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 曹方茹忍不住纠结了一下,她真的很想红,也想多挣点钱把爸妈都给接到这边来, 不过潜规则这种事还是不能屈服啊。
万一被看上了怎么办?现在要不要扮的丑一点?
曹方茹的想象力一发不可收拾,正在她在道德与金钱的两难中进行着痛苦的抉择时,突然听见一个十分好听的声音响起:“那这位就是小曹姐了吧?”
曹方茹被旁边的道具师悄悄碰了一下, 才意识到导演已经陪着大老板过来了, 她抬起头, 还没说话, 整个人猛地就是一怔。
太帅了吧这也?
面前的小帅哥年纪不会超过二十, 穿着简单的休闲裤和t恤衫, 头顶带了个鸭舌帽抵挡夏日的阳光, 整个人修眉俊目,神采飞扬。
他随随便便地站在这里, 就硬生生让全场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男主角也是个眉清目秀的美男子,但站在他身边,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完全被对方的气场碾压。
曹方茹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有点迷糊地跟童隽握了握手,还以为这是新来的演员:“你好,我是曹方茹。”
林代跟童隽说道:“这位就是咱们的女二号,曹方茹。她的演技是很不错的,一会还有她跟小姜的对手戏, 童少你可以看看。”
小姜指的就是这次的男主角,童隽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太好了。对了林导,你叫我小童就行。”
曹方茹这才知道, 原来他就是投资商。
不好意思,是她刚才想的太多了。
人生在世,还是要现实一点,其实潜规则也没啥不好的。
等到拍摄正式开始之后,大家都开始各忙各的,童隽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因为本来就是要拍一个条件艰苦的山沟,对于取景倒是没有太大的要求,一片临时搭建好的简易小屋就是拍摄场景。
周围的草木生长的很茂盛,不远处有一片暂时闲置不用的厂房,里面住着些工人,不过最近工厂停工,不少人都搬走了,剩下的也基本都闲着。
一个负责做饭的老奶奶抱着只橘黄色的小奶猫站在门口,好奇地朝这边张望着。
演员在对台词,工作人员匆匆奔走,导演大声呼喝。
童隽站在这里,只觉所有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
一个恍惚间,好像让他又回到了过去在娱乐圈拍戏的那段日子,但实则蓦然回首,已经是换了一段人生来活。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童隽闭了闭眼睛,感觉阳光照在眼皮上,面前是一片绯红色的混沌世界。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上午的戏拍摄的很顺利,女二看起来比男主角的演技要更好一些,不过也有经验问题在里面,童隽觉得男主很容易入戏,这是成为一名演员很关键的天赋。
而且林代确实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导演,他的每一句话往往都能说到点子上面,拉着演员们不停地领悟和进步。
秋季干燥,暑热未褪,大太阳晒得人发晕,童隽确定自己应该用不着卖身买彩票了,于是准备离开。
他没有打扰剧组的拍摄进度,示意林导演不用送自己,但林代还是找了两名剧务,让他们开着自己的车把童隽送回学校。
童隽上车之前看了一眼手机,见原拓二十多分钟之前给他发了条微信:“我下课了。”
后面有条撤回的消息,他大概是想问问童隽还有多久,又或者确认一下约饭的计划有没有改变,但最终还是小心斟酌着撤回去了,换了一个脸上带着红晕的小笑脸跟在后面。
童隽不觉笑了,回复道:“好,我也这就回去,宿舍等着。”
车子顺着土路离开,颠簸着路过不远处的厂房,突然这个时候,车下的地面一震,紧接着厂房竟然危险的摇晃了几下。
童隽和司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另一名坐在副驾驶上的剧务往车外看了一眼,却是瞬间大惊失色。
“不好,厂房着火了!”
童隽下意识地向外看去,正好瞥见火光轰然而起,一片混沌的红色占满了他整个视线。
那个瞬间他只觉得脑子里面轰隆一声,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厂子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爆炸,引发了大火,一块燃烧着的木板从楼上砸了下来,正好落在车前不到半米处。
司机一脚踩下油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总算没有直接压过去。
但他的头却被一块崩进车窗里的瓷砖砸中了,鲜血流了一脸。
童隽心悸如鼓,整个人僵坐在车座上,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另一位剧务生生拖下车的。
他刚看到火的时候头脑中一片空白,几乎不能思考,双脚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刻才觉出害怕来,几乎是本能地同剧务一起扶着司机狂奔。
身后的火焰如同怪兽,好像席卷着当年的噩梦,他不顾一切地想离这个鬼地方远一点。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爆炸的规模不大,而且仅仅是在厂房的一侧,火焰烧起来之后,并未再引发第二次爆炸。
剧务和童隽跑了一会,眼看好像波及不到周围,就都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童隽忍着不适,低下头去看那位司机:“王叔怎么样?”
剧务心有余悸:“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被砸晕了,童少,请您帮忙扶着他一下,我打火警,叫救护车!”
童隽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扶着人点了点头,剧务就开始打电话。
这个时候,旁边不远处的村民们也都发现起火,纷纷跑了过来,远距离地看着。
一些人甚至还从自家抬来凉水,但这样大的火,泼上去杯水车薪,自然毫无效果。
童隽全身还在发软,只能靠听觉来关注着火势,他偏着头,余光都不敢往那个方向瞥。
正在这时,他听见有个声音高声惊呼:“有人!厂房顶楼还有人!”
这个声音转眼间刺破胸膛,童隽一个恍惚,思绪陡然间掉入了几年前的火场当中。
那天是他生日,也是高考前二模出成绩的日子,他考了年级第一,放学回家,却看见自家的窗户里面冒出浓浓的黑烟,火光熊熊而起。
他想跑过去,却不知道被什么人死死抱住,按在地上。
童隽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大喊:“我家里还有人!”
——我家里还有人!
他猛地抬头,向着厂房看去。
黑烟、烈火,宛如噩梦中的场景再现,而厂房顶楼正有一名老人,扶着窗户颤巍巍地向外面看。
童隽认出来了,这是刚才那个抱着猫站在厂房门口看热闹的老太太。
她颤巍巍地站在那里,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底下有人大喊,说让她跳下来,但这显然不太好操作。
幸运的是这一边的建筑物暂时没有烧着,但这扇窗口底下正对的全都是建筑钢筋等废料,人根本没法在上面站稳,更不用提接住她。
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一旦跳下来摔在上面,不死也是个全瘫。
童隽怔怔地看着对方,虽然这个距离根本就瞧不清楚人的面部表情,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这名老人发自内心的绝望和无助。
人只有一条命,没了就没了,死了就是彻彻底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哪怕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再不能寻找到半分留痕。
心里很乱,又像掏空了似的。眼前的画面仿佛正在不停地轮转交替,一时是当年自己家在痛哭中化为灰烬,一时又是此刻的熊熊大火。
不知道为什么,童隽突然热泪盈眶。
身边有人叫他,他明明站在这样安全的地方,与一切的苦痛都没有关联,但心却疼痛的如同火焚。
他用理智告诉自己,让专业人员来处理,老人跟他无亲无故,父兄正安然无恙地在家里等候,原拓要来找他吃饭,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怕火怕的要命,然而脚下却挪不动步子,他曾经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开,体会过那种惨痛和无力之后,也深知生命的可贵。
看着一条人命消失在眼前,他做不到……
他想的虽多,于现实中也不过只过了短短数秒,眼看大火有蔓延的趋势,现在闯进去还来得及,再拖延就真的没希望了。
童隽脸色苍白,将车里不知道谁扔在后座上的一件外套拿出来穿上,霍然转身,冲到了一个抬着水桶观望的本地居民身边,说道:“水借我用用。”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童隽把水往自己的身上一泼,然后直接向着工厂里面冲了进去。
周围传来一片惊呼,就见到这个小伙子勇猛地冲入火场。
这个时候大火还没有完全把厂房的门封死,理性地估计一下不是没有希望救人,另外两个男人被提醒了,也纷纷找来衣服靴子套上,跟着童隽往里面跑。
厂房中间的火势还没起来,童隽进去之后先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闷热,但看不见火光,倒是让他的心理障碍少了一些。
刚往前跑了两步,他就在一楼的地上发现了一个被熏晕的少年,童隽将人扶起来,往随后赶来的另一个男人手中一塞,自己径直向着楼上冲去。
忽然间,一股浓烟从上而下的猛扑过来,原来不远处的墙面瞬间垮塌,火苗从旁边蔓延而至。
童隽已经顾不得想太多了,大步冲进老人所在的房间,将湿衣服脱下来披在半昏迷的老人身上,把她背起来。
老人那只小猫喵了一声,爪子勾着主人的裤腿,也不肯跑,童隽直接将它往怀里一塞,道:“待好了!”
他带着老人和猫,大步往外冲。
这个时候,一楼的火势已经很大了。
其实整段路的距离也没有多远,可是人被大火包围,周围温度极高,到处都是跳跃的火焰,肆虐的浓烟,地面的温度几乎要烫穿鞋子,头顶上还在不断向下砸落各种废料。
在这种状况下,每迈一步,都会变得格外艰难,生与死,有时候也可能就是这一步两步的距离。
到处都是飞溅的火星,童隽甚至觉得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和面上皮肤都要被灼烧的裂开了,他甚至感受不到身后老人的呼吸,只知道用尽全力奔跑,又觉得这条路好像此生都难以跑到尽头。
童隽几乎要跑不动了,幸好在这个时候迎面又来了接应的人,不知道谁的手,从他那里把老人和小猫都给接了过去。
童隽背上没了重量,整个人一下子就脱力了,恍惚间有人伸手过来扶他,但头顶突然轰隆作响,那双手一下子变抓为推,将他整个人往后甩了出去。
一截着火的房梁落下来,正好砸在了童隽面前的空地上,将他的出路堵住。
房梁落地,立刻便开始燃烧起来,童隽看着面前的火焰,心中仅剩的想法就是“完了”。
他呼吸困难,全身无力,不光是体力消耗,最重要的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在热气的包围中,他忍不住去想,当初父亲和哥哥是不是也这样挣扎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生机在眼前消逝。
一定很疼吧,一定很绝望吧。
童隽觉得鼻子很酸,但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想流眼泪都会被高温蒸干。
他实在是没力气再找出路了,而这一刻,心中的念头竟然格外清明,他最大的遗憾竟然是没给原拓一个答案。
他很想再见原拓一面,跟他说,别再那么傻乎乎的对别人掏心掏肺,也别再记得我。
一定要好好生活啊。
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并不是对这个世界无所谓,原来心中有着这么多的不放心,舍不得。
朦胧的视线中,童隽看到小刺猬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正在焦急地围着他转圈圈,一会扭着头看看大火,一会使劲用身体撞他。
两颗泪珠从刺猬圆圆的黑色小眼睛中滚落下来,打在他的手指上。
童隽本能地伸手,试图将它揣进怀里护着,刺猬却破天荒地扎了他的手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这一扎,瞬间让童隽的神志清醒过来,他这才听到系统在拼命地叫自己:
【宿主!宿主!美好的人生就在前方,你快起来往外跑啊!不要让以前的努力白费,其实你很优秀的,是我带过最优秀的宿主!】
【宿主我不阻止你搞对象了,我可以给你看高清无/码的教育片!出去就放,加油加油!】
【据观测,主角正在不顾一切试图冲入火场,还有30秒抵达!】
童隽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硬撑着站起身来,强忍不适,向着周围看去。
他并非一个冲动莽撞的人,冲进来救人之前也已经估量了火势蔓延的速度和成功脱险的可能性。
其实如果不是童隽心理负担太重,见到火就发慌,以一名年轻小伙子的体力,他是完全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成功离开的。
这个时候头脑中恢复些许清醒,童隽在自己的斜后方不远处发现了一扇窗户,他连忙大步冲过去,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砖,用力连砸几下,将玻璃砸碎。
“童隽!”
噼里啪啦的木头爆裂声中,熟悉的声音带着颤抖传来,童隽猛地看过去:“原拓?”
“是我,是我,你别怕,没事!”原拓身上的衣服被烧出了几个洞,声音连喘带抖,显得非常慌乱。
他大步跑到窗前,直接握住刚才被童隽砸出了豁口的玻璃,用力一掰,将出口开大:“快出来,我接着你。”
此时连窗台都烧的滚烫,童隽爬上去,还没来得及往外钻,已经被原拓探手进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拽了出来。
熟悉而安心的气息瞬间将童隽包围,原拓用自己的手臂直接垫住了没清理干净的玻璃碎渣,然后在漫天的大火中,给了自己的心上人一个带着鲜血的拥抱。
怀抱满了,焦灼不已的心也总算落到了实处,原拓紧抱着童隽,忍不住狠狠亲了他一下,哽着声音道:“没事就好,咱们快出去。”
厂房外围的院子也烧着了,好在这个时候消防员也已经火速赶到,他们在另一侧强行砸开了工厂的外墙,一边拼命洒水,一边将两个人接应出去。
一呼吸到新鲜空气,童隽整个人就一下子支撑不住了,被医护人员带上氧气罩抬上了担架。
原拓身上也有几处烧伤,他下课发完那条短信之后就开车过来接童隽,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里着火,当时就差点疯了。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工厂,他几乎是根本就不管不顾,除了火伤之外,手臂和手心更是被玻璃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
但原拓总体上神志还是清醒的,他几乎像是不知道疼一样,看着童隽被抬上担架,手上的青筋直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童隽其实知道原拓还在他身边,想跟对方说句放心,但一段时间的精神过度紧绷与缺氧,让他全身麻痹,头脑昏沉,根本连嘴唇都动不了。
也是不久前才刚赶到的医生们也围过来,为他进行紧急治疗,原拓木桩似的钉在原地看着,一名医生转过头来冲他说道:“人没有大碍。”
原拓这才松了口气,身体晃了晃,扶住了身边的救护车。
有人匆忙地说:“他身上也有伤!”医护人员们这才意识到这位竟然也是个伤员,连忙又都赶着过去查看原拓的情况。
一番折腾之后,两人都进了医院。
被救的老人和小猫都没有大碍,老人的家人匆匆赶到,跪在童隽的病房外面磕头,怕影响了他休息才肯走,此外,警察记者们也都以最快的速度来了。
原拓让自己的助理去劝说应答,他则守着童隽,谁也不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瞒不过亲友了,原拓先跟老师为两人请了假,这才又忙着通知童隽的家人。
童海生的电话没打通,原拓就从童隽的手机里找到童磊的电话号码,给他又打了过去。
接到电话的时候,童磊还挺开心的,他以为是弟弟想自己了,语气轻快地“喂”了一声,结果就听原拓说童隽所在的地方附近工厂起火。
童磊脸色瞬间惨白,手机一下子砸在了地上,屏幕都摔碎了。
旁边的秘书被他吓了一跳,童磊却什么都顾不上了,扑过去捡起手机,半跪在地上把电话拨了回去,几乎破音:“那现在呢?人救出来了吗?受伤了吗?”
原拓连忙道:“救出来了,没有什么大碍,您别担心。我们现在在京大的附属医院。”
那肯定还是受伤了,童磊心疼的不行,简短说一句“谢谢,我马上过去”,就把电话挂了。
原拓放下电话,忍不住用包着绷带的手按住眉心,缓了缓情绪。
刚才童磊的焦急和慌乱,好像再次将他看到大火时的惶恐慌乱勾了起来,让原拓几乎瞬间涌上了一股窒息感。
他忽然觉得害怕,连忙急匆匆赶回病房去,生怕这几分钟没看住,童隽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一样。
好在对方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熟睡的面容安静而美好。
原拓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童隽的额头,感觉到他并未发烧之后,手指却没有离开,眷恋地描摹着对方的眉眼。
少年无谓,只会不顾一切地前行和争取,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到什么都不会再害怕了,但当下车看见面前腾然而起的大火时,原拓才深切体会到了那个瞬间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他身上也有好几处火伤,药劲过去之后,几乎是从皮肉上扯着往骨子里面疼,但原拓拒绝再使用会让自己困乏的药物,也不想去旁边的病床上躺着。
他只固执地守在童隽身边,自虐般地一次次回想着之前那一幕。
原拓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童隽为什么那么怕火了。
他心里面酸酸的,握着童隽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亲,又大胆地亲吻他的面颊。
无关情/欲,他只是需要反复确认眼前这个人的体温与真实。
小刺猬慢慢从被褥里面钻出来,趴在枕头边,眼睛转了转,盯着原拓抚摸和亲吻童隽的动作,身上的刺竖了起来。
但是它想了想,终于还是把刺放下了,也爬过去,在另一边用小鼻子蹭了下童隽的脸。
原拓忽然觉得鼻子有一点痒,刚抬手摸了摸,这时,他忽然听见一个莫名其妙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也没看出来咋偏执的假冒伪劣主角您好,您的‘原装教育片’已到账,欢迎观摩学习。】
【任何知识都是伟大的,值得努力吸收与实践,这些都是不同位面的精华,从主角的天赋角度来讲,你学起来应该不难。】
【……虽然我还是很讨厌恋爱狗!搞什么对象啊,闲的蛋疼吗???】
【……算了,做统应该诚实守信,你看就看吧。】
【对他好点!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