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枫非常后悔。
她后悔没有拒绝那些家伙的敬酒,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硬要逞强一个人走回家;
后悔抄近路走了穿云巷,好巧不巧地碰到有几个人在欺侮一个小男生,一时没有忍住冲过去言辞制止;
后悔仗着练过几年空手道,在与对方实力悬殊之下勇敢地以一敌三,结果,被三个壮汉推下马路——
然后,她被一辆高速行驶的越野车给撞飞了。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那辆黑色大G将她撞飞十几米,尽管司机立即刹车,车轮却还是因为惯性不受控地碾压过顾小枫的身体。
她似乎听见自己肋骨断裂、五脏六腑被冲击成一团的声音,在脑袋与柏油路相撞的时刻,她很怀疑脑浆是否已经蹦出来,紧接着,双腿胫骨被轮胎碾压,手臂手肘与地面冲击关节错位……惊惧远远超过了疼痛,她只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还停留在被推下时的马路沿上。
据说,人遇险濒死的那一瞬,意识飞速运转,时间会被相对拉长,大脑会想到很多事情,更会看到一些奇妙的景象。
顾小枫在地上720度翻滚的那几秒,飞快的回顾完了自己平淡而无趣的一生,她后悔没有多花时间陪伴自己的爷爷奶奶,后悔没有完成那张“人生必做的100件事”的清单……
温热的液体慢慢从身上流失,寒冷侵袭,剧烈的疼痛开始袭来,顾小枫的意识开始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依稀看到一张棱角分明却模糊不清的男人面孔,紧张俯身看向她。
·
“小枫师姐!”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顾小枫耳边响起,顾小枫睁开眼,耀目的阳光让她不自觉眯眼用手背遮挡,然后是一张少女圆润的脸蛋,映入眼帘。
怎么是女孩?不应该是个男人吗?
——等等,明明是晚上,为什么会有阳光?
是死亡之前的灵魂出窍吗?
顾小枫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块布满青苔的大石上,一只脚泡在清澈流动的溪水里,另一侧是绿茵茵的草地和茂密的树林。
什么汽车、马路、小混混,全都消失了。
“小枫师姐?”眼前的少女一脸不解地盯着失神的顾小枫。
少女大约十三四岁,穿着一身浅紫色的深衣,头发乌黑浓密,头顶左右两个发揪,两侧垂下两缕轻盈的发丝,余下长而密的发缕梳到耳后两侧,用浅紫的发带系扎成两束,粉扑扑的脸蛋娇嫩得能掐出水来,除了有点婴儿肥之外,整个装扮十分灵动素雅。
少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拧了一下顾小枫的大腿。
“呀……!”顾小枫惊呼一声,弹坐起来。
“小枫师姐,你干嘛一直不说话,摔傻啦?”少女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笑嘻嘻地问她。
“嘶——”顾小枫撑地准备起身,手肘一丝疼痛袭来,女孩忙扶她起来,伸手撩她的袖子查看,只见她手肘上蹭破了一层红皮:“哎呀受伤了!完了完了,要是被澜渊师兄知道,一定会心疼的!看看还有那里受伤了?我帮你上药……”
女孩小心地扶着顾小枫从水里站起来,移步到岸边,仔细地查看她身上还没有其他伤口,又从袖子里摸出药瓶,认真地给顾小枫手肘上那0.5cm的破皮涂抹伤药。
顾小枫这才发现自己也穿着月白色束腰古衫。她摸了摸自己的全身各处,发现疼痛的来源仅仅是屁股和手肘。她看起来仅仅像是踩在滑溜的青苔上摔了一大跤而已,全身其他地方都完整无缺。
然后顾小枫不可置信地把双手停留在前——胸,因为她发现一件更离谱的事——她变小了!
现在这副身体,顶多不过十一二岁!
女孩哪里知道顾小枫内心的震惊,自顾自絮叨:“小枫师姐,我们已经偷偷跑出来大半天了,还是没有追上澜渊师兄他们,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澜渊师兄他们这次去调查噬魂族的事情,事关重大,要是他们发现我们跟出来,恐怕会叫他们分心的……而且我们再不回去,被我们的师父、尤其是我师父发现,就惨啦!”
顾小枫:“……”
女孩见顾小枫不说话,朝一旁喊了一声:“火凤!”
只见一只仙气十足的白羽大鸟从树丛里起身,优雅地迈步来到顾小枫旁边,伸出长长的鸟喙去碰顾小枫的脸颊。
“哪儿来这么大一只……鹤……”顾小枫被这半人多高的仙鹤靠近,本能地往后躲,鹤却张开翅膀抖动了身体,更加亲密地往前凑。
顾小枫被带起的风呼了一脸,反射性闭上了眼睛。
“小枫师姐,骑上火凤,我们回去吧,好不好嘛?下次呢,你让澜渊师兄亲自带上你出门玩,澜渊师兄那么疼你,一定会答应的……”女孩道。
忽然一阵阴风挂过,远处似乎有一片阴云若隐若现。
顾小枫察觉那阴冷的风刮过后颈,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种无形的厌恶感袭来。
“这风……”女孩手中一柄烟灰色的长麈尾,麈尾的毛羽因风上下吹动。
“卜梦观的麈尾是不会随常风而动的,这不是普通的风!”女孩见麈尾有异样,警惕地观察四周,不见什么异物,于是闭上眼感知了一下,突然变色道:“好强的煞气!小枫师姐,骑上火凤,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骑……这鸟?”顾小枫在女孩的催促中,半推半就地爬上了仙鹤背。
这只叫火凤的白鹤,似乎听得懂她们的话,抖了两下舒展开巨大的翅膀,飞上了天。
我骑上了一只鹤!
顾小枫下巴还没合上,只见女孩将烟灰色的麈尾往空中一抛,然后一跃而上,麈尾便带着她飞了起来,很快便与顾小枫并肩飞行了。
顾小枫不知道“自己被一只鸟驮着飞上天“和“这女孩能飞”到底哪件事更让她震惊,她紧张地抱着白鹤的脖子,一开始东倒西歪,但白鹤飞行的极稳当,她渐渐地适应了过来。
“我这不会是,穿越了?”顾小枫心道,这样离谱的事情,终于发生在她身上了吗?!
听到什么“噬魂族”,“澜渊师兄”,还有这飞来飞去的事情,应该是一个修真世界?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作师姐,这倒也能以入师门时间前后来解释,可问题是——
为什么她的飞行是必须骑鸟才行啊?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确认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才最重要。
于是她扭头礼貌地问女孩:“小……师妹,你叫什么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