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迷失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管!至少在名分上我是你的阏氏,所以我一定要去。”
伊屠牙无奈地问道:“你跟去做什么,挥刀砍杀吗?”
“为了……不让你犯错。”海迷失撂下这一句话后走出帐篷,径自去准备出发的行装,让伊屠牙对着她的背影迷惑不已。
草原上行军的匈奴军队就像一道怪异的游行队伍,卢水部一万多战士的铠甲和兵器都不一样,他们的衣服大抵上都是羊毛纺织的白色单衣裤,在草原上奔波后白色早已变成褐色甚至是黑色,再加上汗渍的浸泡那味道简直是可怕。这些战士们手里拿着从弯刀到狼牙棒,乃至于斧子和铁锤,基本上是什么顺手就拿什么,他们的首领从不过问这些。需要召集士兵的时候,部落首领派人骑马到草原上寻找牧民,吹响号角后宣布在哪里集中。于是那些牧民们便成了士兵,没有军服更没有军饷,战马兵器都需要自备。他们唯一的收入来自于对敌人的抢劫,所以游牧民族是世界上最凶残的武装力量,他们什么都要,因为草原上什么都缺:铁器、布匹、粮食,乃至于年轻的男女和工匠。老弱妇孺是累赘,他们不要也不放过,解决办法就是一刀割断对方的脖子。所过之处的房舍要烧掉,好让村落变回到可以放牧的草原。
卢水王正是这种匈奴传统生活方式的忠实拥护者,按说他的军队早就该南下抢掠了,可是郅支却不放心让他独自南下,非要拼凑起足够的各部落联军才肯进军。这不是怕他的兵力消耗吃亏,而是防备着他遵循匈奴弑君自立的传统。
卢水王在沙漠边缘地带等待几日后,终于迎来了大王子蒙迪乌的卫队。屠各部的确是衰落了,蒙迪乌身边只有几百人马,哪有当年最盛时冒顿大单于手下十万屠各战士的盛况!不过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屠各部军容严整,军士们穿着统一的淡黄色军服,身上披挂着厚实的青铜铠甲,戴着用雉尾装饰的头盔,手里的兵器为统一制式的马刀和短弓。蒙迪乌本人穿着一身黄金铠甲,骑着白马飞奔在队伍的最前方。
卢水部的军士们高呼三声“长生天、长生天、长生天”作为敬礼,蒙迪乌则拔出铁剑来向他们挥舞致意。匈奴人敬重英雄,蒙迪乌可算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他意气风发地在军营中来回奔驰,直到卢水王面露不悦之色,才来到他身边亲热地说:“卢水王,一年不见你可更精神了!”
卢水王无奈地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招摇,现在白胡子一大把了,跑也跑不动了。”
蒙迪乌对他说:“卢水王何必谦虚,便是在现在,草原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这位骑师的鼎鼎大名?”
卢水王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他哈哈大笑着说:“大王子路上辛苦,先痛饮一番!”
在不远处的丘陵地带,伊屠牙趴在地上,用沙土把自己埋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看着敌人在平原上纵酒行乐,他在心里则飞快地将敌营布置、兵力分配都计算了一番,尤其是看到蒙迪乌和卢水王的时候,他的狼牙都不自觉地摩擦起来。忽然空中传来一声鸣叫,伊屠牙的长耳一动,他听出那是海东青在天上飞过。
卢水部的士兵闹了整夜,他们欢快地围坐在篝火旁畅饮美酒,纵情歌唱。直到明月高悬的时候,闹够了的人们才不分长幼尊卑,一齐醉卧在草丛中酣睡。冷风习习中传来鼾声一片,倒也给清寂的草原带来异样的景致。
就在月冷风清的寂静时刻,一匹黑马轻轻踏入敌营,骑在马背上的伊屠牙小心翼翼地纵马跨过一个个醉鬼,每走错一步都可能会前功尽弃。亏得这匹马训练有素,竟然没踩醒一个卢水部的士兵。当伊屠牙走到中军大帐附近时,发现还有几个尽职的卫兵在把守。
他跳下马拔出玄铁剑仰望明月,在心里说:“蕾娜斯,好一个明月夜,和我一齐闹他个天翻地覆吧!”
伊屠牙鬼魅般地在帐篷之间穿行,趁着黑暗的保护渗入卫兵中间,在电光火石之间接连砍倒数人。化身为狼人之后,他的力量大增,速度敏捷非常,几乎不亚于那帮夜行者。再加上这套战术早已烂熟于胸,所以砍杀起来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每一个被杀死的卫兵都是从背后被一剑斩落首级,连叫声都没发出来。就这样,片刻之间卢水王的卫兵们全都魂归地府,做了无头之鬼。
卢水王虽然健壮如牛,但毕竟年事已高,在一番痛饮后早已烂醉如泥。他只顾鼾声如雷地裹在牛皮被子里大睡,丝毫没留意岛身外的帐篷已是血流成河。在一片牛油蜡烛的灯火照耀中,帐篷被剑尖挑开,一个狰狞的狼头钻进来。伊屠牙冷冷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敌人,简直是犹如猪狗般的蠢物!他一个箭步冲进帐篷里面,一脚踏在卢水王胸口上。
卢水王从梦中惊醒,他一睁眼便吓得魂不附体:怪物正站在自己眼前!一个狼头人身的大汉,身上裹着黑色的羊皮袍子,腰间悬挂着铁胎弓和狼牙箭,手里拿一把明晃晃的大剑正戳着自己的咽喉。正在卢水王惊慌失措之时,那“怪物”口吐人言,对他说:“我是伊屠牙!”
卢水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痴痴地鹦鹉学舌:“伊屠牙?”
伊屠牙不屑地嗤笑道:“我就是左尘!去年还杀了你一万人,现在就忘啦?”
卢水王“啊”了一声,随即明白自己遇到的“怪物”是什么来头了。他惊魂未定地问道:“你竟然还活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