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迎接长公主回归部族这件事，在月族内部是达成共识的，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会反对。
因为这是玛法族的传统，如果要质疑这一点，那么很多规矩都会变得难以成立。
所以哪怕有人心中对此不是很满意，也不会公然表现出来。
所以范凡书可以大胆地将这话说出来，而且他相信许嘉肯定也会对此感兴趣的。
范凡书跟月族的很多人不同，他并不认为许嘉对月族有任何好感或者恶感，他觉得许嘉是很典型的军阀型人物。
明明身为长公主殿下的老师，却不仅仅安于教书育人的任务，反而带着殿下一同走上武学之路，这本就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再加上月族内部，本就对许嘉的“圣师”身份有所怀疑，一些猜测也就顺理成章地出现了。
如果不是当初在接受玛法之王传承的时候，几位族老和议员确认许嘉是玛法人，只怕引发的猜测会更加没有边际。
但即便只是如此，范凡书也认定许嘉是一方枭雄，这样的人物跟他谈传统，谈感情都是毫无意义的事，唯有直接谈及利益才有用。
所以他在先前几翻拜访许嘉而不得时，并没有任何焦躁的情绪，他自觉已经把握到了许嘉的所想，只是欠缺一个面对面机会而已。
现在机会来了，只是……结果却跟范凡书想得不太一样。
“这种事你们自己去找阿月谈，别来烦我。”许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看都没看范凡书一眼。
范凡书顿时有些傻眼，连忙快步跑到许嘉面前：“许先生，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部族内是希望殿下能尽快回归的，我们……”
“我知道。”许嘉终于转过脑袋，用看乡巴佬的目光盯着范凡书，“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月族上下加起来顶多一千名武者吧，再加上数量多不了多少的中高阶巫师，还有一批老弱病残。你知道我金塔里有多少魔人吗？”
不等范凡书开口，许嘉便自问自答道：“十万以上。凭这十万魔人，我能把月族来回横推十遍，现在阿月带着这些魔人，正准备打下一颗行星，你懂了吗？”
许嘉的声音灌入耳中，让范凡书略感惊愕的同时，心中也开始泛起一股明悟。
哪怕在大脑还没充分理解，可是从许嘉的语气当中，范凡书也能明显听出一个意思：你们月族算哪根葱？
不得不说，范凡书对于许嘉性格的判断是大抵正确的，他对于人心的把握也非常精准，只可惜他错判了己方的重要性。
医者不能自医，认识自己同样是最难的事情，包括范凡书在内的玛法人，依然将六族看得很重要，这就是他们认知上最大的错误。
实际上在外界眼中，六族的地位正随着帝国整体面貌的一步步揭露，而处于不断下滑的过程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六族迟早要被历史的车轮碾碎，区别只在于他们会不会主动躲开而已。
因为原本帝国的体制是议会掌权，六族掌人，双方互相制衡，倒也是相得益彰。
可是随着帝国的势力极具膨胀，权力依旧把控在议会手中，能做事的人却越来越多，议员们也不断扩充自己的嫡系势力，手上多少都拥有了一批心腹。
这也是八部成立的直接原因之一，只是这样一来，六族的境地就变得更加尴尬起来。
六族本身倒也不是没有对此的认知，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们才会努力接触外界的顶尖武者，试图将他们拉拢到己方阵营里来。
许嘉也是月族的目标之一，而且因为他是长公主老师的特殊身份，一直是被认为最容易接触的目标，也理应没有什么难度才对。
可现在许嘉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猛地砸在了范凡书的心头，让他意识到一件事对外人来说部族是很重要，可许嘉不是外人啊！
他本人就是玛法族人，又是长公主殿下的老师，根本就不需要月族的身份，他自己就能直接跟六族甚至议会对话。
甚至于他愿意的话，以许嘉现在的身份和地位，直接竞选下届议员都是可以的，这可不是外人能比的。
像倪少寒等人哪怕实力再强，在外独掌一颗行星可以，但想要进入帝国议会，难度就不是一般大了。
许嘉地方军阀和玛法族人的双重身份，很容易让人忽略了后者，范凡书此时意识到这个问题，就有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而他呆愣在原地，许嘉则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径直向着一旁走去。
而范凡书不说话，他带来的人自然也不敢出面阻拦，倒是旁边看戏的维茜殿下有些着急了。
她本来是找来月族的人想让许嘉丢点面子，毕竟许嘉一直有意避开月族，这并不是什么很难打听的秘密，维茜殿下早就知晓。
没想到范凡书这人平常能说会道的，这时候居然被人两句话给说懵了？
维茜咬了咬牙，脑中快速思索着对策，她还没有傻到亲自阻拦许嘉。这种来自艾斯霍尔之外的武夫，她已经见识过很多，必须要用迂回的方法去对付。
只是犹豫了片刻，眼见许嘉就要走远，维茜殿下终于忍不住走出一步，故作惊奇道：“范凡书，你怎么来我们白族了？”
这是一句没营养的废话，维茜只是为了提醒一下范凡书，别忘了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她自觉这话应该没多大问题，哪怕这时候听起来有些突兀，可能会被许嘉听出其中的关节，可终究没有明面上的问题。
就算他有所怀疑，那也……
维茜殿下心中的念头尚未落下，就猛然感到一股寒意降临，仿佛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样。
这种感觉让维茜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在野外，被一条毒蛇盯住时的感受，不由抬头向前方看去。
果然就见许嘉正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边，仿佛她心中的一切所想，都瞒不过对方一般。
维茜殿下心中微寒，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动作，不断告诉自己会没事的，直到她感到眼前一花，许嘉的身影已经站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