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得了穆寒口谕,慌慌张张退出了寝宫,临行前还不忘满是感激地望了顾青一眼。
这一眼,顾青便是知晓自己方才为这小太监的求饶哦,兴许是正确的。
虽说也提不上求饶二字一说,不过只是自己多言了几句,让这个小太监得以继续存活的可能。
也不知今日一事过后,小太监是否还能继续回到原先那般的地位,还是会受穆寒刁难,顾青也是不得而知了。
穆寒好歹是个一国之君,应当是不至于同一个小太监怄气的罢?
顾青如此念着时,又想起宫里常常流传着的关于穆寒的流言,更兼穆寒这冰山脸往日里也没什么表情,吓人的紧,一下子竟然能够完全吻合起这流言中的形象来了。
譬如什么因为饭菜不合口而赐死一个御膳房的人啊,什么因为衣袍不合身赐死一个浣衣房啊,什么路上被一个小格格踢得球不小心砸到了腿一气之下把小格格和她母妃一同赐死啊......诸如此类的,种种显得穆寒分外无情无义、冷血难近人的传闻,顾青光是想着,就觉着自己浑身都忍不住打着冷颤,吓得拔腿就想往外跑。
什么小太监的安危,顾青一下子抛掷脑后。顾青当下满脑子都是,穆寒会不会因为自己没日没夜的骚扰,打乱了他的修养计划,以至于从三个月的修养变成了六个月而勃然大怒。
虽说顾青心里一直铁了心的认为不是自己打乱了穆寒的疗养计划,而是穆寒死皮赖脸留在永乐宫方才造成的如今后果。
不过盛威之下岂敢多言,顾青只得垂着头,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看,生怕自己一个抬头对着了穆寒的眼睛,好让穆寒能够将自己的心虚窥探的一览无余。
穆寒倒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方才还气势汹汹,似乎要给自己讨个说法,生怕自己出点什么事儿的那个顾青,当下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着头一言不发,似是受尽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方才不仅仅那周遭的婢子太监,以及那行医数十年的老太医皆被顾青满是感情的一番话语给打动,就差给他鼓掌赞叹了。就连穆寒,内心也为之触动。
顾青那般认真瞧着老太医的模样,那字字句句满是诚恳的言语,穆寒感觉到了那一份久违的温暖,暖的他忍不住也想附和着旁人一起,为顾青的言语流泪叹息。
故而就连顾青那一句为那个太监劝说的话语,穆寒也照盘全收,算是给顾青的一份奖赏了。
倘若依照先前他的脾性,当面辱君,且是当着如此多的人面前辱君。
自然不会给他归乡如此简单的结果,怕是当下已被送进了东宫去体验大内侍卫们独特的刑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穆寒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似乎是有些变了。因为顾青的到来,自己似乎变得已经不像是自己了。
平日里瞧着顾青的笑颜,穆寒也似是受了感染一般,想要陪同顾青一同大笑。
听着顾青肆无忌惮地耍嘴皮子,穆寒也想着抛却这帝皇身份,能够陪同顾青一同嬉笑打闹。
可所有种种,不过是穆寒心中所想罢了。他仍旧是如往日一般,永远的清冷面容,那令人忌惮后怕的手段。只有如此这般,这六宫、这天下,方才能服他穆寒。
常欢静静瞧着穆寒一动不动地望着顾青,而顾青更是不停地颤抖着试图转移视线,一个劲地在用手摸自己的脚尖,又急又喜地低低叹了口气。
这两位主子的种种,他皆看在眼里。起先在穆寒身边服侍的三年,常欢早已摸透了穆寒究竟是个何种脾性的人。
而服侍顾青的这些时日,顾青的口无遮拦同心无城府,他也早已知晓顾青的脾性,只要这两位主子的一个眼神,一个神色的变化,他便能知晓二人究竟心中所想为何物。
譬如当下常欢瞧着穆寒那出神的目光,便已知晓这数年来一直活在痛苦之中的帝皇,想来应当是能在不久之后,能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了罢?
如此这般最好,皇上自从终纯皇后去世后,便一直再未展露过笑颜。只有在那除夕之夜,醉酒的他望着林梦的样貌,笑着唤了一声阿纯,紧接着地便是冷风拂过的清醒。
自此以后,常欢再也没有见过穆寒醉酒的模样,也再也没见过穆寒面带笑意的模样。
不过自从顾青入宫以后,穆寒不单单常常面带笑意,就连往日里说话的口气,都轻松了几分,似是没有了往日的顾虑与负担一样。
——主子当真是上天赐给皇上的宝物啊。
常欢浅浅笑着,对着一旁尚且在偷偷围观的婢子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赶快出去,莫要再多做停留。
婢子们纷纷点点头示意知晓,悄无声息地随着常欢退出了永乐宫寝宫内,留得顾青同穆寒二人。
顾青满脸错愕地看着方才还在一旁认真看戏的小婢子们突然之间,一起组团离开了寝宫。不止那些好看的小姐姐,就连常欢也跟着离开。不对,准确来说应当是常欢领着这些婢子们一股脑全部离开。
该死的常欢,临走前还不忘对着我比了个加油,加你妹的油啊!没看见你的主子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顾青憋回了一肚子怒火,满脑子都是等下如果有机会溜出去,他一定要先把常欢按在地上胖揍一顿,揍到半个月没法儿下床那种。
不过穆寒却似是分外满意这当下只剩下了他同顾青二人的寝宫,方才的威严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万分随意地依靠在梨花桌上,含笑看着顾青不停变化的脸蛋。
“太医说,朕这身子再不好好休养,怕是要落得个半身残废,终身瘫痪在床了。如此这般,怕是朕这帝位当真和青儿所言一般,要不保了。”
顾青听穆寒话语听得浑身冷汗,虽说穆寒为了表示自己并无敌意一直眉眼带笑。可,怕是穆寒太久未曾笑过了,抑或顾青太过害怕。
那一份笑意,在顾青眼中变成了电影里反派实力常出现的笑容,就是那种日本鬼子举着刺枪逼问共产党的笑容,看的顾青浑身直哆嗦,话也说不利索了。
穆寒分外苦恼地思索着自己是否说错了话,让顾青竟然害怕至如此地步。
可越想越是不得其解,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更加卖力地扯着微笑,越是卖力,越是让顾青内心有种想要痛哭的冲动。
妈妈,爸爸!我错了你们快来带我回去吧——我保证回去后好好学习,年年奖学金,不泡网吧不打游戏一日三餐正常还带吃水果——
顾青愈是如此想着,面上神色愈是委屈巴巴,可怜顾青根本未曾察觉到自己的神色分明不是心中的害怕同愤怒,而是分外惹人怜爱的委屈,看的穆寒反倒是有些愣住了。
“青儿这是?莫不是朕方才说错了什么,让青儿你受了委屈了?”
穆寒刻意放软了声音,那声音软的如同溪流,潺潺流进顾青心里,听得顾青反倒是满脸懵逼。
这什么鬼?什么情况发展?这什么口气?!难不成,这皇帝非但不打算惩治一下小爷我,还以为小爷我受了委屈想来安慰一下小爷?
顾青的脑子二十年来第一次转的如此之快,迅速分析着穆寒的种种表现,就差把大学里学的高数公式一齐用上,再来点什么物理学生物学理论,一同用在穆寒身上。
果然古话说得好,皇上心,海底针。伴君如伴虎啊!
顾青根本无法搞明白穆寒究竟在想着什么,倘若当真是来安慰自己,顾青又怕抬高了自己。
毕竟先前自己方入宫的时候,这具身体先前的主人可是被穆寒在新婚之夜给捅死的啊?倘若穆寒怜惜自己想要和自己搞对象,从一开始就不会对这具身体先前的主人那般了?
不仅仅对先前的主人那样子粗鲁,就连自己醒来后,也是一个月见他一次,虽说穆寒常常托人给自己捎点东西就是了,可倘若当真是喜欢的话,根本不会弃之于不顾的罢?
所以说啊,顾青啊顾青,你从小就没人喜欢,怎么可能穿个越就有桃花呢?还是朵,霸王花?
顾青如此思索着反而松了口气,思量着想来应当是方才自己那一番演讲把这霸道帝王给打动了,故而方才才会对自己变得好了一些罢?
既然如此,那就当做穆寒变成了自己的小迷弟罢!有个皇上做自己的小迷弟,顾青光是想着,就觉得分外激动。
一时激动的控制不住自己,顾青已经一个拍手拍上了穆寒肩膀,满面笑意似是春风拂过。
“嘿哥们儿,跟着小爷我混,准没错儿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