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云卿含笑打量着自己,焦飞鸿伸手在脸上摸了摸。
皱着黛眉,看向云卿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十分漂亮。在想啊等你出阁,我和沉漪只能相依为命了。唉。”
云卿摇头,故作怅然的样子。
“好家伙,你这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性子,怎么越发渐进?真真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焦飞鸿一面说,一面难得害羞地撇过脸不好意思对上云卿的眸子。
才十二三岁就要开始说亲、许人家,好好的小鲜肉转眼就要成烟熏鱼。
要消化并且接受这个事实,看来她还需要一些时日。
焦飞鸿性子大大咧咧地尚且如此,她也没有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咱们去那边的临水台子看鱼吧。还有花灯呢。”
说完像众夫人行了礼,便吩咐采蘩去取鱼食。几个花影似的女孩子一路欢声笑语。
倒是个好孩子。不论京中传言,只样貌,脾性,教养若排起来算是拔尖儿的。
太多闺阁女子,单拎出来也有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
虽然是有品阶的宫人教导,但这么好的年纪,能做到行云流水仿似浑然天成,若非骨子里的高贵优雅,再怎么严加苦练也是没有神韵的。
徐夫人心里细细想着,自觉心里对云卿更是多了赞誉。
徐夫人坐在众人中间,不经意与焦夫人对视,看着对方眼里都流露了相同的赞赏的目光,具是微笑,不作他说。
想来心里已经都有了盘算了。
焦夫人望着着盛放的紫玉兰,想起宴会前,云卿面对苛待自己的曹府府众人。
双目如古井般深邃幽远却明亮着,没有埋怨没有生怒没有嫉恨。言语敬重,举止端庄。
对此觉得惊异的大有人在,比如正在看表演的叶香君等人。
留意着身边和自己相交甚好的几位官夫人,此时都在夸赞云卿。
小叶氏心里都听得炸了,无明业火噌噌往眼里蹿,却又不得不露着温婉笑意,端了贤淑样儿,谦虚道谢。
又生生将手里上好的蜀锦帕子绞起丝。
三夫人王氏倒觉受用得很,想着左右都是曹家的血脉,便罢了。
瞥见小叶氏手里的帕子,和一直张望着屏风另一边的曹若姝,微微皱了眉。
让一旁侯着的婆子给主家递了信,只道身体不适,许氏赶了来,直送上马车才罢了。
依稀的觥筹交错和高谈阔论,夹杂了入耳的丝竹声乐。
表演着的《盘鼓舞》罗衣从风,长袖交横,格外飘逸的舞姿;又是浮腾累跪,跗蹋摩跌的技巧。
云卿带着同伴去离宴会较远的地方。
曲折的石阶和护栏直连着靠近池子的临水台子,清晰可见的游鱼和半开半合的鲜艳荷花。
远眺着依旧彩灯辉煌,明亮如昼的府邸,火树银花,花气袭人。
天上的繁星渐渐隐了光亮,若有若无;月,依旧那样清冷的挂着,不时飘了几缕游荡的云彩,乍一看倒像染在罗纹纸上的水墨画。
“采蘋那丫头去哪里,怎么人影儿也不见的。”云卿偏着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芍药,“姑姑,前面发生何事?怎么月如匆匆忙忙的。”
芍药闻言,对云卿的意思心领神会。
问了走过来巡查的婆子,道是无事,只曹大公子和四少爷喝了点子酒差点儿闹了起来,这会儿二夫人正安排着醒酒呢。
“可说了是因什么事?”云卿坐在藤椅上,把玩着手里的花灯,十分好奇地问。
“好像是绍均少爷说了些胡话,四少爷不中听才动的手。”芍药扫了一眼阶下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姐们,平静地道。
云卿颔首,心里却不这么想。
能让她四哥动手的,想来八成是和自己有关了,不想几日不见曹绍均的性子还是这样,竟如此黑自己。
云卿不觉有意思,嘴角薄唇扬起了笑,眼里闪过厌恶和鄙夷。
焦飞鸿提了小巧的六方杜鹃宫灯,踏着绣花鞋走上前来。
梨涡浅笑地道:“卿儿,可是有什么事呢,怎么不和大家一起赏鱼?”
“无事,你们先顽吧,我过会儿就来。”云卿笑道。
焦飞鸿反没走,挨着云卿坐了。
“我娘告诉我,日月星转天下间万事万物都在改变,只有自己开心才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开心一些,你的身子也早该好了。”
时不时就生病,听采蘩说卿儿去广陵还中暑,焦飞鸿就有些不是滋味。
云卿顿了顿,嫣然一笑地点了点头。
焦飞鸿眼神清澈,双目奕奕明亮,见云卿如此郑重其事,笑得更是开心。
云卿只当是一个小孩子需要玩伴罢了,却不想她原是个痴的。
不知道自己这话是说谁呢?自己还是焦飞鸿?云卿没有再细想。
打小听着金兰知己类的故事,青春期的年纪却是个固执的,认定的人就不更改。
“采蘩,你去把之前五哥给的解酒丸给大哥送去。告诉大哥小心在外公身边。你就守在院里,和二舅母照顾好四哥,知道吗?”
云卿皱着眉道,眼神巡视着四处,府卫的更岗频率,是不是长了些?
“主子,怎么突然去送解酒丸的?”
这宴会上不是该不醉不归,开怀畅饮的吗?怎么才开宴一会儿,主子就如此吩咐?
采蘩秀丽的面庞染上了惊疑和好奇。
连着眉间的红痣和腰间的汗巾子此时也显得格外妖冶。
云卿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她的直觉,今晚不会那么平静。
握着焦飞鸿的手心儿直冒了细汗,目光幽远,“不要多问了,赶紧去吧,记得叮嘱你的。”
采蘩仔细地注视自己面前好似陌生的云卿,她从来不会用这样的命令语气和自己说话。
认真严肃的样子如暗夜的鬼魅般,浑身气势冷肃彻寒,让人不得辩驳。
望着云卿深邃的眼睛,郑重点了点头。
在一旁的焦飞鸿也感觉到了云卿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眼神木木的,手心十分清凉。
“怎么啦卿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发觉焦飞鸿的不对劲儿,云卿温润着表情,紧紧握着焦飞鸿的手,“飞鸿,咱们过去寻她们吧。”
焦飞鸿轻哦了一声,惊疑不定地用光留意着云卿
云卿话音刚落,一个婆子眼神焦急地从台下跑上来。胸脯子起伏着,带了细纹的眼睛隐不住地慌乱。
“大小姐,陆大人的千金落水了,芍药打发了奴婢来回小姐,再去请太医过来。”
听着婆子的话,云卿皱了眉。“好端端怎的落水了。我先过去看看。”
陆家的千金?让她好好想想,她前些天好像听三哥四哥提起过与宴的宾客。
算了先不想,去看看再说。
焦飞鸿听着有人落水,小脸刷地白了,紧紧攒着云卿的手,想要回宴会去。
可是侧目看到和自己一样年纪的云卿,脸露担忧却丝毫没有慌乱和害怕,便也试着鼓起勇气,跟着云卿去临水台子。
临水台子边,落水的人已经被捞起来,小脸寡白,嘴唇泛紫,发髻衣裳都散乱了。
其他的闺秀都藏在身旁的嬷嬷怀里,声音呜咽,芍药在一旁伸手探着气息,一旁的婆子早已泪流满面,
“你带着几个嬷嬷,好好地送了自家小姐到各家夫人身边,别出了岔子。再请了陆夫人过来,别大惊小怪的。”
扫了一眼没有急救的围众,云卿冷声说。
云卿褪了臂上的披帛,放开了呆怔的焦飞鸿的手,半跪在她身边,吩咐着一旁的婆子。
旁边几个愣了的嬷嬷携了自家小姐,赶紧跟着婆子离去了。
是她?
在芍药把她的头发捋开后,云卿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落水女子。
正月十五,元宵宫宴。
和清河世子闹绯闻的绯闻女主,杜皇后的表外甥女,大理寺卿陆大人的千金,陆移芳。
芍药的手僵在一处,双目闪烁,掠过自责和惋惜。
云卿看在眼里没有多说话,估计着气息极是微弱了,不觉忧上眉头,散开了围着的众人。
心想,一定还有救的,没关系,豁出去试试好了。
这样想着于是半掀了襦裙,右腿跪在地上,左腿膝部屈曲。
费力将陆移芳腹部横放在自己的左膝上,让头部下垂,示意芍药按压她的背部。
“从救上来到现在多久了。”
芍药盯着云卿一系列堪称怪异的动作,只是眼里都是坚定不移和慌乱,仔细想了想。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
半盏茶,六分钟的时间,还有希望。
云卿瞅着陆移芳皱巴巴十分渗人的脸,心道不要出事,不然温杜两家又要剑拔弩张了。
正是豆蔻梢头的青春年华,可是要珍惜生命的呀。
也不知是不是云卿的话起了效,陆移芳眼皮一动嘴里开始吐出来些许水,云卿扬了嘴角,眼里泛着碎碎的光芒。
身旁的跟随嬷嬷也止了哭,忙用帕子擦了她嘴角的水渍。
此时陆夫人听了婆子的话,心急如焚地赶来,一路上念念有词的祈祷。
可看到自家女儿没有生气的样子,脚底一软瘫在地上,眼睛睁得老大。
连着丫鬟的喊叫也没有反应。
云卿自是没有管她,让芍药把陆移芳抱了仰卧在湿答答的木板上,头部后仰。
伸了秀腻的手指,捏住她的口,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她的嘴巴吹气。
这样的举动着实惊呆了旁人,都怔怔地。
就是一向波澜不惊的芍药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