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挣扎过,已经进行过的两例手中死亡另一个活下来了,直到今天还活蹦乱跳的。现代医学里很少有这么极端的手术,不是死的冰凉就是活的痛快,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一个疯子,才有可能创造出这么异想天开的办法。
他完全可以切除整个右肺,也就不用冒这么多风险了,代价是从此断送了陈芸的从医之路,一个右肺完全切除的人,是不可能再从事这么繁重的工作。他可能没有权力替陈去做这么重要的决定,但是如果陈保持清醒的话,在百分之四十的死亡率和医生这份职业之间。
她无疑会选择前者,所以高顺替她做了选择。
风险在于保留下来的部分极易感染,最糟糕的情况是强行闭合的部分严重感染,然后危及到其他器官,那就代表着她死定了。最理想的情况是她熬过了这一关,闭合以后心肺功能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这么极端的手术方法也完全附和高顺的性格,手术台上很少有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手术方法,也就是高医生能发明出来吧。曾经有报告研究者认为.由于该技术避免了过度的组织分离和损伤.同时采用血运良好的支气管组织瓣闭合气管缺损.从而维持了闭合处的良好血供。
遗憾的是风险系数太高,没有推广价值。
手术很快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将一大块壁层胸膜瓣清洗干净,覆盖到气管闭合的地方,完全违背了传统气管支气管吻合原理。第二主刀已经看到头皮发麻了,如果主刀的不是高医生。这个人简直就是在乱来。
只有有限的几个人意识到,这张手术台上正在进行地手术,几乎就颠覆了医学教科书上的某段大红字章节。只能用一个非常规来解释了。
半小时后,陈芸在手术过程中心脏骤停,中心监护仪上一阵盲音,让手术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高顺很清楚的知道原因,特效强心针地药效过了,陈芸的两只脚已经踏入黑暗的地狱。
带着大口罩的脸上仍旧看不出来表情,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更加冰冷:“强心针。”
他自己用最原始简陋的方法人工呼吸,心脏按压,手里掐着气囊有节奏的一按一松。氧气面罩下苍白的俏脸让所有人都为之揪心,除了手忙脚乱正在打强心针的助手。其他人都有点不忍心地转过头去,不愿意再看。
只有高顺还能保持着冷酷无情的样子,手按在她格外丰满地左胸部位,用手掌一下一下用力的按。柔嫩的香肌在他手下不停变化着形状,却没有人有心情想到别的。三十秒钟后心脏成功复跳,让手术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满手血污地高顺又脸色冰冷,这时候就象是个冷酷的魔鬼,视觉感受上还有点残忍的意味。刚刚间隔缝合了三针,脆弱的心脏再次停跳。人工呼吸。心脏按压。一切在纯粹麻木和机械的动作中进行。
第二主刀终于承受不住那种巨大的压力,脸色苍白地同时晃了几下。旁边地第三主刀骇然之下做个手势,上来个助手扶着他慢慢地走出去了,换了个人接替他的工作,保证各种辅助设备地畅通无阻,为了抢救陈,整个外科的人都出动了。
三十秒钟过后心脏复跳,随之而来的却是严重的心源性室颤,高顺心知肚明,这也就是心力衰竭的表现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只有四分钟的时间完成除颤操作,有数据显示,四分钟内完成除颤操作,病人的存活率大概是百分之五十二,四分钟内完成不了,存活率大概是百分之四。
紧盯着心电图,QT期明显延长,电除颤器已经在工作了,效果却不太明显。三十秒钟后高顺不打算再等了,信手在左乳下做了心脏切口,打算用他的手术刀做人工隔断。助手眼神一阵黯然下去,时间上怎么也来不及了。
大口罩下第三主刀大口的抽搐了几下,眼睛也红了,准备接受宣布姐死亡的事实,高顺头也没抬的稍微一皱眉头,很不满的样子,第三主刀吓的赶紧收起难过的表情,强忍住自己难过的情绪。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也没有人拿表计时,高顺迫不得已放下手头的肺切除术,转而挽救她更脆弱的心脏。
做到第三个心脏小切口的时候,心电图显示手
起作用了,室颤的传导线路被奇迹一般的切断了,心很脆弱,却总算还在顽强的跳动,保留住最后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第三主刀看的睁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忘情之下还用无菌手术服的袖子擦了擦通红的眼睛,有点失态的喊出声来:“好了好了,室颤停了。”
高顺仍旧面无表情,百忙之中抬起头来,很不满的皱眉头,第三主刀也是个副主任医师,他也是太兴奋了才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就好象你看到一个已经死透的人突然又活蹦乱跳了,你能不激动吗。尴尬之下看看自己的袖子,无菌手术服已经脏了,然后无可奈何的一摇头,很识趣的自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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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主刀很快补充上来,两个副主任已经下去了,再来就没有了,一群人互相看看很担心的样子,真怕手术还没做完助手先换光了。新换上来这位倒是挺小心的,小心的换下一袋血浆,换上一袋新的,然后去给除颤器充电,反正都是下意识的,有备无患吧。
一小时后,高顺终于成功完成了闭合,用纤维支气管镜小心的伸了进去,检查残留闭合情况。这也就是白云医院条件好点,要是换成战地或者郊区医院甚至省医院,他就是水平再高也只能束手无策。
几秒钟后,陈芸再次心脏骤停,已经是第三次了,每一次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又被冷酷的男人一次一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强拉回来。
心脏复跳,人工辅助呼吸,强心针,十秒钟后再次复跳。
第三支强心针打下去,助手轻叹一声很可能是在庆幸,幸亏有这么宝贵的特效药品,才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把人从死亡线上来回来,至于副作用什么的已经不在考虑中了,命能保住什么都不重要。
闭合完成,冷酷的男人继续机械性的结扎,着手处理被子弹冲击过的其他部位。
手术在艰难中进行,前后经历五次心脏骤停,五次复跳,连助手们都已经在大悲大喜的情绪转换中,折腾的心力憔悴了,就只有主刀位置上的冷酷男人,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注意到他的眼睛,偶尔会盯着某一处仪器看,然后低下头去继续机械性的结扎,缝合。
要是换个人,多半也早就折腾的垮掉了。
两小时后,大口径步枪子弹造成的伤害基本已经修复了,一个外科医生能做的一切都已经做完了。心里憔悴的助手们再次忍不住喟然叹息,不可能有人比高医生再完美了,是死是活,全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做完常规胸腔闭合,高顺才有时间喘一口气,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东西就是子弹,他痛恨AK47步枪,发明:.他到底给这个世界造成了多大的灾难,就算是美军的制式步枪,对人体造成的冲击力也远没有这么严重,尤其是作为一名战地医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面对五点五六毫米口径的M16步
作为一名人道主义战地救援者,他确实有权力痛恨子弹。
他宁愿去电影院里看电影,看那些英雄们中了AK47步枪子弹还能活蹦乱跳的搞笑,倒比残酷的手术台又浪漫的多了。
很少有人能理解,他的性格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手术台上冷酷而又不近人情,就好象现在这样,他还要担心术后百分之八十概率会出现的严重并发症。
死亡倒计时,高顺给她定的是三天,如果你是一名外科医生而又没有宗教信仰的话,那么只能乞求好运气了。
半小时后,手术室外。
没看见林则生,只有林则水在坐立不安的等着,看见略显疲惫的高顺,和一群刚出手术室的外科医生们,林二小姐一副很气愤的样子。
很不给面子的冲着高顺大吼大叫:“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是医生还是暴徒啊,我弟弟也是一片好意,你怎么能把他掐成那样呢,到现在还喘不过来气呢。”
高顺对她唯一的一点好感也烟消云散了,冷冰冰的样子很吓人。白云医院的外科医生们,也被她骂的不舒服了,大家都已经累了几个小时了,谁乐意听她教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