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舒宇的条件，唐父当即眉毛一竖：“你做梦！不可能！”
舒宇笑着摇头：“叔叔你别激动，你别急着发火，冷静的想一下，这个“先锋厂”在解放前都建厂了，在同行业之中也曾经是翘楚级别的存在，为什么会逐额恩渐亏损。”
“因为时代变了，人的需求也变了。”唐父眉毛耷拉了下来，显然厂子在他手里逐渐失去生命力，是他的一块心病。
不过唐父仍是有些不甘：“但我们也在这几年尝试过转型，尝试着迎合年轻人的市场，寻求小众爱好者的市场。”
“结果呢？”舒宇笑着看向唐父，并不是他在明知故问，而是想看看唐父对于真实情况的把握有多少。
“这些市场早就饱和了，我们作为新手，很难挤进去。”唐父摇头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光从他的神情，舒宇就可以猜测，这次先锋厂的转型，跌了一个很大的跟头，绝不像唐父嘴巴上说的那么轻松。
“失败是在所难免的。”舒宇笑了笑：“因为你们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情。”
“哦？”唐父来了兴趣，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下说。”
舒宇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既然唐父让他坐下说，就是自己的话成功的勾起他的好奇心。
“这其实并不是需求的转变，而是文化的转变。”舒宇坐下后，笑着拆开桐城小花茶的包装，熟练无比的借着桌上茶具，一面泡茶，一面说道。
“哦？怎么又扯到文化上了？二者有什么不同吗？”看着舒宇老练的泡茶动作，唐父眼中闪过些许赞赏神情，继续开口问道，语气比之一开始，不知道要温柔了多少倍。
“就这样举个例子吧，同样是时代进步，煮茶的全过程，古代用的是火，现在用的则是电。现在除了复古爱好者想要表现自己的内涵，相信很少人已经继续用原始的方法煮茶了吧？”舒宇指着茶具，举例子道。
“对。”唐父点了点头。
“但喜欢喝茶的仍喜欢喝茶，他们喜欢喝茶的本心没有变，反而喜欢喝茶的人越来越多了，对吗？”舒宇又问。
唐父眼前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却没有抓牢。
“因为茶有一套传承数千年的文化体系？”唐雨音突然开口。
“没错。”舒宇打了一个响指：“其实，你如果以文化的定义去看世界上任何一个物品，的确多少都是有自己的文化体系的，文化体系不会因为时代和科技的进步而消亡，有时候总有人说，什么什么文化消失了，其实只是它改变了，或是与时代产物融合了。就像古代北方穷人睡火炕，现在已经极少的人睡火炕了，但是火炕文化消失了吗？没有，有种东西叫电褥子。”
唐父恍然：“但我还是觉得没什么太大区别，无论是需求变化，还是文化变化，我们的产品的确没人要了。如果照你所说，文化的改变反而问题更加严重一些，毕竟听起来，需求转变是小规模的，而文化转变则是大规模的，你能有什么方法阻止文化的转变？回到五十年前？”
“叔叔，在商言商啊。”舒宇笑着提醒。
“嗯？”唐父一脸茫然。
“您是商人，不是某个文化的卫道士，你要想的，不是把这个文化传承下去，而是在文化的转变中，保留自己的品牌，自己的企业效益啊。”
唐父眼前再度一亮，对啊怎么钻死胡同里了。
但唐父想了想，又是从口中发出一声苦笑：“但我们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你有什么主意？”
“先改变自己能融合时代，随时代进步的企业文化，建立企业文化信仰，之后……”舒宇狡黠一笑：“之后你把权利交给我，我保证半年内让厂子起死回生。”
“怎么又绕回来了，你应该也知道，一个企业，尤其是像先锋厂这样的老牌企业，人员构成是相当复杂的，不是过家家，权利说移交给谁就移交给谁。”唐父虽然通过几句谈吐，对舒宇的印象改观了些许，不过原则上却是显然并不愿意动摇。
“但一家企业想要实行大的变动，如果没有权利，是很难推动的吧？”舒宇反问。
唐父苦笑摇头：“就算我同意将大权暂交给你半年，不代表厂内其他高层会同意，这种时候，最忌讳的是内斗了。”
两人都知道对方说的很有道理，故而一时间是谁也无法说服谁。
“来来来，边吃边谈。”唐母见二人好不容易很有共同语言的聊了一会，却又是陷入分歧的沉默，便连忙从厨房端上十分有地域风味的清蒸长江鱼端上饭桌。
唐雨音也是紧随其后，端上了两盘炒菜，舒宇食指大动，虽然来之前也接待表哥吃了一顿饭，但这两盘炒菜都是唐雨音的拿手菜，唐雨音的厨艺，是舒宇认为自己永远吃不腻的。
“阿姨，雨音，一起吃吧，还有雨音把你妹妹也一起下来吧？”舒宇见只有自己和唐父落座，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晚上都吃过了，我去辅导媛媛功课。”媛媛显然是唐雨音妹妹的小名，舒宇记得，唐雨音这个妹妹的大名应该是叫唐韵缘，很是男性化的名字，好像是因为唐雨音父母觉得收养唐雨音，结了善缘，有了自己的孩子，又生于一场音乐会之后出生，所以便取了这个有些怪异的名字。
“这么多菜，我和叔叔也吃不完啊不是？”舒宇苦笑。
唐母想了想，便是看向唐雨音：“雨音，你陪着一起吃点，招待一下。”
唐母显然是觉得，舒宇和唐父两人默不作声的吃东西，场面会有些尴尬，而且万一两人再有个意见分歧怎么办？打起来可怎么办？
然而唐雨音也没有能立即化解唐父和舒宇的沉默，两人其实并不像唐母和唐雨音想的那般尴尬，两人只是都对对方之前的话产生了兴趣，而在极力的思索解决的办法而已。
“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吗？”唐雨音问的话显然没有什么意义，毕竟舒宇和唐父沉默这么久，自然是在想折中的办法，不过唐雨音接下来的后半句话却是让舒宇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阿宇你不是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吗？”
舒宇先是一愣，旋即想到什么一般，重新将那叠资料看了看，然后对唐父笑道：“叔叔，是我大意了，你这个厂子寻求收购是吧？450万？真的很便宜。”
“不便宜了，450万包括一些旧的设备，积压货物，以及老厂区的总和，新厂区租期已经到了。”唐父说的倒也坦诚：“设备顶多值一百一十万，积压存货不说二百万出头，老厂区不大，位置也不好，价值七十来万撑死了。多要这些钱，也不瞒你，是给还剩下在厂里的一百一十二个人的遣散费。”
唐父说到这里，抿了一口茶水：“哦，对了，和你拍的那个《人民的名义》里的大风厂处境差不多，只不过没有被强行征地，我没有被骗而已，大风厂……先锋厂，呵呵。”
“没有被骗？”唐雨音挑了挑眉：“灵公那八万块的学费……”
“雨音！”舒宇见唐父面露尴尬神情，忙是对唐雨音摇了摇头：“一码归一码。”
唐雨音点了点头，舒宇继续问唐父道：“叔叔，这剩下的一百一十二人，可以组成几条完整的流水线？”
“四条吧……不。如果让所有高层一同上阵，应该能凑成六条。”唐父回答道。
“这就够了。”舒宇点头。
“够了？什么够了？”唐父并没有理解舒宇的意思。
舒宇一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给你五百万，你给那剩下的一百一十二人，工资奖金翻倍，但条件是，必须在先锋厂再坚持半年。”
“你要买下先锋厂？”唐父似是听明白了舒宇话语之中的意思，但他却是很快便摇头：“不不不，你花那么多钱，买一个只出不进的烂厂子做什么？有钱不是这样花的。”
唐雨音也是一愣，旋即露出懊悔神情，她显然明白，舒宇是在应自己刚才那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
舒宇却是摇了摇头：“不是收购，而是暂借，算得上是一种风险投资吧，如果这半年我没有成功，那你就把厂子转给我，我负责收尾，如果我成功了，你就把五百万还给我。当然，这半年，我得拥有先锋厂的最大权力。”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唐父问道：“你需要我怎么去做，以及怎么去和厂里人解释？”
舒宇夹了一口长江鱼，塞入口中，不得不承认唐母的厨艺一流，鱼肉顺滑入味，虽微甜却不腻。
“这两个问题我合成一个问题回答你。”舒宇道：“你依旧当你的厂长，全部生产线暂时停工，让同意签半年不离职的他们暂时什么都不用做享受两倍工资和奖金，有人问不说，但暗地里找两个信得过的人，散些传言，说你背后还有个很厉害的领导。点到即止，让他们生不出离场的念头，至于后续，我会一步一步来指导你给他们增加信心，培养新的企业文化。”
这就是舒宇的策略，面对唐父起初的质疑以及苛刻的条件，他并没有像网络小说里那样，针锋相对的与未来的岳父打赌，然后事成之后恶狠狠打脸，等着对方低声下气巴结自己，以把女儿许配给自己为荣。
毕竟现实生活不是小说，人性也要比小说人设复杂得多，如果现实中这样做了，你看岳父大人不拿着菜刀追着你砍才怪？
半小时后，独自走在回往酒店路上的舒宇，拿出手机，酝酿措辞，该如何向赵朵朵开口，暂时搁置友视网计划，支出这五百万，手机却是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舒宇精神一振，接通了电话。
“马总，亲自打电话，必有大事发生啊。”舒宇笑盈盈道。
腾讯马总也是一笑：“的确有大事，而且是好事。”
“愿闻其详。”舒宇一笑。
“据我们安插的人说，威娜娱乐亚洲分部内乱了。”腾讯马总笑道。
“哦？怎么回事？”舒宇来了兴趣，毕竟腾讯马总说的是威娜娱乐，而不是威娜音乐，说的是亚洲分部，而不是中国分区。
“自你创办友声，我们两家合作，与威娜对擂，他们亚洲分部的业绩就持续下滑，之后苟向前想要山寨我们两家的创意，都被我们把官司告赢，他们的声望也是降到了极低。在之后苟向前建议暂时转移阵地到亚洲其他地区，结果亚洲其他地区在他们转移阵地前，已经创办了类似友声这样的网络娱乐公司，下午收到消息，苟向前下了军令状，将斥巨资办一个节目，挽回威娜娱乐在中国地区的名誉。”腾讯马总道：“我想着你主意多，等他们有了节目的消息后，你出创意，我们出资金和人力宣传，老方法合作，给苟向前一个致命的狙击。”
舒宇笑了笑：“其他国家的友声网，该不会是马总您搞的吧？”
电话那头沉默半响，然后腾讯马总有些不好意思道：“就知道瞒不过你，版权费你说了算。”
“没关系，反正当初我们签得合约也只限中国内地。”舒宇说道：“狙击苟向前军令状这事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收购威娜娱乐亚洲区的业务，我们两家一起收，对了，最近你多老准备点钱，等事成了，你资金越多，吃的就越多。”腾讯马总回答说道。
舒宇倒吸一口凉气，腾讯马总这才叫经商，与其比起来，自己的本事都是借鉴前一世，瞧瞧人家层出不穷的手段和魄力？
“可以，不过这次节目的财力人力物力我们都刻意自己出，你们只负责直播和宣传就好了。”舒宇的心中此时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腾讯马总闻言，心中一紧，不禁暗想：莫非这个舒宇，因为自己先斩后奏的用了友声的运营模式，导致真的对自己，或是对腾讯心存芥蒂了？
腾讯马总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舒宇又道：“马总，其实我是想让你尽快来静海一趟，我们面谈合作细则，顺便我介绍你一个大买卖？”
“去静海？介绍一个大买卖？”腾讯马总还没缓过神。
舒宇笑道：“马总，生意嘛，终究是要坐在一起慢慢谈的，更何况是个大买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