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们这种聚会, 前来参加的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因而对于监控录像的管理十分严格。除非遇上了什么大宗盗窃案人命案需要配合调查,否则是不能独自随便检查录像的。
李欣丽在这里插不上手, 便对原拓和裴洋在宴会上的表现十分注意,正像童隽说的那样,她听说了原拓这一番举动, 兴奋的连声音都发抖了。
“你确定他进了那间房?”李欣丽反复确认, “就是之前说有人点了男招待进去的那一间?”
她派去盯着原拓的人很确定:“是, 因为他们不是酒店的人, 刚才进来的时候还酒店员工还特意问过, 两人说让他们直接去201号房间等着, 还说出了房间密码号。”
这话是实话, 因为人本来就是裴洋点的,只不过后来裴洋和张达文都喝多了, 叫他们过来扶着上楼,这几个人才重新从房间里出来的。
李欣丽不知道这一点,她目前掌握的信息就是,有男招待被叫到酒店房间里, 然后原拓鬼鬼祟祟地进去了!
这可是一个很大的额外收获,她立刻觉得振奋不已。
像他们这种人家,家大业大,遇上诱惑也多,像这样玩一玩都是寻常事,但终究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
况且原拓的年纪还小, 对外形象就是严肃冷峻,洁身自好,正被裴老当成是继承人的规格来培养着, 上升的势头很猛。
今天来了这么多的人,其中还不乏有想跟原拓联姻的人家在,要是看见他在父亲生日宴这种场合都如此胡来,还找的是男人,不光裴老会大怒,传出去也够外人掂量很久的。
李欣丽几乎是一瞬间就决定了要把这件事闹大。
她故意大声问裴家三房裴洲的妻子杨婉瑜:“婉瑜,你看见了小拓没有?现在也不早了,想回家休息离场的客人怎么也得出面送一送呀。这孩子,影子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杨婉瑜很稀罕地看了她一眼。
大房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原拓接待客人主持大局的时候,李欣丽恨不得都一脚把他给踹开,让自己的儿子顶上,这会倒是大度起来了?指不定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杨婉瑜不想掺和他们家的烂事,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一会没看见他了。不是喝醉了吧,刚才大哥就喝多了。”
裴亚辉正好过来,听见了他三婶的话,没好气地说:“原拓不是千杯不倒的吗?他还能喝醉?”
之前裴亚辉都按照李欣丽教的说法,对外宣称原拓才是私生子,他则应该是裴家正经八百的大少爷。
结果被原拓当众戳穿之后,裴亚辉成了s市的大笑料,像这种宴会的场合都总觉得心里别扭着,抬不起头来。
他本来就看原拓风光无限的样子不顺眼,这个时候听见母亲问起,没忍住就嘴贱了两句:“宴会是他主办的,他还能消失这么久,不会磕死在哪了吧。”
李欣丽皱眉道:“亚辉,不许这么说你哥哥。”
但她话是这么说,脸上却也露出了仿佛很担忧的模样,道:“还是去楼上找一找吧,别再出什么事。”
她成功将很普通的一件事营造出了悬疑的气氛,和几个好奇的人又爱传闲话的人上了楼,打听一下,立刻有人表示,“凑巧”看见大少进了201号房间,一直没有出来。
李欣丽过去敲门,高声道:“小拓,小拓?”
这里的隔音很好,她敲门的时候离的极近,才隐约听见里面好像有人惊呼,但随即消声,并没有回答她。
李欣丽一听这动静,更加心里有底,焦急地说:“为什么不开门,这到底是怎么了?快找服务员要备用房卡,把门打开。”
里面有个陌生的声音大喊道:“别开门,我在洗澡呢!”
李欣丽明知故问:“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们是在找人呢,请问您是哪一位客人?”
这里的受邀而来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说出名字就有人认识,瞎说是不可能的,但里面回话的人根本就是前来提供特殊服务的男招待,又怎么可能报名?
李欣丽问出这句话之后,里里外外都是一阵沉默,原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也开始觉得不对了。
有跟着上来的客人也怕是出了什么事,连忙道:“快让人开门吧!”
李欣丽也不愿意拖延的太久,里面的人越猝不及防,越慌乱狼狈,才越好。
她让开位置,示意酒店的工作人员将门打开,然后裴亚辉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冲了进去。
但刚走了几步,他就一下子顿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张、张、张叔叔?”
张叔叔?那是谁?
李欣丽觉得不太对劲,连忙也跟过去看。
只见张达文上身光着,下面只穿了一条内裤,手里还拎着一条裤子,半条腿刚刚套进去,人都傻了。
他家世不凡,性情傲慢,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是被人高高捧着的,大概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丢人现眼的时刻。
张达文正玩得兴起就被人砰砰砸门,本来以为是敲错了门,打发了就算完了,都不耐烦搭理,他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敢不经他的同意就硬闯进来,再起来穿衣服已经晚了。
看到闯进来的人,张达文面色铁青,手里拎着裤子,几乎化成了一具石雕——如果没人看见他的手正在因为愤怒而发抖的话。
跟着进来的还有几个跟裴家关系不错的人,他们看李欣丽这样着急忙慌的样子,都几乎先入为主地认定了里面的人是原拓。
谁也没想到打开门之后竟然会看到一幕这样的场景,也都错愕的说不出话来。
这当中最震惊的自然就是李欣丽,她知道张达文是裴洋的好朋友,而且背景很了不起,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自己应该招惹的人。
但在房间里面的明明应该是原拓,怎么会变成了他?!总不能是张达文跟原拓搞到了一起去吧!
李欣丽的目光迅速在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身上滑过,见他们的样子也没比张达文好到哪里去,而且看穿着气质,很明显就是之前说的那两个男招待。
她脑子里觉得一阵发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达文最先回过神来,一把将裤子提上,连上衣都顾不得穿,暴怒地瞪着李欣丽道:“你什么意思,就算你裴家主场,客人的房间都可以这样乱闯了吗?!”
他恼羞成怒之下,连李欣丽的身份都顾不上,几乎是直接在呵斥她。
李欣丽也不敢计较这一点了,连忙解释道:“张总,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里面。啊,这点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我刚才是找不到原拓了,正好有人说他进了这个房间,我怕出事,才来看看。”
张达文气的几乎背过气去:“你是不是当我傻?我从头到尾都在这个房间里,哪有什么原拓!”
李欣丽的解释实在是太敷衍,太没有诚意了,这是看不起他啊!
现在张达文几乎要合理地怀疑,她根本就是跟裴洋合伙整自己,要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前面裴洋殷勤招待他,后面李欣丽就带着人过来硬闯!
这夫妻两个绝对是商量好的。
艹,裴洋,枉我还把你当成朋友,算你狠!
李欣丽看对方神色不善,心知这件事善罢不了,心慌意乱,极力试图解释:“张总,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何必故意来闯你的房间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道:“麻烦借过一下……哎,怎么这么多人?”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有两个个子高挑的年轻人并肩上楼,一个清朗,一个俊俏,站在一块非常养眼,正是童隽和原拓。
说话的人是童隽,他看上去惊讶中带着几分疑惑,好像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原拓倒是依旧淡淡的。
有人问:“童少、原少,二位这是从哪里过来?”
童隽道:“酒店后面的花园啊。我刚才觉得有点气闷,让原拓陪我去转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的意思就是说,从大厅出来之后,原拓就一直跟他在一块。
别说以童隽的身份用不着为了这种事撒谎,就看原拓衣服妥帖,神清气爽的样子,也不像是刚做完什么坏事该有的慌乱。
李欣丽气急败坏地说:“不可能!”
听说二楼这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不少人都过来了,童磊刚巧上楼,就听见李欣丽冲着童隽的这一句,立刻不满道:“李太太,请注意你的态度。”
更混乱的是,没过多久,张达文的妻子也赶来了。
她本来在和其他几个贵妇打牌,是听说丈夫出了事才上楼的,简直颜面尽失。
看到这一幕,她气的脸色发白,快步走到床前,将地上的衣服一把拎起来甩到张达文身上,低声骂道:“不要脸!”
张达文见着老婆,又气急又心虚:“我是被人算计了!”
眼看他们夫妻就要吵起来,而且可以是由李欣丽造成的,李欣丽既不好劝,也没有办法解释,恨不得一把将童隽扯过来,逼问他是不是在给原拓作伪证。
可惜童隽的身份可不是她能呼来喝去的,更有童磊这个护犊子的哥哥在旁边盯着,李欣丽什么都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张达文也被吵烦了,干脆豁出去大声道:“裴洋呢?你出来,你给我解释解释是怎么回事!”
他一把将上衣套上,连扣子都不系,走到裴洋那间房外面,指着门道:“你们不是爱开别人房间的门吗?给我打开!我倒要问问裴洋,你们这都是什么意思!”
整个事情彻底发展成了一出混乱不堪的闹剧,这回没人敢上去硬开裴洋的门,还是他自己听见动静出来的。
但有了张达文的先例,所有人看到裴洋房里走出来的人时,都猜到了他刚才在干什么。
裴洋也被外面的人吓了一跳,出来之后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场脸色都变了。
他这个瞬间连掐死李欣丽的心都有,但顾及着场合,不得不压下怒火,冲张达文道:“达文兄,这些都是误会,内人不懂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今天颜面扫地,哪里是道歉两个字就能安慰到的,张达文道:“别,我可不敢当!”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嫌丢人,况且旁边还有个怒气冲天的老婆,张达文纵然满肚子都是火,也没法在目前这个情况下跟裴洋掰扯,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原拓一直抱着手,凉凉地在楼梯口站着,当张达文步履带风地从他身侧经过的时候,这才稍稍侧身让开,任由他过去。
他清楚地记得,在梦里可没有这一出,张达文跟裴洋李欣丽的关系都不错,后期也没少跟着一块找他的麻烦。
现在他们算是掰了。
张达文的妻子也跟着他离开,临走前冲着李欣丽冷笑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道:“李太太,先管好自己的丈夫,再管别人家的。”
李欣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赔笑道歉。
事情闹成这样,宴会当然也不好进行下去了,宾客们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纷纷告辞散去。
可想而知,第二天事情就将传遍整个圈子。
李欣丽犹不死心,原本还想追上去解释几句,脚步刚刚挪动,就听见裴洋冷冷地说:“你给我站住。”
李欣丽停步,看了他一眼,却见裴洋神情阴鸷,一双眼睛正牢牢盯着自己,吓得一抖,干巴巴地道:“老裴……”
“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裴洋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怒火,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稍稍回味一下听到的前因后果,立刻意识到李欣丽这应该是冲着原拓去的。
不管他是否疼爱这个儿子,李欣丽这种不分场合不顾大局的行为,也彻底激怒了裴洋。
原拓低声跟童隽说:“你先跟你哥哥回家吧,明天我去接你,咱们一块开车回学校。”
童隽道:“那你今晚住哪?去裴家老宅?”
原拓摇了摇头:“还回我家。”
他指的就是之前和母亲一起住的那处老房子,童隽便道:“那我等你一会吧。”
宾客们刚刚散去,酒店的大厅也暂时没人收拾,显得空空荡荡的,童隽跟童磊打了个招呼,便重新坐到不远处的沙发座里面去,等着原拓一起离开酒店。
他不走的原因倒也不光是为了这个,童隽还想听听李欣丽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看看是否能激发他想到一些书中的事情。
原拓挑了挑眉,也在旁边坐下了,看戏一样瞧着裴洋和李欣丽打架。
李欣丽战战兢兢地道:“我是发现小拓找不到了,觉得担心……”
她这套说辞刚才已经解释过半天了,裴洋根本就不信,冷笑道:
“你得了吧,装什么装,你那点伎俩我还不知道?你不是在盯着我,就是在盯着他,发现那几个人进来,赶紧抓把柄,结果敲错了房间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李欣丽嗫嚅道:“我是想找你,刚才我哥让人给我介绍了一门生意,前景很好,问咱们要不要投资,只是那边要回话要的很急,所以我才想过来跟你商量一下……”
听到这话,童隽和原拓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想的都是,难道不久前原拓助理拍到的那个男人,是李欣丽哥哥派过来谈生意的?
她应该不会骗裴洋,毕竟没有生意也不可能编出来吧。
童隽正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几天没有出现的小刺猬。
小刺猬把两条前腿搭在童隽的腿上,背后扎着一张纸。
童隽取下来打开一看,发现是合同中撕下来的第一页,撕开的痕迹处有一排小洞,应该是被刺猬刺扎出来的。
他摸摸刺猬的鼻子:“真能干,辛苦啦。”
原拓本来正注意着李欣丽他们那边,听见童隽好像在说话,转过头来,就看见那天在医院见过的刺猬又出现了。
童隽好像跟它很熟的样子,摸了下它的鼻子,然后原拓感到,自己的鼻子也好像被人摸了摸:“……”
破案了。
童隽草草将合同扫了两眼,敲了敲桌子递给原拓,示意他看。
原拓一边接合同,一边面色古怪地看刺猬,展开那张纸之后发现上面被扎出来的小洞,问道:“这个哪来的?刺猬扎的?”
童隽也吓了一跳:“你能看见刺猬?”
原拓道:“……能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离谱,没把自己和刺猬的感觉相通这件事跟童隽说。
小刺猬听到自己被点名了,将全身的刺竖起来,前腿踩在童隽的腿上,转过头,用一个威风凛凛的姿势看着原拓,仿佛在向他示威。
童隽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在强势状态下的刺猬,不觉失笑,将它翻过来摸了下肚子。
威风刺猬又变的软糯糯。
原拓终于抓到害他经常睡不着觉的罪魁祸首了:“……你别老是摸它,容易扎手。”
而且不要老是往下摸。
刺猬:狗男人!凭什么不让摸!
童隽道:“没关系,我经常摸它,它不扎我的。”
原拓:狗刺猬!它就是故意的!
一人一刺猬相看两厌,各自压抑着心中的仇恨,勉强没有打起来。
但不得不说,小刺猬偷来的东西还是很有用的,最起码证明了李欣丽应该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