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深蓝的天幕中,冷清的孤月已经升得很高,表明时间已经很晚了。海面上银白色的月影浮沉,星影约隐约现。
迎着月光的那一面山林像一块黑色的反光绒布,在幽幽的暗影中,偶尔能够看到一丝灰白的颜色浮动。
今天夜里有降雨,此时的风有些急。
从喷气机下来,伍安隅裹紧外套,迈着轻快的步伐往里面走去。
她的身影略显单薄,然而浑身却散发着一种很坚韧的气质,风吹不倒,雨打不屈。似一尊指向自由的雕像,无惧风霜,不屈不挠。
回到屋里,她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而是往另外一个房间走去。
她轻手轻脚推开房门,不一丝声音,也没有将门开到最大,只是留着一条缝隙,往昏暗的房间看去:“何妈,星星睡了吗?”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气体流动的声音。而语气温柔到极点,还带着一种宠溺。
何丽姝看了眼在床上抱着粉红色邦尼兔的小女孩,缓缓回过头看伍安隅:“刚睡不久。”
稍稍将门推开一些,伍安隅蹑手蹑脚走进房间里,何丽姝立即让出位置给她坐。
骆星星的睡相不太好,一手搂着兔子在怀里,另一只手举过头顶。嘟嘟的小脸十分可爱,长长的眼睫毛似是停在脸上的蝴蝶,嘴巴微微张着,似乎已经睡得比较熟。
静静地看着她,伍安隅觉得心里特别温暖,特别平静。
她叫星星,就好像是远方的那些星星一样,代表着一个美好的愿望。这一个小家伙,她承载着他们美好的愿望。
“星星睡觉之前吵着要你,后来先生哄过她,她愿意睡觉。”何丽姝告诉她。
伍安隅点点头,她坐在这里看了骆星星好一阵子才站起来离开。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洗了澡,穿着居家睡衣的丈夫坐在沙发上,他在一个小型的全息工作台那里制作给骆星星的木马玩具。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伍安隅搓搓手,心里感到一阵心虚,不太敢面对这个男人。
她抿抿唇,勉强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快步往男人那里走去:“老公,我回来了。”
说话的声音不是特别甜腻,却有一种让人听见,心底会慢慢融化的温柔感。像春日的暖阳下,迎面拂来的微风。
来到骆琛身边,她抱住了他的腰,往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并且像只猫咪一样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撒娇的意味十分明显。
“你有没有想我呀?”她根本就不掩饰自己就是在撒娇。
“想,当然想。无时无刻都很想念你。”
骆琛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光,心里暗暗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快去洗澡了,都那么晚了。”
“好!”
伍安隅点点头,未曾从骆琛的脸上看出异色,她暗暗松一口气。他应该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得赶紧在他发现之前将事情隐藏起来,否则,也不知道这小气的男人又说她什么了。不过该怎么做呢?先哄他快点睡,半夜起床让朱雀删除消息?
蓬蓬头哗哗地倾泻热水,伍安隅站在蓬蓬头下任由热水冲刷,她搓着满头的泡泡苦思冥想。
“老婆,今天弄了些新香味的沐浴露,给你尝尝鲜。要是你喜欢新的,以后就换这个。”
骆琛的声音突然传来,伍安隅被吓得整个人跳起来,不仅膝盖撞到墙上,甚至不小心将头顶的泡泡弄到眼睛里,使得眼睛一阵刺痛。
如果不是自己心不在焉想着做什么坏事,又怎么会被吓到呢?
受这种苦,伍安隅一点儿都不怪骆琛!
“怎么弄到眼睛里呢?你别揉,让我来,否则头顶上的泡泡又继续弄进去了。”
骆琛顾不得身上的衣服被弄得湿漉漉,他将滑落到伍安隅额头上的泡泡抹掉,再开始帮她冲刷眼睛上残留的泡泡。
“好了,没事了。”
眼底的刺痛散去,伍安隅微微张开眼睛,一只眼睛红通通的,看东西都不太清晰。
“等会儿小心点,不要再弄到眼睛里了。新的沐浴露给你放这儿。”
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着他的身体,他身体的轮廓像是墙上的浮雕一般,浮现在薄薄的衣衫上,凹凸有致,肌理结实,像浮雕艺术品般完美。
有一股吸引人去摸一摸的魔力。伍安隅的目光忍不住在那湿水薄衫上停留了一会儿。
“想让我留下来陪你洗澡?”骆琛轻笑着问,语气充满揶揄,根本就是逗小孩儿玩的语气。
“才不要,你出去,别妨碍我了。”
伍安隅哼了一声推着他的后背,将他推了出去,同时将门给拉上。
他在这儿的话,要她怎么想方法骗过他呢?
不过事实告诉伍安隅,就算骆琛不在,她还是没法想出滴水不漏的法子骗过骆琛。可是,要她坦白从宽吗?
不,不能坦白。因为就算坦白,也不会从宽!
洗好澡,她吹干了头发才从衣帽间走去卧室。
然而,她才走出去,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让她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骆琛已经重新换过了一套居家服,但他坐的位置没有变过,还是她回来时所坐的位置。
在他面前还是全息投影,不过里面的内容却不是给骆星星的玩具,而是一则视频。
“我们强烈谴责金康泰这种行为,他对克隆人的所作所为让每一个有血性的人都感到愤慨!”
“我们再次呼吁,请大家尊重克隆人,他们和我们一样是鲜活的生命,并不是克隆人商家所说那样,是无意识的工具机器人!”
面容姣好的女子在媒体麦克风前震耳发聩,声音清亮,振奋人心。那双灰色的眼眸炯炯有神,像代领人找到黎明的启明星。
她身穿干练修身的西装,身上披着长风衣外套,在寒风中坚毅不倒。
“老婆,你看看你,真的是英姿飒爽,多帅气,多漂亮。身为你的丈夫,我为你感到骄傲。”
骆琛歪歪头,对她粲然一笑。
然而,伍安隅却感到了毛骨悚然,背脊冷飕飕的。
“呵……呵……”她僵硬地笑着,双腿仿佛生了根,根本无法迈出半步。
他已经知道了!他是从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还是刚刚她在洗澡的时候才知道?如果是后者,她现在再邀请他一起洗澡,还来得及吗?!
“你还站着干什么?快过来。”
骆琛脸色骤然一变,原本如沐春风的笑容换成了隆冬般冰冷的目光:“你说说,该怎么惩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