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在陆陆续续进学校, 唯独他逆着人流狂奔,守在门口的男老师又看见一个往外跑的,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这位同学,你又要干什么去?”
原拓满脑子都是童隽,哪还有功夫思考, 说道:“我没带尺, 回去拿!”
男老师:“……”
他愣了一会, 万分不解地询问身边的同事:“到底是今年语文考试需要尺, 还是上午这科变成数学了???”
这些孩子都咋回事?
原拓也不知道童隽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带手机, 连人都不能联系, 路上又看见几名警察也往酒店里冲,一瞬间脑补了不少恐怖画面, 硬生生吓出了一头冷汗。
他连忙过去打听,问明白了经过,跟着警察们一起进去了。
一开始刚被众人制伏的时候,原强还强撑着安慰自己, 他又不是真的要下毒杀人,放一点小剂量的安眠药粉而已,没多大点事。
可是真见到警察来了,他还是忍不住慌乱起来,浑身没劲,被人在手上一掰, 将药粉外面的纸包拿了出来。
两名警察将抢出来的纸包放进证物袋里,又看了看杯子旁边的粉末,也给刮下来了一些, 让人戴上手套,将这些“证物”原封不动地拿走。
这件事本来不必搞得如此小心,但童隽上来就嚷嚷原强心理变态,要下毒杀人,弄的大家心里都不踏实,也引起了警察们的高度重视。
看见原拓,原强仿佛见到了救星,慌张地冲他道:“小拓,你快帮我解释解释,我真的没要害你!那……那药粉不是毒/药,是安眠药!是我自己睡不着觉想喝的!”
童隽道:“原大哥活的就是精致,吃药还得碾成碎末兑在汤里才能下嘴。”
原强对他怒目而视。
原拓立刻把童隽往自己身后一拦,凶狠地反瞪回去。
接着他找出了自己手机上的聊天记录,递给警察们看。
“昨天晚上表哥给我发了消息,说舅妈专门送来了绿豆汤,让我考完试中午回来喝。”
原强脸上的肌肉一抽,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之下,再也无可抵赖。
耽搁了这么一会,时间已经不早了,周围站着的人也越来越少。
警察见状,便让童隽和原拓快点去参加考试,后续有了调查结果再联系他们。
童隽和原拓解决了这桩大事,没有时间再交流感想,两人各自以最快的速度奔赴考场,进去之后坐下,差不多也就该发卷子了,倒是连紧张忐忑的情绪都没来得及酝酿。
童隽不是第一回读高三,却是第一回参加高考,这次试卷的难度比前两年都要高一些。
第一门是语文,他以往的弱项主要就在语文的阅读理解和作文上面,不过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大量练习,童隽做题的手感提升了很多,审题时思路也格外清晰。
他洋洋洒洒将整张试卷答满,之后检查了一遍,自己都觉得挺满意。
下一门考数学的时候,就是他的长项了,一路越考越顺,等到最后一门结束走出考场,童隽感到一阵轻松。
咸鱼了这么几年,最近这段日子突然变得如此勤奋,连他自己都不适应了,终于可以待着了,待着好啊。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连串根本没有情感起伏的机械音“哈哈”的童隽毛骨悚然,打到一半的呵欠都给缩回去了。
他问:“系统,你干嘛?”
【宿主是不是觉得现在的生活特别惬意,特别舒适?】
童隽都不敢说是了:“还、还行?”
他觉得再想办法让哥哥也解锁,一切就都圆满了,这次穿越虽然比较辛苦,但很值得。
系统:【请宿主注意,天底下没有会掉馅饼的好事,别忘了你还是个恶毒男配,不努力ooc,以后是要被主角弄死的!】
它还配了一张照片,上面照的是《原拓弄死童隽的108式》,看起来很是惊悚。
“知道了,知道了。”童隽道,“我没说不努力啊,人家刚出高考考场,放松一下还不行?”
【有人因为不用努力而兴高采烈,本系统看着不顺眼。】
童隽沉默一秒,然后看见自己的同桌阮畅将书包拎在手里,如同脱缰的野狗一样撒着欢从考场里冲了出来。
他立刻喊:“阮畅!”
“哈哈哈哈哈童隽!”阮畅笑的比系统好听多了,张开双臂大吼,“终于考完啦!我要打游戏,睡懒觉!”
童隽跑过去跟他相拥庆祝:“以后再也不想学习啦!”
两人一起得意地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神经病!辣眼睛!】
宿主明摆着是故意的!
它觉得这两个人类真是不可理喻,失去了奋斗目标的人生竟还值得如此开心。
系统环顾四周,希望出来一个明白人把他们骂一顿,然后周围全都是兴奋的学生们,童隽和阮畅混在这里面,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系统很痛苦,人间竟然如此污浊,这世上还有几人懂得永远追逐明日的朝阳?
不过转念一想,作为一个有追求的系统,它正是为了改变这样的世界而奋斗着,统生一下子又充满了斗志呢!!!
庆祝了一番过后,阮畅的父母也找了过来,两人都知道阮畅的同桌是全市前十名的大学霸,颇为热情地拉着他聊了几句考试情况,还死活塞了瓶冰镇的饮料给童隽,这才把阮畅给接走了。
阮畅依依不舍地告别:“童隽,过两天一起出来玩啊!”
他还不知道之前酒店中发生的绿豆汤风波,童隽笑冲着阮畅点了点头,就回了自己和原拓住的酒店。
他刚上七楼,就听见一阵喧闹,其中还隐隐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童隽一点都不意外。没看到原拓在外面等自己,他就猜肯定是原强的家里人来了。
原拓这个人,外能撕逼干架,内可做饭洗衣,各方面的战斗力都非常优秀,童隽对他很有信心,所以听见动静也不太着急。
他先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书包放下,又在童海生给他放下的零食袋子里面翻了翻,拿了包洽洽瓜子,这才慢悠悠地溜达到了原拓的房间。
这时房门已经被关上了,里面的人似乎情绪很激动,他站在门口,都能听见隐隐的争执声。
由于前一天早上发生那件事的余温还没过去,楼道里总有人在外面探头探脑,想听听里面得情况。
童隽在八卦群众羡慕的目光中,光明正大地走过去敲了敲门:“原拓,我来啦。”
里面的声音一停,片刻之后,原拓过来给他开了门,但是没有请童隽进。
“你先回房间吧。”原拓侧着身把童隽挡在外面,阻隔住房间里其他人的视线,压低声音说,“我这里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会我去找你。”
童隽用肩膀一撞,把原拓挤开:“没事,你让我看看热闹,瓜子都带来了,不打扰你们,该吵吵就行。”
原拓:“……”
两人在门口说了这两句话,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了,原拓的舅妈反应过来,在门里问童隽道:“你就是跟警察说我儿子要给人下毒的那个同学吧?”
童隽道:“阿姨,您的儿子是哪位?”
原舅妈道:“就是原拓的表哥原强。”
童隽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往原拓的绿豆汤里倒白色粉末的原强呀?难道他没有下毒,放的其实是白砂糖?”
原舅妈本来看童隽长得斯文,觉得他应该不像原拓这样脾气冷硬,才打算捡软柿子捏一捏。结果童隽这么一句话过后,她就完全没有再跟对方交谈的想法了。
原舅妈重新将自己的目标转回到原拓身上:“该说的我都说了,小拓,你父亲那边的情况就不提了,我和你舅舅、你表哥,可以说是你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你就真要为了身边同学的一面之词,眼睁睁看着你表哥在警察局拘留?”
她这话就是说童隽在撒谎,原强不可能干出来这种事。
原拓不想让童隽掺和到自己家里这摊烂事里面,见他还有跟原舅妈辩论几句的意思,便拿起桌上的果盘往童隽怀里一塞,推着他后背道:“童隽同学,你不是要看热闹吗,去那边坐着看去。”
童隽看了看果盘里的香蕉,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像是哄动物园里的猴。
他把果盘放下,跑到旁边磕瓜子去了。
原舅妈算是看出来了,原拓这个同学就是故意过来嘲讽她的,偏偏原拓还态度纵容。
她被童隽弄得火起,还想说什么,原拓已经凉凉地说道:“舅妈,有事说事,你要是再捎带我的朋友,就赶紧走吧,我不爱听。”
原舅妈被他一堵,没好气地说:“你要是还知道我们是你舅舅舅妈,就快点想办法去跟警察说明情况,把你表哥给弄出来。”
“弄出来?”原拓挑眉,“警察局不是我们家开的,我没那么大本事。不过我现在想问一句,原强做的这件事,你们提前知道吗?”
他不看原舅妈,只盯着原舅舅:“舅舅,你知道吗?”
原舅舅沉声道:“小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当然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说:“这当中肯定是有误会的,我和你舅妈刚从警察局回来,也见过你表哥了,他说他是自己睡不着,就买了点安眠药粉,想兑到绿豆汤里喝。你想想,他害得你不能参加高考,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就是把原强那破绽百出的一面之词重新复述给了原拓听,一看就是急匆匆赶过来了,根本连事情真正的经过都没来得及仔细了解。
原舅妈眼中掠过一丝心虚,却也跟着帮腔道:“就是!小拓,不管怎么说,我和你舅舅都照顾你这么多年,替你懆心费力的,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转身就把你表哥给害了。当初因为你妈妈的事,我们就挨了裴家的多少白眼啊!”
童隽在旁边也看出来了,这对夫妻中,原舅舅是真的不知情,原舅妈却应该事先就知道了原强和李欣丽有往来,甚至也有可能参与过某些对原拓不利的算计。
而且无论是他们哪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字关心原拓的高考是否受了影响,也不在意他委不委屈,心情如何,只是急着给他的宝贝儿子澄清“真相”。
原拓似笑非笑,倒也习以为常,从小到大对方对自己的好和关心都是口头上的,这么多年也该习惯了。
他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调出一段刚刚发布不久的新闻,放在桌上推到原舅舅和原舅妈的面前,说道:“你们要是觉得我误会了原强,不如看看这段录像吧。”
当时原强明明说是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哪来的录像?
原舅妈满脸疑惑,低头看那段新闻,然后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新闻的内容写的大致就是人性险恶,竟有人在高考考生的饮食中混入安眠药,作案人是该考生表兄,目前作案动机不明。
接下来,这段报道中又写,恰好这个房间中的上一任房客是名偷窥狂,在退房之前,他偷偷放置了针孔摄像头,被前来办案的警方发现,并成功找到原强将安眠药研磨成粉又放在绿豆汤中的整个经过。
竟然会这么巧!
原父原母点开这段视频之后都傻眼了,新闻虽然是刚刚发出的,但在这段时间沾上了“高考”两个字,热度却在不断攀升。
为了保护未成年人,原拓和童隽的任何信息影像都没有被提及,整个视频中只有打了码的原强出境。
上面一条条弹幕飘过——
“我靠,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要不要脸啊!”
“家长没教育好就不要放出来危害社会行吗?对高三的表弟都这么歹毒,不是心理变态吧!”
“偷窥狂放下的摄像头揭穿了有人给高考考生下药,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哈哈哈!”
原舅舅和原舅妈平时上网的机会不多,哪里见识过这帮网友的战斗力,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气的直喘粗气。
“混账东西!”原舅舅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怎么这么糊涂!”
“舅舅,舅妈,原强的行为这么反常,你们真的没怀疑过吗?”
原拓讽刺地看着两人:“他平时能有多少的收入,对我又怎么样,你们两个不可能心里没数,这些年来我受表哥的‘照顾’,可能就是小时候穿过几件他的旧衣服而已,这次他花了那么多的钱让我住酒店,准备高考,你们就没多问一问?”
原舅舅深吸了口气,道:“我以为是裴家……”
他以为是裴家给了原强钱让他这么做,事实上也确实是裴家,只不过不是一番好意,而是他后妈想要断绝了原拓的前途。
跟梦境中一模一样,原舅妈和原强一边嫌弃着原拓,一边想办法利用他从裴家得到好处。
原舅舅却因为记恨裴家对自己的羞辱,千方百计想让原拓回到那个充满算计险恶、毫无亲情的地方去,然后再一步步挑拨着他,毁掉裴家,也毁掉他自己。
他们不知道,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这里所谓“偷窥狂安装的针孔摄像头”,其实是李欣丽安排的。
按照原本的事态发展,她将利用原强坑害原拓之后,再把这段证据保留下来,作为以后让原拓心态崩溃的武器之一。
但这回,他不会再因为这些人而感到伤心了。
原拓道:“舅舅,不管原强的钱是不是裴家给的,你也知道裴家的情况很复杂,我一点都不想回去,你们凭什么问都不问我就这样做?”
他的唇角慢慢扯上去了,冷淡的一张脸上,首次露出了笑容:“嘴上嫌弃我是裴家的人,给你们带来麻烦,暗地里却背着我拿他们家的钱,好事都是你们的,黑锅都是我的。舅舅,舅妈,你们两个是人吗?要脸吗?”
原拓虽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平时他对自己这两个长辈还是挺尊敬的,这话一说出口,把原舅舅和原舅妈都给说愣了。
童隽也愣了,因为就在此刻,他发现原拓的头顶上,冒出来一簇正在不断跳动的小火苗。
哦,这个特效……他最怕火了!
虽然明知道原拓的脑袋应该不会被烧着,童隽还是看的颇有几分心惊肉跳:“系统,你商店里有强效灭火器吗?来一个。”
【有是有,但宿主的积分太少,还买不起。】
【宿主放心吧,人家是主角,你是恶毒男配,要着火也是先烧死你。】
这个狗系统,肯定还因为刚才从考场里出来的事生气。
童隽:“……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原拓,你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原舅妈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羞恼交加,仿佛被人迎面抽了一个嘴巴子:“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跟你妈一样,就会给我们家添麻烦!”
原舅舅虽然也生气,但听妻子说的更不像话,恼怒道:“你说话注意点!”
原舅妈尖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向着这个没家教的小流氓,还没听明白吗?他早就怀疑阿强了,结果故意不说,让咱们阿强进了警察局。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心眼,天生就是个坏胚!”
原拓的话尖锐地刺中了她的内心,让原舅妈觉得,在这个少年冷诮的注视下,自己就好似一滩令人鄙弃的烂泥。
她在刚刚进门的时候,本来自诩长辈,还想保持着几分高高在上的体面,现在也彻底什么都顾不上了。
原舅妈指着原拓,口不择言:“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去跟警察那边说,这些事都是你算计的!不然我就一头磕死在这,让别人也都看看,你这个白眼狼是怎么……”
童隽一下子站起身来,他本来是要阻止原母的谩骂,但这时却发现原拓头顶的火苗越烧越旺,竟然隐隐有失控的趋势。
“想死是吧,好啊,你倒是死啊。”原拓用一种十分冰冷的声音说道,“我帮你。”
他虽然是个半大少年,但常年摸爬滚打,身上的肌肉紧实而有力,往原舅舅和原舅妈面前一戳,五官俊美而冷漠,但看起来戾气逼人。
原舅妈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口中的叱骂就断了,她警惕地看着原拓,刚想说什么,就被对方抓住胳膊,一把拖到了窗户边上。
原舅妈吓得尖叫,原舅舅过去拽了原拓一把,却被他不留情面地甩开。
原舅妈的上半身几乎被原拓推出了窗口,她的挣扎和尖叫对于对方来说毫无作用,看着高楼下往来的车辆与偶尔来往的行人,极度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原舅妈的双手死死抠住窗台,感觉到对方似乎是铁了心要治自己于死地,她从未有任何一刻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出言不逊,但双唇不断地颤抖,却连一句“我错了”都说不出来。
原拓小时候曾经非常畏惧过她,因为过早见惯世间冷暖,他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对方说话的时候虽然带着笑,却并不喜欢自己。
她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包不想要,却不得不拖走的废品。
但即便如此,原拓仍然不愿意舍弃这份亲情,他不是生来就戾气深重,浑身是刺,他也曾对很多东西珍重过,在意过,却被一次次的欺骗。
从噩梦中醒来之后,梦境中的很多细节他都一一验证过,却越是验证越是心寒。
原强和原舅妈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李欣丽联系了,甚至在原拓的母亲没有去世时,原舅妈就受到过对方的示意,劝说原母不要试图跟裴家打官司,争取部分夫妻共同财产。
她和原舅舅还会在不久的将来推波助澜,将原拓彻底送入裴洋的手下,当一枚傻乎乎渴望着亲情的棋子。
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不管在脑海中重复回旋,曾经让原拓觉得信仰全部崩塌,内心再无温情。
可此刻,将对方掐在手中,原拓才忽然发现,原来这个令他痛苦,给他带来困扰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只要自己用力一推,她就会从七楼掉下去,摔个稀巴烂,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曾经那些日子中堆叠起来的怨恨憎恶,在这一刻全部汹涌地袭上心头,原拓的手不自觉用力。
原舅妈吓得涕泪横流,尖声道:“我错了!我错了!原拓,我对不起你,你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
就在这时,原拓听见童隽在身后叫了他一声:“原拓!”
童隽的音色有一点微微的沙哑,绝对算不上刺耳,却如同一柄劈开混沌的剑,让他的理智遽然从仇恨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