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几位宫人便七手八脚地将千贵人抬进了屋中。
又等了许久,太医才姗姗而来。
而就在太医把脉之际,玄烨也来了。一脸的严肃,看了床榻边上的落宁一眼,往床榻走来。
太医细细把脉了许久,终于起身回道:”启禀皇上,小主无碍,只是身子虚弱,又受了大惊大悲,所以……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醒来的。”
玄烨虽然面色看不出什么,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先下去吧。”
太医躬身退下。
玄烨看了一眼静静躺在那的千贵人,缓缓扭身往一边的暖炕走了过去,落宁跟在后头。
待来至暖炕旁,落宁看着缓缓坐下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玄烨,知道他此时心中难过,却也没多说什么,自行坐在了一边。
一个帝王!他的悲伤绝然不会轻易表露,也算是他的脸面。她只需这么静静地陪着便好。
没错!此时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两样的玄烨此时的确很是难过,心中充满了自责。将长生交给乳母照料,错了吗?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没错,因为这是老祖宗的规矩。可是身为一个阿玛,眼看着才离开生母没多久的孩子便这样殇了,心中又不免自责。更何况,长生早就病了,是他一直心存侥幸,心想时日久了,孩子总会好起来。到最后竟不管是他还是孩子的生母都不曾看到孩子的最后一面。
那一日答应让乳母带着小阿哥住在钟粹宫便是因为那时长生已然病了。
若是不将长生交给乳母教养,是不是便不会有今日的夭折?玄烨想。想着想着,脸上终于有了不同于往日的平静神色,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落宁看着,眉头也微微皱起,她明白他的难过,却也只能看着。
而终于,千贵人醒了。睁开眸子的下一刻,意识到这是在卧房,想起了最后的那抹记忆,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一声不禁让屋子中的人都是一惊。
玄烨和落宁都扭过了头去,随后缓缓站起身看着。
此时的千贵人着实已经伤心透了,完全不曾注意到暖炕边的玄烨和落宁,只是平躺在床榻上哭着。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脸色越来越不好的玄烨终是转身离开了。落宁跟了出去。
落宁总是怕玄烨难过,于是总是在玄烨面前收起很多悲伤,此时看着玄烨这样难过的样子,自然着急。
但是千贵人并不是落宁。此时她骤然失子,悲伤过度,不曾注意到一边的玄烨。可是就算她注意到了,也不会将悲伤收敛,反而会更肆无忌惮。因为她在乎的不是玄烨是否悲伤,而是她的辛苦悲伤,好不失荣宠。就如此时,看到玄烨往外走的背影,千贵人这才明白原来玄烨竟是在屋内的。于是,更加撕心裂肺地哭声传了出来。
听着更加难过的哭声,玄烨皱了皱眉,却也察觉出落宁跟了上来,顿住步子,扭头对落宁说道:“回去吧。”说罢,似乎想是以一笑表示自己无碍,可是终究是扯不出来那丝笑,垂眸转身离去了。
落宁没说话,只是看着玄烨远走的背影。此时他需要好好地冷静一下,想来明日定是又是一副看似何事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吧!想到这里,心中升起一丝心疼。
玄烨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落宁的视线中,落宁垂眸,没如玄烨所说回落宁堂,而是往千贵人的卧房走。
“小主……”文琪拉住落宁。
落宁微微一笑,推开了文琪的手。文琪的顾忌她明白。她在害怕千贵人在这悲伤之际因为长生和蓝仪公主送走之事与她有关而恶语相向或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只是此时落宁的心中也不好受。到底也是因为她将蓝仪抱到落宁堂才有了这样许多之事,如今长生阿哥殇了,她心里也有些愧疚。就算是千贵人真的失去理智,说她几句她也唯有受着了。
而落宁却是太低估了千贵人了。她何止是要说上几句。
当落宁来至床榻边上,床上的千贵人注意到了一边的她时,便止住了哭声,接着拿起了一个绣枕便朝她砸了过去。那绣枕正好砸在了落宁的脸上,这绣枕说软也软,可是千贵人是怒气满满地用力砸的,砸在脸上也是极疼的。
文琪连忙上前护住落宁,将落宁往后拉了拉,看着落宁红起的半边脸,忙道:“小主,没事吧?”
蕊儿见此,不禁转头看着千贵人说道:“你做什么?你的阿哥死了与我家小主何干?又不是我家小主害死的。”
一听这话,千贵人更是恼怒。猛然从床上爬了起来,随后下床,一个耳光便那么甩在了蕊儿的脸上:“一个狗奴才,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这语气中满是怒气和威严。
落宁连忙拉过蕊儿,扭头看着千贵人,皱眉不解道:“就算你要怪,也是怪我,与蕊儿何干?”这声音很是大。说罢,扭头看了眼蕊儿红起的半边脸。
看着落宁的振振有词,千贵人的怒气更甚,可是也让她从思绪混乱中惊醒了出来。看着落宁,千贵人想:她是皇上最疼爱的人,若是与她过不去,便是与皇上过不去。只是此时突然转变态度,也着实怪异。于是下一刻便吼道:“你们都走,都走。”只是说罢,眸子中又滑落了两行泪。
看着千贵人如此,落宁的振振有词又有些软了下来。拉着蕊儿转身走了。
回到了落宁堂,落宁看着蕊儿红起的半边脸,皱了皱眉,“你不该那样说话,她骤然失子,心中难过,自然脾气大些。”
“可是难过,便要拿小主撒气吗?关小主何事?分明是皇上……”蕊儿又有些不顾礼数。
文琪打断道:“住嘴。”顿了顿,又着不服气的蕊儿道:“你怎么总是说这样的话?可知,若是换了个荒唐的主子,你已经被拖出去挨板子了?”
蕊儿低下头,没说话。
文琪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落宁有些红的半边脸,“还好,看起来无大碍。幸亏是个绣枕,若是个旁的什么硬的物件,怕就要留下伤疤了。”
“无碍,我又不是没有疤。”这是在指因为那一场刑罚在身上留下的伤痕。那一场的刑罚在落宁留下的伤痕确实不少,只是还好,涂了许多宫中那些祛疤的药膏,如今都成了一些细小的粉色伤疤,一点点一条条地赫然留在那,有时在烛光下看着虽然有些令人心疼可是又添了一丝莫名的魅惑。玄烨有时看着总有些把持不住,所以此时落宁的话并没有什么伤感。
只是这话语之意,蕊儿如何知道,还是心疼道:““小主……”
落宁朝她一笑。
蕊儿也笑了一笑,不禁说道:“小主待蕊儿真好。”
“那自然是的。”
“是啊,咱们小主自己受委屈了都不管,却因为你这个小丫头受委屈了与千贵人争辩。可见,你这个小丫头在小主心里的分量。”文琪玩笑道。
蕊儿看着文琪笑了笑,很得意的样子。
落宁也是一笑。
屋子中满是温馨的气息,像极了此时外头都是暖意的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落宁又想起什么似的,打破了温馨:“对了,今日之事可不许说出去。”
“小主,为何不能说出去?她打蕊儿便罢了,拿枕头砸小主如何都是她的不对,纵然是辩理辩到太皇太后处,也是她的不对。”蕊儿气愤。
“她终究是心情不好,更何况……”
“小主不该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虽说皇上许是在咱们屋里看出了千贵人的不得体,可总归是她知道的过错。”文琪这时说。
“是啊,小主。”蕊儿附和。
落宁看着两人,‘嗯’了一声。顿了顿,却又说:“是,话是这样说,可是……算了,不想了。她气也出了!只盼着以后不要与咱们为敌便罢。”这话说的没错。真的是盼!只是落宁心里却也隐隐觉得,她跟千贵人的仇算是结下了,从上一回去千贵人处赔罪之时,千贵人那不符合常理的表现便隐隐有些觉着了,这一回这感觉便是更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