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之后,曹奕、鱼幼薇、费浩邈,以及被重新叫过来的仵作,还有专门记录尸体症状的验尸官,当然还有其他府衙的人也都在场。一方面是为了防止目前的最大犯罪嫌疑人曹奕破坏案发现场,毁坏证据的事发可能。另一方面也是在变相证明了曹奕并没有在案发现场更改或是毁坏证据的清白。
所以曹奕对此并不反感,甚至觉得在场的人越多越好,当然,真的太多了还是不行的,人多也会有不小心破坏或者改变现场证据的可能,而且还有一点,曹奕担忧那个栽赃嫁祸于他的幕后黑手,会不会在在这批人里面也安排了他的人,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就真的考虑的太周全了,曹奕想要通过寻找证据证明自己清白或者在案发现场找出当时那个凶手的一些蛛丝马迹就困难了。
一起过来的仵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黝黑的皮肤,坚毅的面孔,双目炯炯有神,特别明亮,名字叫做赵慈,不过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主要是因为仵作长期从事人命关天的工作,而在中国古代封建思想又极其严重,所以自尧舜时代起仵作就一直是由贱民或奴隶担任,专门负责检查尸体并向官员报告尸体情况,而那个记录尸体情况的则叫验尸官,两者是分开的,不想现代法医一样,是合二为一。
正是因为仵作都是由地位低下的贱民担任,所以仵作的后代被禁止参加科举考试,也让这个行业经常被人奚落和嘲笑,这才造成了赵慈畏胆小的性格,不过这个胆小却是对活人,而不是死人。死人他见得多了,反而觉得比活人更能给他安全感。
不过说到中国最有名的仵作,非宋慈莫属,是历史上的南宋人,编写的《洗冤集录》可以说是现代法医教科书的原型,全书分为五十三项,细致讲解了一个仵作在检验尸体时,需要注意的问题和细节,是一本关于验尸和解剖的说明书。在后世被翻译成英法德日俄等多国文字,十分畅销,就连《大宋提刑官》这部电视剧都是以他为原型拍摄的,不过他是南宋人,现在这个时代还没出生,他的《洗冤集录》自然就更不会有。
所以曹奕对于这个时代仵作的验尸手段并不是那么信服,所以才特意提出来要到案发下场来看一看,兴许早上仵作没有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他能够发现。
至于同来的验尸官,名叫宋河,他虽然名字叫验尸官,但是跟真正的验尸完全没有任何关联,也没有相关的验尸知识,验尸的事情完全就靠仵作来操作,就连尸体都不碰,都由仵作来翻弄,仵作看到什么,发现什么,都是先告诉验尸官,验尸官在把仵作所说的内容记录在案。
“宋大哥,赵大哥,麻烦两位为了我还要再跑一趟,辛苦你们了!”曹奕对着两人拱手行礼,恭敬地说道。
“哪里哪里,能为曹公子办事,是我的荣幸,曹公子身位费大人的师弟,身份尊贵,又岂能作出这等事情来。”宋河应该平时就是那种能说会道,善于溜须拍马的人,所以此时场面话说的很漂亮。
而赵慈则只是憨憨地对着曹奕摇了摇头,几乎看不出来他在笑
,轻轻地说了句:“不碍事的!”便不再说话。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曹奕对着两人点头示意,宋河和赵慈赶紧跟上。因为左高昂的屋子就是前后两进,前面是前厅,后面就是卧室,所以查看起来倒也简单轻松了许多。
曹奕从前厅开始看起,一步一停,仔细观看,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曹公子,外面小的早上已经让仵作仔细检查过好几遍了,确实没有什么发现。”宋河此时看到曹奕找的这么仔细,于是开口说道。
曹奕伸出一只手,并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转过头去看宋河一眼,不过宋河自觉地闭上了嘴,对于验尸也许他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在人情世故,察言观色上面,他早已练习的炉火纯青,此时看到曹奕伸出一只手,他便不再多言,随后转过头去讨好费浩邈。平时的他只是作为最低级的小吏,哪有机会更堂堂知州大人这么接近过。
他原本还觉得曹奕年龄小,现在又发生这当口事情,而且刚才曹奕说话待人都非常客气,所以猜测应该还是很好“打交道”的,却没想到刚才那一下子竟然对自己的示好视而不见。不过这点他倒是错怪曹奕了,曹奕刚才只是完全进入他自己的“全方位观察”状态之中,希望现场能够保持安静,所以才会直接伸出手掌来打断他,直到现在,曹奕的心思都还没有回来过,也许就连自己刚才对谁做了什么动作都不是很记得住。
曹奕仔细找了一圈,不过还是没有发现什么,曹奕打算看完桌子之后,就走到后面卧室观看,不过却在他就要离开去看卧室的时候,突然在桌面上摆放的酒瓶旁边发现了一根长头发,颜色微黄,似乎还有点卷曲。
曹奕闭上眼回想了之前自己记忆中左高昂的形象,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动,不再是之前进来后就一直板着没怎么变动过的表情。
“赵大哥,你看这根头发!”曹奕转过头对这赵慈说道,赵慈点了点头,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曹奕这句话的重点,用手将头发捏起,然后装在纸张之中包扎好,并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袋子里。
“这……这根头发怎么了?曹公子是有什么新发现吗?”宋河看到曹奕的脸色似乎有所好转,而且自他开始说开始之后一直没变的表情都有了一丝变化,所以当下赶紧找到机会,想和曹奕多沟通一番。
曹奕转过头来,看着宋河,不过看到鱼幼薇和费浩邈也是一脸询问的表情,于是轻声缓缓地说道:“这根头发颜色有点枯黄,而且还带着一丝微卷,跟左高堂的并不一样,不过目前只发现一根,我看了下,既不是赵大哥的,也不是宋大哥的,似乎我们这里面的人就没有这种头发,所以也不确定这头发到底是谁的,跟凶手有没有关系也无法知道,不过至少是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后面进卧室之后再看吧。”
众人恍然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随后隔着曹奕走进卧室,刚一进去,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鱼幼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没办法,女人对这种情况天生具有弱势,曹奕之前一
进入也是眉头一皱,自然知道鱼幼薇肯定会受不了,于是转头跟鱼幼薇说道。“幼薇,要不你就呆在外面,反正就在同个屋内的。”
鱼幼薇摇了摇头,语气轻柔但是异常坚毅地说道:“公子,没事的,我能忍受。”不过因为开口说话,脸色愈加苍白了起来。
曹奕见她坚持,只好作罢,“那你有香帕或者随身香囊吗,捂在嘴鼻间会好点。”
鱼幼薇闻言赶紧照做,发现果然好了一点,血腥味稍微弱了点,鼻尖基本都被香味覆盖了,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曹奕身后。
曹奕先是整体看了一遍卧室,皱起了眉头,整个房间有点乱,也不知道是左高昂原本生活就是这么邋遢还是后来被人翻过了,不过看上去并没有剧烈打斗的痕迹,
“赵大哥,你早上有没有什么发现?”曹奕转过头来问道。
赵慈脸上露出一丝难为情的神色,“早上过来的时候只能判断是死于他杀,心脏处有利刃导致地创口,血液就是从那里流至整个床褥,而且从死亡时间来看,应该是凌晨寅时到申时这个时间段……”
鱼幼薇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小声问道,“是怎么判断出他的死亡时间的?”
赵慈犹豫了一下,正在考虑要不要说,毕竟这是他们仵作一行口口相传下来的口诀。不过他还未说,曹奕就已经率先开口了:“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末手掌舒,寅申巳亥拳着手,亡人死去不差时。也就是说子午卯寅死去的人,会掐住自己的中指,辰戌丑末去世的人,手掌呈张开的形状,寅申巳亥闭眼的人,手是握成拳头的,然后再结合血液的凝固情况和颜色变化,就可以排除巳亥,剩下的就是寅时到申时这个时间段。”
曹弈话一说完,现场其他人均露出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尤其是费浩邈和赵慈,费浩邈是从老师的信中知道曹奕博才,老师在信中夸赞了曹弈的学识渊博和全面,之前还有点不以为然,现在竟然连这么偏门的东西都能知道,就可以看出平时涉猎的有多广了。
而赵慈也是震惊异常,不管怎么说仵作这一行,都算是一个下贱的行业,平时都是被人耻笑和嘲讽的,鲜少有人会跟他们往来和交流,更何况这个口诀只是行业里面口口相传的,基本都是父传子,不是这一行的人基本都不会去涉猎,毕竟是跟尸体打交道,晦气......
而且自己早上的时候就有所听闻,这个曹公子可是江宁第一才子,更是知州大人的师弟,现在竟然知道仵作才知道的口诀,实在是太令人感到震惊了,难不成这位曹公子的祖上也是个仵作?不过仵作子孙,是断然不可能参与科考的,所以这个曹公子身为第一才子,应该不是这个情况......
赵慈内心猜测着,心中对于曹奕也正视了起来,之前以为这个贵公子只是因为涉及到他的罪名,所以是过来看一眼才放心,只是走个过场的,没想到竟然还是真的能看出什么东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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