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跟我说了什么?”臧霸重复了一遍,忽地笑了,虽然笑声很大,但他的眼神却依旧是冷冰冰的,“陶使君派阁下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站在臧霸对面问话的是别驾从事赵昱,徐州本地豪强的代表,身份比啸聚山林多年的臧霸要高到不知哪里去了,但此时此刻,当他来到开阳,孤身一人面对臧霸、以及那一群横眉竖眼的悍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低下头颅,不敢与臧霸对视。
臧霸见赵昱不说话,便又继续笑着说道:“当日一番欢饮,莫说是我,就连陈元龙等人、甚至是陶使君自己,都与刘玄德言谈甚欢,他为何只来问我?”
“陶使君与刘玄德同朝为官,谈的都是公事,陈元龙与他是旧识,交谈几句都是正常。”赵昱连忙解释起来。
“我臧霸不是徐州的骑都尉,不是大汉的官员?”臧霸收起笑容,冷声反问道:“赵昱,你今日到此,究竟是奉了陶使君的命令,还是自作主张想要离间?”
当初陶谦刚刚前来徐州赴任,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拉拢地方豪强,而是派人远赴泰山,将臧霸孙观这些恶名昭著的泰山贼招揽至麾下,并让他们驻守在徐州的北方门户琅琊,于情于理,陶谦都没有理由自乱阵脚,被人一场酒宴就弄得没了方寸。
所以,在臧霸看来,只有可能是赵昱等人从中作梗,不希望自己与陶谦走得太近,这才前来离间双方感情。
赵昱被臧霸这样当面质问,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也冷笑几声,反驳起来,“若是心中无愧,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送客。”臧霸不耐烦了,大手一挥,身旁卫士便一拥而上,将赵昱架了出去。
徐州这一群不长进的蠢材,自己没本事推个头面人物出来,只知道内斗拆台,偏偏连拆台的事情都做不好,真是可笑。
过了片刻,外面的士卒前来禀报,说是赵昱坐着车回去了,到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孙观开口了。
“宣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臧霸不屑地笑笑,“徐州的世家豪强不希望看到陶谦和我们走得太近,所以想挑拨一下。”
在徐州豪强眼中,这片土地应该是由他们说了算,就算朝廷委派个外乡人来做刺史,不管是谁,都得征召这些大家族的头面人物当幕僚,或是委以重任。
谁曾想陶谦带来了五千名丹阳精兵,还把自己的老乡安排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只是留了些不痛不痒的职位,比如什么别驾从事、屯田校尉之类的给本地豪强解馋。
更可怕的是,陶谦通过笼络招揽,一下子解决了徐州北部两个痼疾:泰山贼和黄巾贼,并且把泰山贼摇身一变,成为了镇守徐州北部的骑都尉。
如果他们再不施展一些手段,那徐州很快就要变成陶谦的徐州,而不是徐州人自己的徐州了。
赵昱这次前来,能不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并不重要,他想要的,就是在臧霸心里埋下一根刺,一根对陶谦猜忌、怀疑的毒刺。
“那陶谦就让他这样来了,不怕我们怨恨他?”孙观有些不解。
“陶谦一点都不蠢,他能让赵昱过来,就是知道我也不蠢,能够看出这么拙劣的伎俩,并且从中看出徐州豪强到底是怎么看待我们的。”臧霸解释道:“如此一来,我们想要立足,就必须和他陶谦绑在一起,联手压制豪强。”
这实际上就是赵昱和陶谦两个人互相算计,赵昱明面上是在挑动陶谦产生对臧霸的猜疑,实际上是为了挑动臧霸猜忌陶谦;陶谦心知肚明却纵容赵昱,借他自己的口舌让臧霸看清楚形势。
双方各有自己的算计,只是赵昱棋差一筹,没有认清臧霸这个人,所以他败了,仅此而已。
孙观沉思片刻,终于忍不住抱着脑袋叹息起来,“你们这些人的肚子里面真是满满的都是坏水。”
臧霸看着孙观等人走出房间,心中也是忍不住地叹息起来,他何尝愿意过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只是泰山贼处在四战之地,各方势力都对他们虎视眈眈,若是没有自己殚思竭虑,只靠这些弟兄们的勇力,怕是早就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无休无止的计算,无休无止的算计,这样看来,反倒是和刘备那边打交道有意思。
“有机会的话,应该再去和那张翼德喝一场酒。”臧霸坐回椅子里,回想起几天前那次会面,瘦削硬朗的脸庞不由得浮起一丝笑容。
当天的酒宴举办得声势浩大,前所未有的各种烈酒摆在面前,让所有赴宴之人都开怀畅饮,整座大堂满是欢声笑语,喧闹非常。
臧霸不太喜欢那样的氛围,他借着酒劲,漫步出了大堂,一路出了糜家庄园,在外围初现雏形的工地上闲逛起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本应是这场酒宴当之无愧主角的刘备,竟然也在四处晃荡,身边还有一名黑脸壮汉。
“臧都尉放着美酒佳肴不去品尝,反倒跑到这乱七八糟的地方作什么?”看见臧霸之后,刘备迈开脚步向他走去,嘴里还主动打着招呼。
“下官一介武夫,和那些文人谈不到一起,不如出来透透气。”臧霸见对方如此主动,连忙抱拳行礼,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张飞身上,“敢问这位壮士是?”
“涿郡张飞,忝任幽州骑都尉一职。”张飞同样抱拳回礼。
三人沿着围墙漫步而行,刘备与张飞神情自若,时不时地谈论某处是防御节点,应该多派驻人手,可是这些话落在臧霸耳中,却让他浑身不自在,面露尴尬之情。
别人在修建防御设施,而且很大程度上是防备徐州官军和泰山军,自己还跟在旁边一直听,这算什么事?
偏偏刘备还经常转过头来,询问臧霸的意见。
好容易走到一处小土丘,三人找了一处平坦地方坐下,俯瞰周边,刘备又来了兴致,“这里设置一个哨位不错。”
臧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