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雅乡中心小学的宿舍楼外刮过一阵略显急促的夜风。
疾速奔行中,栗知弦眼瞳里浮现出数枚微小的符文,数枚符文变幻成阵,陡然增长的视距和透视效果让她看清楚了多杰花毛房间里的情况。
阴暗晦涩的非凡之力波动像是一团黑色水草,挤满了多杰花毛的房间,破旧的单人床上,那个满头白发的女人奋力挣扎着,嘴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她脚踝以下的部分已经完全消失。
她直接撞碎了房门,纯白色的魔力在空中勾勒出强效净化法阵,一道圆形光柱罩在多杰花毛身上。
光芒过处,大团大团的阴暗气息迅速蒸发,房间里响起了仿佛冰水滴在烧红铁块上的声音。
但净化之光完全没能减缓多杰花毛身体消失的速度,除了脚踝,她的肩膀、手肘和膝盖都出现了灰色泥土一样的异物,持续不断地吞噬着她的身体。
栗知弦尝试伸手将多杰花毛拉出那片阴暗气息的覆盖范围,可她的手徒然从那个白发苍苍的女人身上穿过,无法触及,无法挽救。
她把当前的景象传到襄北邪灾局技术科,得到了为时已晚的结论。
栗知弦单膝触地跪在床边,尽力驱除着那些阴暗气息,微微动摇的眼神落在了多杰花毛粗糙黯淡的脸庞上。
“多杰老师,我是邪灾局魔法少女部队的栗知弦少尉,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多杰花毛艰难地抬起右手,颤抖着指向低矮的天花板。
“他,他们……”
“我刚才确认过,宿舍楼里所有的学生都很安全,您不用担心。”
栗知弦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正如她逐渐坚定的眼神。
多杰花毛的右手颓然落下,重重地砸在床边上。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是……曲措,布赤本玛的姑姑曲措,失踪的十个人……都已经被她杀了。
嗬嗬……嗬……
……她最后一次杀人的时候被我看到了。
她威胁我,不许我说出去,不然……不然她就要杀掉我,杀掉所有的学生,我……我害怕了,我和她说……只要停止继续杀人,我就不会说出去。
抽屉里有个护符,是她杀人的工具,我……以为上面是本玛的头发,原来……是我的头发。
栗老师,我对不起他们。
栗少尉,拜托你了……”
栗知弦缓缓点头,她在多杰花毛的身体彻底消失后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间里那张书桌的抽屉。
抽屉里那枚缠绕着五彩丝线的菱形护符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下1角硬币大小的少许残留。
栗知弦接入912事件联合侦办领导小组指挥室,沉声道:
“912事件凶手初步确定为木雅乡大坝村村民扎西曲措,本人将立即赶往大坝村对犯罪嫌疑人实施抓捕,请巴西局尽快加派增援。
汇报人,襄北市邪灾局魔法少女部队三等空尉,栗知弦。”
不等对面回话,栗知弦抬手掐灭了通讯魔法阵的光点,她向着多杰花毛的床铺深深鞠躬,从兜里取出了一个略显朴素的化妆镜盒。
纯白色的强大魔力向四面八方射出,木雅乡中心小学上空的黑夜里亮起了一颗燃烧的星星。
手持斧枪的魔法少女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燃烧的痕迹。
在空中全速飞行的栗知弦想用通讯魔法阵联系俞佩环,却因为对面强烈的非凡之力干扰始终无法建立起稳定的联系。
她不再继续尝试,咬着牙超限输出魔力,脚下飞翼高跟鞋底部迸射出更为炽烈的纯白色光束,飞行的速度再次提升。
“等着我。”
……
大坝村上空。
俞佩环手持一柄黑色长戟样式的魔导器,从长戟尖端放出水波状的沉静魔力,将布赤本玛家的碉房以水幕结界笼罩,防止其中的阴暗气息向外溢出。
没过多久,那座破旧的三层碉房就被无数阴暗气息拖入了世界的里侧,原地只剩下一团晦暗不明的漩涡。
俞佩环解散水幕结界,从空中落下,站在晦暗漩涡的旁边并未踏入其中。
此前设在布赤本玛家中的监控法阵已经全部失灵,所有的画面都已中断消失。
俞佩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手持长戟站在漩涡的边缘,她不时望向天空,像在等待着谁。
村口那座古碉楼的顶部闪过一点金光,下一刻,丹巴多吉泛着淡金色的身影出现在漩涡旁边。
他双手合十,向俞佩环行了一礼。
俞佩环侧身还礼,道:
“大师,我查过了,你是非法转世吧。”
丹巴多吉点了点头,道:
“百余年前,我将木雅的寄魂之物封在山间,没想到百年之后竟又造此杀孽。
此间事了,我便去自首。”
丹巴多吉向俞佩环扬起右掌,掌心正是俞佩环设在四角碉楼上的监控魔法阵,魔法阵上笼罩着一层坚固的金光。
他一步迈入地上的巨大漩涡,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新的监控画面出现在俞佩环的视野里,她全力感知,将监控魔法阵的触角延伸到了那座三层碉房的每个角落。
曲措好端端地睡在床上,一脸平静,嘴角微微扬起,大概是做了个美梦。
布赤本玛小脸煞白,皱着眉毛躺在床上,被子已经被她踢到了床下,小女孩的肩头不停地颤动,两腿抽搐,好像要从溺水一般的梦境中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一枚缠着五彩丝线的菱形护符挂在她的胸前,黯淡的光芒一闪一闪。
布赤本玛床边的黑暗中,浮现出一头身形模糊的野兽,看不清样子,只有它额头上那张碗口大小的惨白人脸格外清晰。
骨骼碰撞的空灵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一座低矮的山丘在黑暗中摇晃,山丘的顶部,走下了一只浑身披满人骨的黑色羚牛,在羚牛的额头上,长着一张惨白色的圆形人脸。
那张惨白的人类睁开了眼睛,贪婪地吮吸着黑暗,目光死死地盯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布赤本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