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阿拉木图,南郊,麦迪奥山。
远处的山脉叠嶂,峰顶上积满白雪,山脚下则是一片墨绿色的建筑群。
粗犷,坚硬,厚重。
所有的建筑都是一片坚硬的灰白色,高达5米的混凝土墙,一排排的军需储备库,停放着超过三百架T系列主战坦克,五百辆BTR步兵战车,一千多辆摩托车,还有着十几架次武装直升机。
墨绿色的钢铁洪流令人生畏。
训练场上,两辆t72主站坦克在前,四辆btr步兵战车在后,两翼跟随着一个连的士兵,正在进行步坦协同训练,场面蔚为壮观。
这里是前苏连的一处军事基地,也曾是中亚军区所在地,不仅有着常规军事力量,还是整个中亚军区的指挥中心,防空基地,四周分布着8座TNA-57M通信卫星接收器,两座呈扇面状展开的基站雷达,十几座高平两用航空炮塔,一支萨姆-7防空部队,当然,还有一座军区医院。
第34师还是很有诚意了,既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还勒令医院派出三辆救护车,直接转到军区医院。
病房中,三名员工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医院的食堂里,也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早餐,一天一夜,经历了太多事情,可谓惊心动魄。
而范阳怎么也没想到,除了安全局之外,最早介入的却是第34师。
自己答应跟随他们转移之后,竟然一声不吭给拉到了军事基地。
桌上摆着面包,鲜牛奶,烤肉肠,每个人还准备了一份牛扒。
即便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艾瑞克仍趴在桌上大吃起来,跟迈科伦两人把自己身前的食物解决一空。
啪嗒,捻个响指,用英语跟旁边的护士说道:“谢谢,再帮我们要两客牛排。”
站在一旁的小护士根本不知道他说什么。
范阳无奈,把自己的那份牛排给他推了过去。
都这种情况了,还有这么好的胃口。
这才是真的难得。
看了下四周,也只有小卢还说得上话了:“卢哥,这次真的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小卢露出一脸苦涩的笑容:“没什么的,还是想想怎么收场吧。”
“这是哪里你知道么?”范阳问。
“看这样子,应该是某个军区的基地,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只想问,你现在还要坚持么?”
“不了。”范阳苦笑。
他又怎会想到会闹到这种地步?
艾瑞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堵门的时候自己就想到不妥了,可又怎么好说出口?
这种人物太过强势,自己反而不能掌控事情的走向,也真是憋屈。
更加郁闷的是艾瑞克胆子未免太大,对面几人拿枪指着里面,他居然敢率先开枪?
那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比自己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更来得丰富。
而那一声爆炸,简直让自己魂飞天外,对面可是一群克格勃,是特工,他只以为死定了,丢炸弹来炸自己了,他只以为艾瑞克已被炸死,那种恐惧难以形容,他是真的怕了。
只以为下一秒自己就会被乱枪打死。
那一瞬闪过好多念头,耳膜被震精神恍惚,时间也变得格外缓慢,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灵魂出窍,升腾到半空,看到自己趴在床下被人拖出来的幻觉。
对自己来说,无异于鬼门关走了一遭。
卢正山也是一直面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卢眼神咄咄逼人:“那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个事情?还坚持60万美金么?”
“不,我错了,这的确不是我能坚持的,咱们尽快解决,早点回国,但我还是很疑惑,到了这里,该不会还对我们有什么不利吧?”
说这话,范阳都还能感觉自己一哆嗦。
同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卢,旁边的卢正山也是一样,形同惊弓之鸟,生怕在小卢嘴里再听到什么。
“不。”小卢微微摇头:“应该不会,如果要对我们不利,就不会让咱们坐在这里吃饭了。”
范阳也知道是这个道理。
但从小卢嘴里确认一下,心里始终要好上很多。
旁边的卢正山还心有余悸,他跟范阳一样,也是稀里糊涂,连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出口问道:“你说那爆炸是手,手雷?他们是想炸炸,炸死我们吗?”
问到这个,就连小卢也是一脸的懵逼,摇头说道:“其实我也很疑惑,出门的时候我观察过,爆炸的地方离我们十几米远,在走廊尽头的墙角爆炸,将楼板震塌了一块,从爆炸的痕迹来看,是枚高爆手雷无疑,还带着破片的溅射伤害,应该是苏制的f-1,这种手雷属于制式武器,即便安全局的人也无权携带,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内讧?还是砸门槛上反弹出去?”
小卢想想又觉得好笑,也觉得逻辑不通。
苏制的f-1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是正儿八经的进攻手雷,170克TNT的装药量,一间病房,门里门外,真的扔了进来就是同归于尽。
外面的十几人,连同病房里几人,一个都跑不掉。
生还率基本为零。
到底谁这么想不通。
想到这里也是生出一股寒意。
其实当时自己也不好过。
要论实战,要论这个惊险程度,自己也是破天荒第一遭。
说到还击,如果没有艾瑞克,自己也只有坐以待毙。
再看向艾瑞克,也是深深的忌惮起来。
他到底什么人?
恐怖。
堪称恐怖。
别人没有看见,他却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
第一次扭断一人手腕,还有可能是运气使然,在开门的一瞬间拽住手腕。
在格斗当中被抓住手腕是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一旦被抓住,就可以说任人宰割了。
但另一次呢。
门外钻进来的那次交手,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艾瑞克的枪都都夺了,对面的那人单手夺枪,这手法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可却在一瞬间,又被艾瑞克打倒在地。
这个反击速度,恐怕要论世界级了。
“那他们是真想炸死我们了?”卢正山哆嗦着嘴唇又问。
“我哪知道,但现在你们见识过了?这里远比你们想象的混乱,到处都是荒山野岭,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失踪,逃过这次还有下次,你能躲过几次?下次不会再有这么好运。”
范阳这是真的后悔了:“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看情况吧,但也别怕,毕竟还有波特兰在,英国人在这边还是很有能量的,要不然,你以为凭我们几人可以撑到现在?恐怕早就列为失踪人口了。”
“对,对,这个事情并不是秘密,要想处决我们,还有其他知情人,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小卢看见范阳这幅反应,不由叹气,突然伸手抓住范阳肩膀:“振作一点,千万不要紧张,事情还需要你去解决,不用怕,有什么要求答应他们就行了。”
“嗯。”
小卢端过一杯水来,塞到范阳手里:“范总,你就忘了在新缰,乌鲁木齐,那时候我看见你,有风度,有自信,有才华,你有自己的公司,有自己的事业,就连我也佩服你,你是年轻人的榜样,这点小事就让你失去方寸?挺过去,振作一点,事情因你而起,怎么处理全靠你,你如果垮下了,我们怎么办?沉着应对,明白么?”
“嗯,好,我冷静。”
嘎吱一声,食堂的门被推开,尤里.尼古拉耶维奇迈步走了进来。
范阳一看,刚刚恢复一点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小卢哗的一声站了起来。
门口是站了一个翻译官的。
小卢站在尤里身前,矮了整整一头,可气势却一点不输,一指门外:“请你帮我翻译,请他出去,我们还需要冷静,半个小时之后再来处理这个事情。”
翻译官一说,尤里不免伸出大拇指:“好,那就半个小时以后,是应该调整好情绪。”
范阳感激的看了一眼小卢,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自己也把这次事件好好梳理了一遍。
终于镇定下来。
对,好好解决这次事件就行了,到底怕什么呢。
半个小时之后。
一座普普通通的会客室。
墙壁上简陋到没有任何装饰,两座单人沙发,中间的扶手桌上放着两杯刚沏好的清茶。
对面坐着一位穿着普通的老人,穿着灰色军装,可肩上没有任何军衔,将茶杯往范阳身前推了一点,说道:“你听得懂俄语?”
“嗯,听得懂,为了到哈萨克进行贸易,专门学过两年。”
范阳出口就是一口清晰的俄语,虽然发音还不太纯正,却也很难得了,不免让这位老人高看一些:“你的俄语很不错,中国也有学习俄语的地方么?你们的高校没有开设俄语课程吧?”
还不等范阳回答,又继续说道:“那么,我就可以和你说上一声抱歉了。”
范阳心里微微缩紧,抱歉,可以有很多含义,此时这个语境说出来,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他跟小卢说的并不是假话,在医院和安全局僵持,是真的是骑虎难下,消息被封锁,如果贸然妥协,那只有黯然离场。
从此再也不敢踏进阿拉木图。
就这么放弃,甘心么?
他在意的是这条贸易路线,从到连云港到新缰,再到哈萨克斯坦,只要能立足,就能建立起一条直通欧洲的纽带,这其中多少机会?
再到波特兰的介入,闹到这个地步,再让他彻底放弃,谁能甘心?
他要的其实不多,什么赔不赔偿根本无所谓,只要生意继续,这点钱就是九牛一毛,最简单来说,他只要一个立足的机会就可以了。
再顺势为自己捞足好处。
最好是见到两个主管贸易方面的官员,能够涉足石化产品,棉花贸易,只要见到人,拥有一定的砝码,自己就有把握说服对方,建立起一定的人脉关系,至少节约几年苦工。
事情闹都闹了,他知道对方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只要自己保持沉默,不轻易妥协就可以了。
可谁能想到艾瑞克就是个疯子。
给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差点把自己小命都给耍丢。
他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个英国人加上小卢,就把十几个安全局的人给打趴下了。
要是没有军区的人过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用,都是一些小事,我已经决定不追究了。”
说出这话,对面的老人脸色明显的缓和一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香烟么?”
范阳愕然,赶紧掏出包里的万宝路,灵机一动,递给他的同时说道:“医生应该叫您少抽吧?”
老人额头皱起,顿时更显老相,仍将香烟拿过来点燃,深吸一口答道:“刚动完手术,你可以叫我托卡烈夫,一个老头子而已,我们说话不用拘束,我想了解一下事情经过。”
“怎么说呢,您可能不会相信,麦德维丘克先生我只见过一次,在瓦尔西里大街,那是我第一次来到阿拉木图,他向我索取贿赂,我付给他一条香烟,之后他留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几天之后,他突然就找到我,打伤我的员工,向我勒索钱财,过程就这么简单。”
“只是这样?”
“的确就是这样,我认为这就是一起孤立的事件,也决定不再追究了,您大可不必担心。”
托卡烈夫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何尝又不担心?
如今的阿拉木图派系林立,如果这次事件扩散出去,不知道会产生多么恶劣的影响。
“你能这样说我很欣慰,我也相信这只是一起孤立事件,你们也必定受到公正对待,接下来呢?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打算?”
“我猜您是想问,我是不是还想待在阿拉木图?如果我说还想,会不会令您感到失望?”
“不,不会,我们欢迎每一个中国人,我承诺你将得到公正对待,就一定会对得起自己的承诺。”
听到这句话,范阳就赶紧站了起来,现在他什么想法都不再有,只想早点解决这次事件。
大有立即告辞的意思。
托卡烈夫也站了起来,却说道:“你在这里坐上一会儿,还有位先生想要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