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在狱警的带领下走进看守所的1号牢房时,在大院里戏弄恶霸狱警的兴奋慢慢消退了,昏暗的牢房和龌龊的空气使得他的心情渐渐灰暗下来。他扫视了一下牢房中未来将要与他同屋几个小时或者几天的人,那些人如同饿狼一样,眼睛闪着兴奋残忍的光,炯炯地盯着王辉,仿佛他是一只香喷喷的、烤得滴油的全羊。即便他对身边的事情再能淡然处之,也忍受不了这种失去自由和尊严的生活,那种作弄别人后的兴奋如同阿q的意淫,只是一种另类的自慰。而进了这个地方,似乎他又被别人当作了意淫的对象。
他一定要逃出去,在分局时,他本来已经策划好了一个逃跑计划。在警察局的审问结束后,他就想逃跑,按他的本事,逃跑也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不过,当他用神识探查李若刚的动静,听到了他和张敏的谈话后,他改变了主意。王辉想,既然有人帮助我逃跑,那是求之不得,至于能不能钓到大鱼,恐怕那个自作聪明的刑警队长要非常非常地失望了。
如同别人把他视为猎物,他也扫视着自己的猎物。在这里,不存在绝对的天敌,羊凶狠起来,也能吃了软弱的狼。王辉不是一只羊,虽然从外表看起来,他象一只绵羊一样温顺听话,其实披在羊皮下的狼的力量、速度和机警只有有心人才能察觉,如果说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他又缺少狼的凶残。
王辉进门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窗边靠墙躺着的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络腮胡子,脸相不善,可能是里面的老大。王辉象没有看见他们一样,寻找着空床位,见左边靠门的床空着,知是留给自己的,床上铺着不知是白色还是灰色的床单,一床条纹薄被上有几块斑迹,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排泄物,王辉徒劳地用手扫了扫床单,心一横,也不管干不干净,便上床躺了下去,彻底奉行了既来之,则安之,既安之,则躺之,则眼不见之的阿q精神。
“哎,起来起来。懂规矩吗?”有人呵斥道。
规矩?王辉郁闷得想大喊起来,这里怎么到处都是规矩?进看守所时,暴躁的狱警想教给他许多规矩,结果世事无常,演出了一场悲喜剧,教育者变成了被教育者,估计那几个狱警也知道王辉的规矩了。从这一点,王辉深深领会到了辨正唯物主义的英明伟大,辨证唯物主义告诉我们,事物是一分为二的,规矩也是一分为二的。规矩无所谓对错,只是看谁来制定,谁来遵守,不论怎样,规矩总离不开人。规矩是人立的,就有人能改。谁觉得不好,只要有能耐,就把它改过来,让那些人按他的规矩办不就行了?
“什么规矩?”王辉一翻身坐起来,望着说话的一个精瘦精瘦的中年男人。
“进了这个门,要拜见我们的老大,有好东西要记得孝敬老大。有危险时要冲在老大前面,有美女时要帮老大摇旗呐喊。老大的话要时时背诵,老大的恩要刻刻牢记。”一个长得很狐媚的小胡子年轻男人冲到王辉面前,捻着兰花指,手舞足蹈地说。
王辉的灰暗心情马上就被面前这个小品演员逗得开心起来,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像女人的男人,说:“这倒是个好规矩,我同意。不过,谁是老大?”
“那就是我们的王老大,还不过去拜见?想挨揍了是不是?”精瘦中年男人指着窗边的络腮胡子。络腮胡子见王辉看过来,马上咳嗽了两声,挺直了腰,昂起了头,摆出皇帝接见臣子的架势。在灰暗的灯光下,有点像被烟火熏黑了的灶王爷。
王辉再也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起来。有几个人觉得为老大效忠的时候到了,面前斯斯文文的小伙子,正是用来表忠心的好对象,他们冲了过来,架住王辉的胳膊,想按照通常的程序,导演一出三叩九拜的好戏。混没想到面前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却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几个人一使劲,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象在搬动一块几千斤的巨石,根本撼不动此人分毫。不知是谁,一二三喊起了加油的号子,几个人顿时热血沸腾,挣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力气,却仍然搬不动此人。
王辉心想,看来这些人如同狱警的杀威棒一样,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不过已经欣赏过前面一幕的王辉,觉得这些人缺少一点想象力,招式太落入俗套。王辉既然感觉到无聊,也就不想再玩,身子一抖,象从身上摘下几根黏附的头发一样,把夹着自己的胳膊连同他们的主人一个个扔到了墙上,又从墙上掉到床上,垒起了一个肉墙。王辉懒洋洋地靠在床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几条胳膊的主人虽然被摔得鼻青脸肿,可还不服气,骂骂咧咧地想上去找场子,络腮胡子摆摆手,止住了众手下,然后问王辉:“犯了什么事进来的啊?”
“警察说我贪污、偷税,我没承认。”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精瘦中年男人道:“你一个贪污、偷税的也这么牛,吃错药了吧?你问问屋里这几个,哪个不比你厉害。这个,与村长吵架时一刀把村长胳膊卸下来了,那个,打群架时把两个脑袋开了瓢,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号称神手三,我们那片小偷的头头。最厉害的是我们王老大,绑架了他们公司老总的女儿。”
“不对啊,经济上犯事的一般不跟我们关一起。判了几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跟条子托底哦?”络腮胡子疑惑地问,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看来不好惹,先把底细探清了。
提起这事,王辉有点冒火,他没好气地说:“还没判呢!警察还告我贩毒呢!好家伙,价值上千万的生意,把三义帮的舒沛然也扯了进来,他妈的,那个姓舒的小子真他妈害人。”王辉说着说着,由于生气,也骂了几句粗口。
王辉的话音刚落,络腮胡子的脸色就在短时间内变了三变,他先是惊讶,然后是恐惧,最后是谄媚。他赶紧跳下床,满脸堆笑地走到王辉面前,扑通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老大,您才是真正的老大,在您面前,我屁都不是,让我做您的小弟吧。”
络腮胡子也是个老江湖了,听王辉话里的口气,贩毒?那可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干的活,没点本事还真干不了这一行,贩毒的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上千万的生意?大生意啊,大毒品贩子啊,手下小弟无数,得罪了他,出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居然还把三义帮的舒帮主指名道姓地骂,看来这谱还不是一般的大!络腮胡子可是知道舒沛然的势力,他手下的一个小头目自己都得叫大爷,人家应不应还得看面子够不够。看刚才他的身手,举重若轻,真正的高手啊!
王辉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前倨后恭的前老大,踢了他一脚,道:“滚开,我没有贪污,没有偷税,也没有贩毒,我又不是黑社会的,我收什么小弟?”
“是,是,老大教训的是,瞧我这个猪脑子。你们…”络腮胡子恍然大悟,指着其他人说道:“都记住了,老大说了,他从来没有贩毒。出去谁也不许乱说!”
众人也醒过味来,纷纷附和。“是是,老大是个好人。”
“老大从来没有贩毒,他是被冤枉的。”
精瘦中年男人从一个角落里拿出半包皱巴巴的烟递给王辉。“老大,抽烟,真正的软中华,不好意思,只剩下几根了。这里不比外面,好东西很难弄到。”
看着眼前这些人一个个讨好他,王辉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腻味又郁闷。我就那么可怕吗?或许是贩毒这个罪名可怕?
“去去去,都别说话了,我想歇会儿。”王辉没好气地说。
络腮胡子赶忙把自己的床收拾好,“老大,睡这里边,安静。”
“不用了,这里挺好。”王辉说完就躺了下去。
众人不敢再说话,蹑手蹑脚地都回到自己的床上。
谁会是助我逃跑的警察呢?王辉躺在床上琢磨着,他开始用神识探察周围的动静。碰巧,听到隔壁牢房中传来的窃窃私语,一个有点嘶哑的声音说:“我得到通知,人已经到了,在1号牢房,你们最后再看一眼照片,别认错人,看完撕掉。放风时,听我的指挥。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王辉疑惑地想,在隔壁的人是要助我逃跑?看来还安排了好几个,放风时我得好好配合配合。只是王辉猜不出他们会采用什么方法,能把他从这个守卫森严的牢房救出去。
放风时,王辉一眼就认出了,准确地说,是听出了隔壁的那几个人,他们正在一起随意聊天。见王辉出来,其中一人一边朝王辉走来,一边东张西望假装找人,王辉装作不在意地低头走路,那人靠近的时候,加快了步伐,径直朝王辉撞来,王辉很“配合”地没有躲开。
“你他妈瞎了眼了!”那人假装踉跄着,差点摔倒,嘴里骂骂咧咧起来。
“你他妈才瞎了眼,是你往我身上撞的。”
“好小子,有种。”
正吵闹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上来几个人,推推搡搡把王辉挤向一个角落。突然,其中一人亮出了一把匕首朝王辉胸口刺去。王辉开始还以为是来助他出逃的,可渐渐地觉得不对劲了,于是对周围的人和事已留上了心,匕首刺过来的瞬间,王辉从容一闪,一股暗劲发出,那持匕首的人把持不住,朝着同伴扑去。只听得刀子噗地一声刺进了同伴的肩膀,王辉借机已闪在圈外。
另外几个人没有理会受伤的同伴,每个人手里都掏出匕首朝王辉逼近,其他放风的人都是老油子了,见此情形,知道是司空见惯的寻仇事,都纷纷躲开,络腮胡子也远远地站着,不敢去救援刚认的老大,看来他对自己的角色转换还不习惯,“有危险时要冲在老大前面”的戒律背诵得不牢靠。
“趁机受点轻伤,然后我就大喊,这是逃出去的好机会,我会掌握时机的,记得要带我出去。”一个低低的声音传过来,王辉瞥见同屋的精瘦中年男人快步地从身边走过。
王辉明白了那人的意思,他假装与围攻的人厮打几下,然后哎哟一声,捂着胸,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鲜血从胸口冒了出来。精瘦中年男人见此情形,大喊,“杀人了,快来人啊,杀人了!”
众人知已得手,见警察已持枪往这边跑来,顾不得再靠近查看,飞快地把刀子往墙外一扔,四散跑开了。警察跑到王辉的身边,见眼前一个血人躺在地上,精瘦中年男人正焦急而紧张地蹲在那人面前,领头的警察心里明白,赶紧招呼救护车,急救人员。
忙忙乱乱了一会,警察和精瘦中年男人把王辉抬上警车,车子拉起警铃,呼啸着朝附近的医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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