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门。
木鹤溪替澜渊拆下胸口带血的纱布,替他重新换药。
“感觉怎么样?”木鹤溪关切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澜渊,眉头紧皱,“晓枫用这保命的魔丹把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不是让你这么糟蹋身体的……扼魂锏伤没有那么容易复原,这几日你拖着伤体处理师父和诸位弟子的后事,如今逝者仙躯已经入土为安,你可不要再强撑了。”
“太乙门遭此变故,我怎能放手不管……木师叔放心,我心里有数。”澜渊缓缓长舒一口气,“……枫师妹还没有找到吗?”
“还没……”木鹤溪声调有些低沉,“先把药喝了吧。”他将木几上的药碗递给澜渊,又道,“你说她把魔丹度给你之时,身上有扼魂锏伤,会不会,是凌霄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所以把她带走了?”
澜渊喝下药,将碗放在旁边的几上,道:“若凌霄知道她真实身份,又怎会用扼魂锏刺伤她?”
“说不定是刺伤之后,才发现的?”木鹤溪猜测道。
“那为何当时不带走,等到枫师妹把魔丹给度我,才再次折回带走她?”澜渊反问。
木鹤溪叹口气:“确实不合理。可是除了凌霄,还会有谁,会带走晓枫的尸……”说着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合适,改口道:“会带走晓枫?”
澜渊沉思半晌,带着几分犹疑猜测道:“其实,还有一个人有可能……”
“谁?”
“蓝城奕。上次枫师妹被噬魂族带走,是他救了枫师妹。他当时感受到了枫师妹体内的魔丹,也许……他已经猜到枫师妹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他确实有可能……”木鹤溪道,“只是,澜渊……晓枫被扼魂锏刺伤,又把魔丹度给了你,活下来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你要有心理准备。”木鹤溪话在舌尖逡巡了几圈,还是说了出来,“即使,晓枫还活着,她身上发生了那种事情……太乙门,乃至整个仙门,恐怕难在容下她了。”
“……我知道,木师叔。”澜渊阖了阖眼皮,道,“只是晓枫从小心性纯良,这一切并不是她主动造成。既然当初让她入了太乙门,她便永远是太乙弟子,除非……她自己背叛仙门。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到时候我会亲手……制止她。”
木鹤溪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拉过澜渊的手腕替他把脉:“魔丹现在你体内感觉怎么样?”
“运气时偶有干扰,”澜渊想了想,嘱咐道,“木师叔,枫师妹的身份,和我身上魔丹的事,先不要告诉他人。”
“我明白。那日晓枫魔丹失控震死所有人的场景,已经在朔洄镜中被我抹掉了。你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此事。”木鹤溪道,“幸好当时我是第一个赶回太乙山的……不过,抹掉朔洄镜的那段记录的罪名,只能暂且安在魔界头上了。”
澜渊点头:“木师叔考虑周全。这也是权宜之举。”
木鹤溪松开把脉的手,道:“现在你金丹受损,两颗内丹还能勉强平和共处,但等你元气渐渐回复,两颗内丹绝不会相容,到时候恐怕会互相打架,搅乱你的真气……”
剩下的话木鹤溪没有说,澜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时息鹤庭和他二人联合都没有办法完全压制的魔丹,在他体内恐怕会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雷。
澜渊澹澹一笑,收回手,宽心道:“木师叔不必太过担心,有您在,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找到解决办法。”
“嗯,你倒是相信我。”木鹤溪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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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渊顿了顿,正色道:“师父和我重伤、师父闭关第二日,魔界就突然出现,大肆攻打仙门,扼魂锏出现在凌霄手里……此事必不会是巧合。如今的太乙山和仙盟,恐怕不再是铁板一块。”
“唉。十几二十年前,就已经有人动了歪心思,去抢那本劳什子《除魔录》,搅得仙魔两界天翻地覆。”木鹤溪道,“后来《除魔录》下落不明,魔界被灭十一年后又在旦夕之间卷土重来,很多事情的真相都会慢慢浮出水面。且等着看吧……你有怀疑的人吗?”
“暂时没有,”澜渊摇头,“不过……密室的禁制是有人用太乙功法替枫师妹解封的,并非强行打开,也没有魔界痕迹——那禁制是我下的。”
“你是说……”木鹤溪道,“是有人故意打开禁制,放出了晓枫?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此人能打开你下的禁制,修为定不在你之下……”木鹤溪先是震惊,很快又扯了扯嘴角,道,“我怎么觉得唯一可能的人是我?”
“木师叔说笑了,”澜渊无奈地澹笑一声,“当时木师叔远去矩州寻药,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太乙宫。”
木鹤溪认真道:“那可未必,万一我假装外出,实际就藏在太乙宫没走呢?掌门师兄和你重伤的消息,只有我、鹤言、素机和几个大弟子知道……”
木鹤溪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很快地作出自己的判断:“决不可能是鹤言,也不可能是素机。剩下的几个弟子,澜其修为几乎与你比肩,澜台、澜久、澜真,他们三个若是刻意练习,或能强行勉强解封你下的禁制。可是这几人和澜秋,当时都被派出去协助其他门派,不在太乙山。”
“剩下的几个,修为上都还不足以破你的禁制,而且他们,”木鹤溪叹了一口气,“包括鹤言、澜其,都死了。”
“你看,这么一说,不就是我最有嫌疑了?”木鹤溪道。
“这世上我最信任之人,木师叔便是其中一个,”澜渊道,“木师叔若有嫌疑,那岂非我也有嫌疑?”
“你如今是太乙掌门,又是仙盟公认没有任何异议的继任盟主。”木鹤溪笑道,“哪怕这世上所有修士的道心都变了,你也不会变。好啦,你赶快打坐调养吧,眼下魔界趁我们太乙门受挫,接下来不定会有什么动作,你得赶快好起来。”
“木师叔,你有没有想过,凌霄为什么没有乘胜出手?再次攻打太乙或者其他仙门?”澜渊问。
“唔……这我倒没有想过……”
澜渊道:“有两种可能,第一,当日我与凌霄交手时,发现他修为乍一看已近魔婴中期,但实际对招的时候,他的杀招时强时弱,所以我怀疑他是强行升境,因此境界并不稳。”
木鹤溪道:“十一年的时间,从区区开灵大圆满,跃升至魔婴中期,的确不可思议……”
“第二,扼魂锏是四仙器之一,本是仙门之物,魔界之人强用,必定是强行将扼魂锏魔化。从盗取扼魂锏到魔化扼魂锏,凌霄的真元不可能不受影响。”
木鹤溪道:“所以,你意思是,在上次一战之后,他真元消耗巨大,很可能境界不稳,或受扼魂锏的反噬,才不得不暂时停手?”
“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澜渊道,“实际情形如何,无从得知,我们依然需时刻戒备,不能掉以轻心。”
“现在魔界的结界已经加强,凌霄已经堂而皇之入主天魔宫,”木鹤溪说着站起身,“你疗伤吧,我会加紧派人去魔界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