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自言自语,弗雷则像个狡猾的狐狸,在我迷茫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装死。我垂头丧气重新坐下来,不知为什么我头一次觉得穿着厚重的板甲还是那么冷。我突然萌生了想要好好洗个热水澡的想法,布瑞尔旅店的确是有浴缸的,但是要真正的浴场还是非雷霆崖莫属啊!那一望无际的草原、金色的阳光、清晨还可以闻到宁神花和泥土的芳香……我真想现在就过去做飞艇,把这一切烦人的事情都忘掉!
想到这里我腾地一下站起来,跑到住处把早已堆放在1楼的行李拿出来,然后一溜烟跑到饭厅找了个角落把自己连同行李扔了上去。在完成这些的时候,我忽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我对自己,这只是战士的虚荣心罢了。就因为我总是在队友前张开盾牌,所以已经习惯了时时刻刻有人需要我保护的成就感,没错,这次一定也是这样。再了,基尔加丹一直对他纠缠不休,而我这里也不是省油的灯——恐惧魔王巴纳泽尔的印记难道是好玩的?
安全起见,我离他越远越好……
弗雷,够了,我受够了!别再给我看你的梦,别再给我看你的回忆,我还不想看见这个故事的结尾,也还不想看见那孩子更痛苦的表情。想到这里我更坚定了要去找马库斯的决心,如果见到他,我一定要反复提醒他,下次找尸体的时候,一定要确认死透了,方可使用。
-
罢了,我不过是一个蝼蚁般的人物,我也知道什么荣耀胜利纯属狗屁,最金贵的哪比得过一个命字。虽然认定了这个想法,但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我死过两次,死得比谁都多,不清我现在还能站着是太好命还是太不好命,要是再死一次只怕是没机会再站起来了,而且我敢断言如果再留在凯尔和弗雷身边,下一次死亡就不远了。有人被遗忘者其实骨子里盼着永远的安眠,我不知道我想不想活着,也许不到那一天谁都不明白这种法是不是正确。
-
我可不想自己找死,正是因为死得比别人多一次,我才更明白活着有多好,能够感觉到浴缸里舒服的热水在某一刻比什么胜利都可贵,即便是想象中的温热。虽然想帮凯尔,但是我不明白他到底需要什么。
兵变后的他不再是王子,甚至连一个士兵都谈不上,现在见他的面,不需要在皇宫里穿行,不需要那些繁琐的礼数,只需要打开门,他就在那里。给他换完药以后摸摸他的头,对他,你好多了,或者是在送饭给他的时候上几句俏皮话,他就会轻轻笑起来。那双莹绿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弯起一个的弧度,笑容不含一丝杂质,但是从来不笑出声。
我于是他傻样儿,几乎想把他顺势搂过来挠一把,可惜从未实施。而一旦现我有分道扬镳的意思时,他的眼神那叫一个哀怨。总之,就是这么一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又粘人得要命。可即便是那样的笑,也未必真的开心,我无法给他未来,也不能帮他力挽狂澜,复兴那个什么日的王朝,他能开心么?他现在是想不起来以前那些事,要是想起来了呢?想想他刚来那会儿,一肚子心事,成天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见到老朋友都像见了鬼似的。
再过几十年几百年,那些原本跟着他的部队,还有那些什么占星者破碎残阳,都会忘记有这么一个王朝,忘记曾经有个精通火焰法术的王子,忘记那段在外域的赤红土地上鏖战的日子,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但是他不会。他放不下,即使他可以过上普通人的日子,整个王朝毁在他这一任手里的阴影会像溃烂的伤疤一样跟随着他,他到死都不安生。
他在弄死自己。
我开始怀疑他来到丧钟镇并不是他的护卫们在战乱中精心挑选的安全之所,而是他本人的意思——丧钟镇,死者之城。他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是想让自己加入死者的行列?
他到底要什么呢?知道他想要的不会像我一般卑微,那些我帮不了,也给不了,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失忆的时间里陪他,尽量长的延续他的快乐——那种以醉生梦死为代价的快乐,我甚至准备要是他恢复记忆我就拿个狼牙棒把他打得再度失忆。是的,这不公平,我在强迫他保持某一种生活状态,哪怕他不愿意。这是我不对,所以我打定主意离开,把这烂摊子扔回给弗雷。
不久以后我将踏上卡里姆多的土地,我会看见新的风景,也许很快也会忘了他,拥有新的旅伴。在街上往来的人群里看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谁又会去想这些人是否和自己一样在为了想要的东西苦苦挣扎,谁又会知道,眼前的人心里是不是有那样的一条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