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逸群难为情地笑着摇摇头,他低声问道:“左将军,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一口气来个突袭?”
左尘说:“我要的是歼灭战不是击溃战!我们的骑兵太少,即使突袭成功也不过是把匈奴打散,郅支很快就能把败兵聚集起来继续为祸中原。单于的亲兵都来自屠各部,如果将之歼灭的话,郅支对于其他各部也就没那么威风了。”他望着山坡上的敌军说,“这是你第一次面临决战,怕不怕?”
马逸群不知该如何回答,左尘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便笑着替他答道:“怎会不怕?哈哈!我也是十八岁第一次上阵,当时出于激愤杀了人,只好投军赎罪。”
马逸群忍不住说:“我听说你杀人前还刚被长天书院革除出门了。”
左尘笑着说:“执掌书院的朱纪是个伪君子,干出爬灰的丑事。我写了首《朱大人赋》称颂他和儿媳的好事,就被开除了。那天从学院一出门,正碰见洛阳令的狗少带着人寻衅滋事,我一时火大就宰了他,然后就投军了。”他把笑容抿去,望着前方说,“第一仗就是跟着你爹打的,看着匈奴阵中的那个人冲过来,吓得尿了裤子,哈哈。真想不到他也在那边,他可是我们家的恩人。”
低声说完这些话,左尘大声道:“马逸群,拉上我的马去骑兵左阵待命,这里不需要骑马的人了!”
马逸群看着左尘说:“将军!您一定要在第一线吗?”
左尘说:“周全指挥骑兵也很有一套,你跟着他打吧。这次我要站在这里,让全部的汉军都看着主帅和他们站在一起!”他挥手让马逸群离开,这时山坡上响起了匈奴的鸣镝,四万匹马开始同时迈步,匈奴骑兵自山上一冲而下,以猛虎之势扑向山下的汉军,杀声遍野,马匹嘶鸣,震天动地。
左尘拎起一面铜锣命令道:“儿郎们,唱起来!”
面对着山崩海啸一般扑来的敌军骑兵,步兵们便低声唱起军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左尘命令:“弓弩手瞄准!”
号手吹起三声急促的调子,站在方阵最前排的三千弓弩手们举起沉重的弩瞄准敌军。左尘猛敲一声锣,三千支弩箭“嗖嗖嗖”闪电般飞射出去,如地狱的阴云一般掠过草原、山坡,一枚枚地洞穿了敌军马匹的胸口。正所谓射人先射马,马的体积大好瞄准,一箭上去人仰马翻,倒在地上的人与马立即便会被身后冲来的友军铁蹄踏成肉泥。一大片匈奴骑兵便以这种酷烈的方式死去,不过他们没有停也不能停。骑兵集团开始冲锋后只能一往无前冲破敌阵才有生路,仗已经打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索性拼到底!
步兵们还在低唱:“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左尘命令:“弓箭手瞄准!”
号手吹起两声急促的调子,站在方阵最前排的弓弩手们早已通过阵中空隙退到后面装弩箭,三千名弓箭手跑到阵前举起弓箭瞄准敌军。左尘猛敲一声锣,三千支箭“嗖嗖嗖”飞出去再次射倒一片匈奴骑兵,人与马翻滚着、哀号着,又被身后的无数个马蹄踏为一团团血雾肉酱。剩下的匈奴骑兵眼中要喷出火来,恐惧和愤慨令他们浑身战栗,但他们知道危险已经过去,离汉军方阵只有三百步,弓箭手来不及射第二箭了!他们看着敌人的面目已经变得清晰,敌军唱的军歌也回荡在自己耳中:“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眼看自己的马蹄就要踢中那些弓箭手的后背了!
是时候了!站在山坡上的郅支与站在山脚下的左尘同时这么想。郅支微笑着伸手去掏悬在马鞍上的羊皮酒袋,左尘则喊道:“起!”他身边的步兵一起呐喊“起!”
郅支看到汉军士兵们瞬间彼此靠拢合成严密的队形,阵中的那些旗帜被放倒,一直隐藏在旗帜后面的是——数千根被削尖的冷杉树干!这些碗口粗的树干足有三十尺长,汉军士兵们半蹲着数人合抱一根,将树根那头杵进地里,用尖锐的树梢对准飞奔而来的骑兵。这就是左尘的妙计,需要无比强悍的精神才能支撑着士兵们完成的大屠杀,需要分秒不差地在骑兵眼前竖起这些匪夷所思的巨大长枪。
匈奴骑兵们和他们的单于都在心里惊呼:“来不及了!”,那一根根紧靠在一起的冷杉树干就像是一根根串起冰糖葫芦的竹签子,而匈奴骑兵便是连人带马自动送上门去的冰糖葫芦!郅支手里的酒袋跌落在地,鲜红色的西域葡萄酒在雪地上溅出触目惊心的一片殷红来。片刻后,山谷里传来一股可怕的惨号。冷杉木质坚硬又有韧性,跑在最前排的匈奴战马被当胸贯穿,巨大的惯性让它们身上的骑士胸腹也被穿透;后面几排骑兵也来不及勒马,于是同样的惨剧又反复上演,每根冷杉上都串着几个垂死的人和几匹垂死的马,人与马发出惊天动地的凄厉呼号,让近在咫尺的汉军士兵都失魂落魄。
左尘厉声呵斥那些手软的士兵:“打仗还怕什么血?扶好杆子!有回首后顾者斩!”于是很多步兵队里的军校们便也同样地呵斥手下,汉军的阵线犹如长城般坚固不倒。
没被长杆穿透的匈奴骑兵们死活勒住了马,可是从山上冲下来的同伴们蜂拥而来,如洪流一般地挤在一起,很多人和马被挤倒、被踩死。无数人的喉管里疯狂呼号着同一个声音:“退回去,退回去!”另有一些还保持清醒的匈奴骑兵把手里的马刀朝汉军投掷过去,那些手扶长杆的士兵们不能闪避,只能用脑袋硬抗。一些人倒下去后便被战友拖走,立即另有一些人接替他们的位置,冷杉长杆依旧是匈奴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