静悄悄的房间的一侧走了过来,到了黛瑾和仪如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她“扑通”一声跪下,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珠儿。
“有莲,你这是干什么?”黛瑾惊诧道,她甚至没注意到,这屋子里面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太夫人,郡主,史主事,听奴婢一句话吧。”有莲一面说,一面继续“扑簌簌”的掉眼泪,“奴婢受太夫人恩德深重,自知此生已经无以为报,如果可能的话,奴婢愿意替郡主远嫁和亲……奴婢以前穿过好多次郡主剩下来的那些衣服,自知跟郡主的身形所差不多……”
“有莲,你说什么呢!”仪如心中恼火,“你没听到我正在说么,这不是你或者咱们府里面有没有其他丫鬟愿意的事儿,而是就算有一百个人愿意替我出嫁,我也不同意!”
“郡主!”有莲向前膝行两步,双手伸出抓住了仪如的衣襟,“郡主,您就可怜可怜太夫人吧!太夫人这几天都没吃好没睡好,再这么下去,只怕是折腾不起了,您就算在太夫人面前尽一点儿孝心,也答应了奴婢吧……”
仪如听到这里,也不忍心再说狠话出口,只是心中仍有老大的不愿意,“有莲,你不懂,这不是孝心不孝心的事儿,这是……哎呀,反正你是不懂,快起来,别乱说了。”
有莲只是不肯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郡主,有些事儿,您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下人口口相传,却是知道许多的。太夫人这辈子,就只是为两件事儿活着,一个是给楚家报仇,再一个就是将郡主您养大成人。郡主您可知,我听老婆子们说,当年太夫人若不是怀了身孕,也许,早就不在这府里面了呢……”
“有莲,住口!”黛瑾听到有莲说到这些,连忙制止了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