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在评价别人的时候,别人同时也在评价他。陈自太清楚,他为什么要相信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还冒着丢饭碗的危险对这个脸色不善的男人言听计从。
当然最可能出现的情况是,高顺连续几条指令,让他身为一名急诊医生也觉得很妥当吧,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当然也得他水平到了,他才能体会到这几条指令里的精妙之处,那绝对是最恰当的处置方法。
在没有做过任何化验结果的情况下,他自问未必有这个见识,就算是有这个见识也未必有这个胆量。
高顺和他虽然是第一次合作,默契程度却出奇的好,高顺这边忙着做脾脏摘除然后修补,陈自强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在病历上写,一边写还一边念:“血压102/60,睑结膜仍苍白……略水肿,肌降低……自主呼吸良好。”
高顺忍不住再赞一句,这个助手确实不错,没有半句废话的诊断很对他的胃口。
仍旧没有抬头再下指令:“把呼吸机拔了。”
呼吸机这个东西也并非随便就用用,呼吸机跟自主呼吸要是不能同步,那危害可就大了,最致命的一条是会增加循环负担。
急诊主任这次没有犹豫,很快点头了:“拔掉吧。”
至此高顺有九成把握,人是救回来了,遗憾的是脾摘除了,腹腔污染严重需要彻底清洗,那无疑又是一项麻烦的工作。考虑到他紧急处置下做的临时切口。搞不好还得整个灌洗,再不行就加压清洗,总之对病人来说是很痛苦了。整个手术历时三小时四十分钟。等到高顺小心地把遗留的线头清理干净,已经是深夜了,跟来的警察已经在手术室外面地长椅上打哈欠了。
无影灯熄灭的刹那,手术室里的人才重新振奋起精神,让自己从疲倦的状态里清醒过来。高顺抬起头的同时也放松下来,将近四个小时的手术,也算是一项很繁重的体力劳动了,活动下腰骨舒服了不少。
陈自强想了一想吩咐部下:“送到观察室吧,一会我把手术用药清单列出来,费用方面……先签我的名字吧。”
两个大男人直到这个时间才有空认识一下。高顺欣然看看他,随和一笑要了张纸,稍一回忆就轻松的写:补晶体液12000ml,706代血浆1000ml,3200ml。20g,1200ml,5%碳酸150ml。地塞米松30mg,10%葡萄糖酸30ml,140mg……术中所用麻药为,:(,:50mg,司可林150mg,芬太尼0.1mg……”
一长串清单开了出来,写满了一整张病历纸,才潇潇洒洒的递给旁边地护士,正在清点药品的小护士。包括陈自强在内的所有人都有点麻了,骇然的同时一阵发蒙。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连手术里用过什么药用了多少。他都能记的这么清楚,这位老兄就是个超人吧。
见过水平高地医生。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吧。
小护士清点了半天才张口结舌的点头:“除了晶体液都对,半点也不差。”
在场地医生护士又是一阵哑然,当医生的要真能当到这种程度,多达几十种的手术用药都记的清清楚楚,虽然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却已经是够吓人了。
很快有人提着一瓶药站出来补充:“是一万二没错,剩的半瓶晶体液,报废了。”
所有人明白过来,搞了半天是自己搞错了,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误差人家也没记错,整凭打开了可不就报废了吗,这玩意也谈不上什么回收再利用。高顺再次享受了一轮注目礼,对他来说倒也很习惯了。
随和一笑把手伸出来,意识是在哪里洗手,总不能老这么举着手吧。一个护士很快醒悟过来,很明显对这个表情冷酷,而又举止惊人的酷男人大有好感。
小护士很容易就被高大医生有趣的动作逗笑了,捂着小嘴偷笑的同时招呼他:“消毒室在这边……你跟我来吧。”
高顺举着手跟过去,手术室里的人很自觉地让开地方让他过去,大城市里的人接受能力真是挺强的,这就对一个陌生人尊敬起来。当然你也确实需要几把刷子,你还得
平征服别人,要是没这两下子,估计高大医生早就让病院了。
半小时后,急诊部值班室。直到这时候才看清楚这家医院地名字,有个很响亮的名字叫做东亚医院,似乎是家民营医院,高顺之前也有所耳闻。
这时候才正式认识一下,这个时候人家也确认了他地身份,很客气的称呼他高主任。两个警察也惊醒了,听说人救回来了长出一口气,百感交集之下谢完了这个谢那个,这两位平时也算了不起的人物了,能让他们低头倒也挺不容易的。
又过了一会医药费算出来了,四舍五入一共是三千多块,这还不算以后的治疗费用,住上一星期怎么也得一万多。一大堆单据摆在桌上,高顺和新交好友陈医生互相使个眼色,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
这两个警察也挺识趣的,商量了一会有打了个电话,最后咬牙做决定了:“总不能让高医生掏钱,医药费我们所里先垫上吧,等病人醒了或者案子结了以后再说。”
高顺心里好笑轻一点头,以他的性格当然也不会推脱,他也是个不喜欢罗嗦的人,看看没什么事情也就该走人了,再呆下去就被人当成史前动物,很容易就引起围观了。
陈医生倒也是个很痛快的人,也不留他就是握了个手,然后呵呵一笑打趣道:“高主任下次要是再来,是不是提前让我们有个准备?”
高顺也难得道歉一回,是发自真心的道了个歉,毕竟这么突然床进来,也确实是太唐突了,闲聊几句一笑了之,互相留个电话。
临走的时候急诊医生终于忍不住了,看的出来这个问题,是憋在他心里好一会了:“象此种急危病人,失血量如此之多,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中心静脉置管。高主任当时做的静脉切开补液,我担心会造成非活力残留污染。”
高顺听的微微一笑,难得有这么个看的起的人,心平气和的解释:“如果静脉充盈不好,几次穿刺不成功呢?”
这也是战地医生和都市医生的最大区别,大都市里当惯了医生的人,习惯了不紧不慢稳妥第一的处置方法,而对一向激进的高顺来说,他更喜欢一步到位的处置方法。当然前提是,风险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陈医生似乎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另类的医生,以及这么另类的问题,皱眉想了一会,他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每次穿刺失败起码要耽误一分钟以上,我明白了。切开补液反应更快,更节省时间。”
高顺很想夸他一句孺子可教也,却又觉得不太礼貌,看看这位陈医生可能比他还要大上几岁,欣然之下又跟他握了个手,然后告辞。生死往往就在一线之间,高医生能屡次从阎王爷手里抢人,那也不是没理由的。就好象之前他吼过的一句话,病人已经没有三分钟了。
至于陈自强明显还在回味整个抢救过程,似乎在回忆其中一些新奇的细节,大家都是当医生的,只有当医生的才能体会到那种全新的感受。当然对他来说,高大医生分寸之精确手法之利落,确实值得他回味良久。
高顺想起家里娇妻爱女,随口打个招呼也就告辞了。到了家门口想要拿钥匙的时候,陈自强的电话突然打了果然,让高顺讶然之下接了起来。
急诊医生很兴奋的口气,没头没脑的嘟囓:“我一直忽略了一个细节,血压一直在警戒线以上,这就是抢救的资本。我现在想明白了,因为第一时间开腹探察,并且做了小动脉结扎,这就是为什么病人还能活到现在的最好解释。”
发言最后结束在一串感慨声中:“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就不怕引发一系列不可逆的恶性后果?”
高顺听的哑然失笑,都说了是赌一赌了,赌一赌年轻女人的血管弹性好嘛。急诊医生明显是说到兴头上了,长篇大论的把大套理论搬了出来,在电话里滔滔不绝的分析各种可能性。
最后高顺实在忍不住了,咳嗽一声提醒他:“已经凌晨一点了。”
陈医生这才醒悟过来,楞了一会然后尴尬的道歉,高顺舒适的搂上女友香喷喷的身体,油然自得挂上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