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沉漪眺望着太液池上亭子里的两个身影,没有回答。
对啊,她此前过来是想告诉云卿说温清苑纳了小妾,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虽然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只是那小妾她在马车上远远见过,实在是过分相似,若非打小相识,即便有人说是孪生姐妹她也是信的。
“这宫里富丽堂皇的景色迷了多少人的眼,有的人挤破脑袋爬山枝头,有的人在高枝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命。碧瓦红墙就像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拼命要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她在这里,已经步履维艰。”
那样向往自由的人,被关在金丝笼里,欢喜已经很难得了,又何必用外界的事来烦她?
宫中的路悠长、平静,徐沉漪不禁回想起年少的点点滴滴。那时候飞鸿依旧大大咧咧地还振振有词发誓要成为凰翼将军姚归映那样的人,云卿还是那个像极了流落凡间的仙子,灵动又清醒的看着她俩拌嘴,不过数年时间,青丝成髻,物是人非。
人这一生,终究是不自由的,想此,徐沉漪不禁眼眶湿润。立春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觉得不明白。
目视着清河王爷携了王妃上了马车,亭子里的萧祁钰和温情卓才收回视线,“你觉不觉得那天的白衣使臣看上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萧祁钰望着被风吹皱的水面,淡淡地问。
温情卓沉吟了一会儿:“陛下所指那天是宴会当天?臣那会儿在府里面陪着父亲下棋。”
“那朕问你这世上可有改变人容颜的药水或者术法?”萧祁钰皱着眉直视着温情卓的眼睛。
“依稀记得师父曾经提过。据说这是一种毒药,将药敷面并且浸药汤百天,百日之内容貌会发生改变,而且等用药结束便要开始服用解药,否则便会面目全非,身体溃烂而死。不过臣未曾亲眼见过,师父也只当哄人开心的话罢了。陛下可是怀疑什么人?”
萧祁钰忽然笑了,“温家的人果然都是狐狸,在宫里还有只九尾狐。朕前些天看见一本游记上面记了一些奇闻异事,便拿来考考你,看看那人是不是胡诌的。”
“微臣失言,请陛下降罪。”温情卓听着此话意有所指,便要跪下,萧祁钰忙一把搀着,平静地道:“你觉得姚将军如何?”问句一丢,自顾往养和殿的方向去。
“姚将军,是个忠臣良将。”温情卓走在后面答。
“做你妻子,如何?”萧祁钰问。
温清卓哑口无言,好久才道:“她是个好人。”
“狐狸,一窝的狐狸。”萧祁钰不再理他,从在封地那会儿有个女子自尽在他面前之后,就再没有女子出现过。
“陛下是去哪儿?”
“去看朕的小狐狸。”
看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离去,温清卓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回想刚刚萧祁钰问自己的问题,顿时又五味杂陈。风从太液池上吹来,拂过少年的老气横秋的面庞,他想起来很久以前有个小丫头叉着腰奚落他,说喜欢就要努力去争取,不试试怎么知道哪里是南墙。
时至今日,他依旧做不到像小妹所说的那么勇敢,更不敢设想撞上南墙会怎样。但他太了解萧祁钰了,他所说的话往往看似漫不经心却都是意有所指,这个世界上好像谁都有谁的身不由己。
傍晚时候,云卿坐在秋千架上思虑着种种,随后吩咐了采蘩几句。萧祁钰打发黍离来说不陪云卿吃饭,批完折子过来带云卿去消食。云卿没理,只是在采蘩走后问着侍立的之绣道:“采蘩这几日是在忙什么,怎么不跟你们凑一块儿了,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也没看见她和哪个侍卫走近?不过她这两天是有些奇怪,总是在出神,想着什么事情便发呆,问着也不说。”之绣将手心儿里的鱼料递到云卿面前,一面回话。
云卿颔首便不再说话。
晚上只用了点儿小粥便再吃不下,倒是萧祁钰命人送来的樱桃吃了小碟子。云卿这会儿正望着美人觚里的花出神,便听到廊下的脚步声,估摸着是那人来了,便倚着软枕假寐。
果不其然,萧祁钰见状蹑手蹑脚地踱到云卿身边,俯身在她唇瓣上轻啄,见她没动静并不打算作罢。修长的手指梳理着她额前的发丝,鬼使神差地覆上两片唇瓣,舌,灵活地撬开贝齿,开始游走。
室内充斥着淡淡的清香,像极了春天的花园。
原本就是装睡的云卿浑身一个激灵,蛾眉倒蹙,盈盈双目睁了开来,双手想把他推开。手上还没动作,萧祁钰已经钳住了她,嘴角笑意弥漫,十分满足地鸣金收兵。
“你对其他女人也这样?”云卿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萧祁钰皱起了眉头,打横将她抱起,随即嘴角扬起,凝视着云卿的眸子,笑意直达眼底地道:“其他女人?怎样?”
“......”
云卿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人反将一军的时候,萧祁钰整个人离自己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他喷出来的气息变得急促,胸膛起伏的频率也加快,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火苗四窜,只能暗道一声完了。
“你好像有些不舒服,需不需要帮忙?”云卿眨着眼睛,打量着他逐渐像染上胭脂的脸颊,小心翼翼地说。
“小狐狸变坏了。”只是盯着云卿一动不动,像是她身上藏了某种令人渴望的东西,极力克制之下他面色红润宛如春桃,云卿目瞪口呆之际他已然翻身下榻,仅听到一句:不许过来。
云卿一动也不敢动,静静趴在床上听着步伐声,他没叫黍离,想来是去后面的小浴池去了。
看他样子应该很难受吧?云卿在心里面想,一面又觉得捉弄他十分有趣,不禁计上心来。翻遍了所有衣橱,终于在一个红木匣子里找到了她夏天才穿的薄如蝉翼的睡衣,然后迅速换上,轻手轻脚地直奔浴池。
云深不知处的东厢房往里面走便是一眼热泉和一眼冷泉,此时的萧祁钰正闭目泡在冷泉里,面上的红润未减,侧耳听见有脚步声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靠近,等他睁眼时已经晚了。
“我也来泡泡香香浴。”云卿浸在热泉中笑颜如花地望向对面冷泉中的萧祁钰,自个儿抓起玫瑰花瓣放进水里,一面还哼着小曲儿。
萧祁钰皱着眉,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一脸天真无邪的云卿,长长呼了一口气。
“你你你——你要干嘛,我警告你,你可别过来哦。”云卿盯着某人一丝不挂地走过来,咽了咽口水,警惕地说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温泉的边沿靠去。说实话,她有些慌了。
萧祁钰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从温泉中将云卿抱出来。云卿看了看穿着亵衣亵裤的自己和一丝不苟的萧祁钰,整个人别扭得像藤上的倭瓜,满脸通红。
谁知萧祁钰下一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旁边的毯子盖在她身上,随后打横抱起就往内殿走:“你现在怀有身孕是不能来这里久泡的,虽然是热泉,但还是会受凉。你要捉弄朕,有一生的时间呢,急什么?”
云卿的脸贴在萧祁钰的肌肤,那么明显的温热,她好想就这么在他怀里,直到天荒地老,直到老去死去。
“怎么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萧祁钰见怀里的人不作声,有些紧张起来。
“我想在你怀里多待会儿。”云卿小声地说,环着萧祁钰脖颈的手丝毫没有要放的意思。
萧祁钰顿了顿,好一会儿才把云卿放到床上,只是他依旧没说话。
与落汤鸡一般无二的云卿坐在床上,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会儿拿了自己的睡衣过来,一会儿又拿了浴巾,只是依旧是沉默。但看着他小心翼翼给自己擦头发、换睡衣,她第一次有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躺好别动,朕去去就来。”
云卿默不作声,盈盈双目如秋水含波注视着萧祁玉,轻嗯了一声,纤细的手指却自然而然地从他的喉结直滑到胸膛。
萧祁钰一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乖,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生活,不要招惹我。”
说完,把云卿的指腹凑在自己的唇边,蜻蜓点水一般亲吻了一下。云卿仿佛触电一般浑身一颤忙把手从他手心抽出来,脸颊泛红地别过脸去不看他,“哼,懒得理你。”
萧祁钰笑而不语,拉过被褥帮云卿盖着,起身便要出去。
“还回来么?”见他要走,云卿下意识拉住他骨节分明的手,眉头轻皱,眼神询问般看着他。
“冷。”
“……”
这一去,云卿等了许久。他妃子众多,自己借着有孕,故意不停地试探他,不就是赶他去和别人花前月下吗?这会儿又在这里黯然神伤作甚?云卿打心底里嘲笑起自己来,她何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了?
月上柳梢头,萧祁玉回到寝殿时,云卿已然熟睡,整个人蜷缩在角落,双手防备地抓着被褥,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