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骆琛回来之后,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偶尔让漆黑的天边一片煞白。暴雨“哗哗”作响,仿佛一头在咆哮的巨兽,想要吞没了一切。
伍安隅坐在窗边,默不作声地凝视着外面的滂沱大雨。海岸边上的路灯影影绰绰,如萤火,在雨幕下若隐若现。
骆琛洗澡出来,她落寞的背影闯入眼中,心脏宛如被针扎了一下, 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变慢了,指尖微凉。
她的面容倒影在明净的玻璃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眸如外面漆黑的雨夜,悄然吞没着光明。
骆琛生怕惊扰了她,不敢发出声音,赤着脚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缓缓坐下,将她拥入怀中,为她带来一丝光亮。
“在想什么事情? ”
她像被落叶惊到的蝴蝶,轻颤一下,立即恢复平静,往他的怀里慢慢依偎。
“骆琛,你说会不会有停止战争的一天? ”她的声音很轻,可语气十分认真。
“有。”骆琛郑重回答她:“只要发现战争催生出的利益不够多,战争就会停止。”
“集团联盟不是已经获得足够多的利益了吗?可为什么还总是针对克隆人呢?他们创造克隆人出来,难道只是为了奴役吗?当初被外星侵略者入侵,明明克隆人的贡献最大。”
她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仿佛刚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一边是心有余悸,一边是浑身感到寒冷。
骆琛唯有用力抱紧她,用自己的胸膛温暖她,给她安全感:“安,别怕,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我都会保护你。”
“我们与克隆人之间的战争,什么时候能停止呢?集团联盟什么时候才不再迫害克隆人呢?”她转过身,伏在骆琛的胸膛上,将这里当成自己避风港。
“当掌握了大部分资本的人意识到,与克隆人联合起来可以获得更加利益的时候,与克隆人之间的战争便会慢慢停止。”
“但彻底根治克隆人的问题,只有找到比克隆人产业更加赚钱的产业才能慢慢解决。”
伍安隅在男人平稳冷静的声音中一点点冷静下来。她感到今天自己的情绪总是大起大落,她有些分辨不清,到底是因为怀孕,还是因为创伤后遗症。
他说的话,谈何容易呢?
现在克隆人的产业在市场占有率那么高,有谁会愿意放弃这一块大蛋糕呢?
三大集团里面,就只有上善集团没有公开发展这条产业链。如果不是骆家一直僵持着,恐怕上善集团也早已大力发展克隆人的产业。
而骆家,没有发展这条产业,恐怕是因为她吧。
“琛哥哥,你和谢凯风到底拿到什么条件谈判?为什么他会愿意放我们回来。”
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骆琛就知道她的情绪开始平复,他悬起来的心慢慢放下。
“一个他无法抗拒的条件。”骆琛说:“安,我不会告诉你具体条件是什么,你不必追问。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对你不利。”
骆琛有事隐瞒她并非一次两次,以前她还会好奇。但是一次次挖掘到那些秘密,受伤的人不是她,就是她身边的人,她就知道有些秘密,她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就如骆琛隐瞒她的失忆原因一样。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不要记起那一段血腥可怕的回忆。
骆琛已经消除过她的回忆一次,自然有法子消除她的记忆第二次。只是使用这种方法对身体伤害极大,不但会失去所有的回忆,甚至危害到肚子里的宝宝。
伍安隅很珍惜肚子里的孩子,情愿承受那段可怕的回忆的煎熬。而且,她也不愿意失去更多甜蜜的回忆。不仅仅是她与骆琛的,还有她与父母,她与朋友。
这些都是她生命历程的组成部分。如果没有了他们相关的回忆,与从新开始新的生命有什么差别呢?她要重新学会喜怒哀乐。
生活的强者,并不是所向披靡,无坚不摧。而是改变自己可以变改的,接受自己无法改变的,自强不息地生存下去。
默默想着迈克尔教授曾经的教诲,伍安隅勉强让自己露出笑颜。
“啊,对了!”伍安隅突然叫了一声,她发现自己真的特别容易健忘。
“我在逃离克拉什星系的时候,有一个叫三八四的克隆人帮过我。我说过如果有机会就给他报酬,琛哥哥,可以帮我给他报酬吗?”
“安,我不能帮你。我们到克拉什星系太危险了,不能冒这个险。而且不仅仅是我们的问题,还有可能连累家人和朋友。”
伍安隅叹了一口气,她已经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但骆琛亲口说出来,就好像是贴上了“绝对不可能”的封条一样。
而且家人和朋友是她的软肋,一听到他们都受到牵连,她便害怕了。
只能感慨自己太过渺小。
伍安隅站起来,她双手趴在玻璃墙上,用自己影子遮住玻璃的反光,眺望远处的闪电。
“朱雀,雷声吸收器减弱百分之五十。”她喃喃吩咐。
“遵命,夫人。”
当天边再次出现闪电,“隆隆”雷声从远处奔至而来,轰击着心底,让心里也充满“隆隆”声。
人类都是渺小的,然而,意志却可以很强大,只要不屈不挠持之以恒,总有一天有些事情会为你而改变。
骆琛背对她去拿衣服穿上,之后又回到她的身边:“安,我还有一些工作,暂时不能陪你睡。”
“嗯,我知道。我困的话会先睡觉。”
“晚安。”骆琛笑着说,往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安,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自由。”
“好。”伍安隅也笑了,凝视着那双深邃的黑眸。
骆琛说下的承诺总是太过美好遥远,以至于每次都让她有一种这是安慰说话的感觉。而骆琛则屡屡用行动去证明,所有不可能成真的诺言,都是真的。
那么这一次也应该相信他的,对吧。
看着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书房的入口:“骆琛,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嗯?”
“我担心自己一个人不能让病情好转,已经让晞晞辞职让她过来陪我。我养她。”最后三个字,她一本正经地说出口,颇有气势。
“好的,我知道了。”
“嗯,就是这件事。”伍安隅坐回去床上,考虑着入睡的事情。
骆琛也走了进书房。
伍安隅对骆琛称呼的变化,对骆琛的影响其实有些大。以前,她将琛哥哥挂在嘴边,每次喊骆琛就是生气的时候;后来她没从前的回忆,一直都是骆琛骆琛称呼他。
而现在,她喜欢就一声琛哥哥,喜欢就一声骆琛。
骆琛实在不能在第一时间就摸透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