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华气怒交加, 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其他人的脸色,她一把将小男孩扯到跟前,怒声道:“真是你翻了我抽屉?是你从里面拿了钱?谁教你的!”
熊文华平时对她这个儿子非常溺爱, 虽然此刻满脸狰狞,声色俱厉,还是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小男孩非但不害怕, 还拼命扭动着身体, 想从他妈妈的手里挣脱出去, 同时双脚乱踢, 大声嚷着说:“我没有!我没偷!是、是、是他偷的!”
他抬手一指, 点中了刚刚还领着自己出去玩的那个男生。
这位无辜躺枪的同学目瞪口呆, 顿时觉得刚刚给这个小白眼狼买的那根烤肠都错付了。
男生冤枉道:“熊老师, 我可连办公室的门都没进过!”
小小年纪,不光偷钱, 还学会了撒谎,这么多大人老师在跟前都管不住。可想而知家庭教育如何。
眼看这件事简直发展成了一场闹剧,当着小孩子的面,在场的大人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眼神中却明明白白地写着——“把自己的孩子教成这样,你还还好意思说其他人没家教”?
熊文华刚才斥责原拓和童隽的时候有多愤怒,此时就有多么的尴尬难堪。
一位老师连哄带拽地将小男孩弄出了办公室,又让无关的学生出去上课。
等到办公室里没有闲杂人等了,童海生才冷声对熊文华说道:“这位老师,现在事情够清楚了吗?”
“够、够清楚了。”熊文华声音发颤, 脸上的冷汗把妆都冲花了,心里慌乱恐惧到了极点,“童先生, 各位领导,太对不起了,请你们原谅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童海生冷冷地看着她:“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我们,是我儿子和他的同学。”
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两个学生低声下气地道歉,熊文华趾高气扬惯了,当然是极不愿意的,但眼下根本没有让她选择的余地。
她咬了下嘴唇,冲着原拓和童隽弯腰鞠了一躬,说道:“老师错怪了你们,都是老师不对,请……请你们原谅。”
童隽稍稍侧身,没有受她这个鞠躬,问道:“熊老师,您现在道歉,是迫于压力想走个过场,还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做错了呢?”
熊文华能说什么?只得道:“是真心的。”
童隽道:“那请问老师,您觉得自己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可以说一下吗?”
平日里熊文华训学生的时候,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觉得你哪错了,给我一条一条的说,不说你就不长记性”。
现在这招轮到她自己头上,她才知道这有多么的难堪。
熊文华憋憋屈屈地说:“老师不应该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冤枉你,也不应该说原拓那些话,对不起,你们能原谅老师吗?”
童隽平静地陈述事实:“您不是这次对我误会,是因为之前练习册的事怀恨在心,故意找我的麻烦。”
听了这话,童海生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对于熊文华这个老师固然是非常不满的,但同时,这件事也让童海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前妻邵玉琳。
这些年孩子跟在她的身边,她到底是怎么照顾的?
不允许探视,刻意切断童隽同自己这一边的联系……童海生本来以为这是对方在意孩子的表现。毕竟当初离婚时,是邵玉琳宁可起诉也要把小儿子给带走的。
为了不给孩子造成影响,童海生也只敢在童隽上学的时候去看一看他,不时给他寄些东西。
可是童隽越长大,对他这个父亲的敌意和抵触越深,邵玉琳又打来电话警告,最后弄得童海生也只敢偷着远远看他一眼,不好过去打扰他的生活,影响童隽的家庭环境。
他这样退步,不是因为怕了邵玉琳,而是希望孩子生活的安稳幸福。
但现在看来,她但凡要是上点心打点一下,像熊文华这样势利眼的老师也不至于让童隽这么受委屈。
怪来怪去,埋怨最多的还是自己,早知如此,说什么也得把童隽给接到身边来。
事情弄成这样,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面对着满屋子的领导,熊文华简直恨不得把童隽的嘴给捂上,让他别再说下去了。
沉默了好一会,吴副局长才开口说道:“童先生,会让教师队伍中混入这样素质低下的员工,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作为学生家长,您如果有什么不满,我也完全可以理解,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我得向您道歉。”
他转向李校长:“一会可以开会讨论一下,我认为熊文华老师目前不适合担任教学职务,应该先停职调查。如果其他的同学身上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她的教师资格证也可以吊销了。”
这个处罚决定远远比想象中要严重,熊文华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这些年来对学生叱骂习惯了,这回却踢中铁板,怎么也没想到想给学生一个教训,反倒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后续麻烦。
她后悔不迭,可惜为时已晚。
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剩下的问题就要靠大人们去解决了。
童海生觉得自己可爱的儿子受到了委屈,心疼的不行,于是想给童隽请个假,让他回家休息半天压惊。
童隽可半点都没“惊”,事实上几次打交道,好像都是熊文华受到的惊吓比较大一点。于是他拒绝了老爸的好意,和原拓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此时第二节课都已经上完了,第三节的上课铃声刚刚打响。两人从空旷无人的足球场上穿过去,春天下午的风显得有点温柔。
反正耽误都耽误了,两人谁也不想回去上课,于是驾轻就熟地从学校墙头翻了出去,跑到街上转了一圈。
“哎,等一下!”路过一个娃娃机的时候,童隽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指着里面的一个娃娃说道:“原拓,快看看,像不像你?”
原拓看了一眼,发现童隽指的是一个穿着t恤衫和背带裤的小棕熊,熊熊的眼睛用两条黑线缝成了一个倒“八”字,看起来恶狠狠的,活像谁欠了它100块钱不还。
原拓:“……”
童隽越看越像,乐的不行,道:“等会等会,我得要它,咱们想个办法把这熊给弄出来。”
原拓面无表情地跟那只蠢熊对视了一眼,暗自腹诽,除了看起来凶一点之外,这长得跟他一点都不像好吗,最起码他还瘦呢。
再说你要是因为这个熊长得像我就想拥有它,那原装正版就站在面前,你还不如直接给领回家去得了。
两个男生对着一个粉嫩嫩的娃娃机,很蠢啊。
正默默吐槽着,童隽已经兑好了游戏币,回头冲他说:“原拓,我这人运气比较差,你帮我先来几把开开光?”
原拓道:“嗯,好。”
原拓:“……”
没办法,舌头不听脑子使唤,他也只能挽袖子上了。
原拓用那双准备在商场上翻搅风云的手,抓住了操纵柄,用主角特有的,“漆黑、深沉、充满仇恨的眼眸”,盯住了娃娃机里面的棕熊兄弟。
然后,抓!
抓了个寂寞。
整个娃娃机里面,其他花花绿绿的小动物一大堆,棕熊却只有这一只,角度还挺偏,原拓以前也没玩过这玩意,试了个寂寞,连根熊毛都没碰着,倒是出了一只小猪佩奇,一只皮卡丘。
童隽拿着玩偶在旁边围观,这些场景吸引了几个逛商场的小姑娘远远观望,嘴里还嘟囔着“好萌啊”,“太有爱了吧”。
原拓的技术太差,童隽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后面把手臂搭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算了兄弟,还是我来吧。”
随着他把原拓这么一搂一拍,童隽忽然发现,原拓的头顶上再一次有气泡冒出来了,只不过这回是粉色心形了。
他怔了怔,原拓已经退开,童隽稀里糊涂地过去抓了一把,竟然直接拎着棕熊的脑袋把它揪了起来。
童隽:“我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出来!”
可惜功亏一篑,眼看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那熊还是无情地掉了下来。
连站在旁边的原拓都忍不住“嘶”了一声。
童隽却没有灰心,他感觉自己可能找到了某种成功的诀窍,直接转身抱了原拓一下,欢呼道:“太好了,最起码这回碰到了!”
这还是童隽第二次主动拥抱他,似乎跟第一次的感觉又有些许微妙的不同,原拓的心跳陡然加快几拍,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童隽便干脆利落地松开了他,转身重新扑向娃娃机。
原拓觉得他弄反了,自己可能是那只熊的替身。
这次捕熊计划十分顺利,童隽只用了一个币,就成功地获得了想要的棕熊。
两人满载而归,将小玩偶藏到衣服里面,鬼鬼祟祟地回了学校。
童隽跟系统说:“我觉得好像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你说下回我买彩票之前,跟原拓抱上一个钟头可行吗?”
【不够。】系统的语调很无情,【要达到中彩票的程度,估计你得跟他睡两个月才能攒够,前提是他愿意跟你睡觉。】
“噢,好遗憾呀。”童隽挺没诚意地道。
两人回了学校,在绿茸茸的人工草地上坐了下来,等着下课铃响,好进教室。
童隽身体往后一仰,躺在草地上,让小熊趴在他的胸口。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微微眯起眼睛,感叹道:“天气真不错啊。”
原拓坐在他身边,调整了一个姿势,替童隽挡住照在脸上的光线。他转头将这个人望进眼底,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此刻的阳光一样温柔明亮。
对方的睫毛纤长卷翘,让人看着就想要拨弄一下,原拓的心里忽地闪过之前看到的那一滴泪,让他很想伸手抹去。
“童隽。”原拓道,“问你个事?”
童隽懒洋洋的没睁眼:“说。”
原拓犹豫了一下:“你爸爸在家里对你好吗?我总觉得你们的相处方式有些奇怪。”
他解释道:“那天我第一次看见你父亲的时候,能感觉到他对你应该是很疼爱的,但怎么说,又好像有点怕你。你对他……也仿佛有些隔阂似的。没事吧?”
童隽看了他一眼,发现原拓对于家庭关系这方面格外敏感,不知道是不是与他的原生家庭环境有关。
他慢慢地说:“没事。因为我从小不是跟爸爸一起长大的,父母离婚,我跟了我妈,后来我妈再婚,又把我送回来了。”
“先前……我是跟他不亲近,不过后来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爸和我哥都出意外去世了。”
原拓心中一跳,问道:“做梦?”
不说做梦,总不能说前世今生、平行世界吧。
童隽轻描淡写:“嗯,噩梦而已。”
他这个回答让原拓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
比如之前自己被李欣丽陷害的时候,童隽及时赶到,还记得录像;比如自己的记忆中,对方明明一直是个性格阴郁内向的人,现在却截然不同。
再比如熊文华明明应该一直担任班主任到他们高考完毕,眼下这件事也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些都跟童隽的变化有关。
一切真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吗?不过是做了几个普普通通的噩梦,就会对情绪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绝对不会如此,原拓几乎已经确定,对方很有可能遇到了跟自己差不多的情况。
这时,童隽见他久久不语,便冲着原拓笑了笑,说道:“其实比起美梦,我觉得噩梦更好。醒来之后,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这些事也不会再发生,幸福感一下子就爆棚了,是不是?”
午后淡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笑容也如同春水绿波,明亮皎洁,生机勃勃。
原拓看着这笑,却觉得心里仿佛针扎一般,传来细细密密的隐痛。
他想起了自己梦境中那个童隽苍白阴刻的模样,他带着仇恨看过来,而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在意这个人。
他是否也如同自己一般,经历过了很多的痛苦和黑暗,时时为噩梦所扰?
原拓觉得自己从小什么事都经历过,皮糙肉厚,遇到点波折熬过去也就罢了,但童隽不行,想想童隽碰到同样的情况,他会心疼。
原拓好像看到童隽一个人孤独坐在黑暗中的模样,他的手指慢慢收拢,握成了拳。
他曾经以为,他的血早就冷了。
这些日子以来,梦境一直萦绕在他的周围,每到独自一人时,就徘徊不去,简直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游魂,给人带来怨恨、不甘、仇恨,以及深深的报复欲。
但现在,他意识到,重新经历一遍已经发生过的事,除了那些怨恨之外,他有了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我……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之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过得不开心。”
原拓忽然说道:“不过,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也觉得比以前要高兴了。”
他抬手,指尖似乎不自觉的想要落在童隽脸上,但最终还是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是你给我的。这一辈子,我也想让你……过得好。”
不远处的树叶簌簌地晃着,草场另一头有几个同学带着球匆匆跑过,可一切的声音都被暖风吹散,他们两个人,好像独处在另一个静谧的空间里。
原拓身上白色的t恤白得耀眼,他生了一副凉薄眉眼,但神情中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与认真,仿佛在许下一个承诺。
童隽发现,在原拓说话的时候,他的头顶上方正在一直不停地飘出粉色的爱心泡泡。
这些气泡在阳光下晶莹夺目,又慢慢融化在空气中,仿佛连周围的环境都变成了半透明的粉色。
他的脑海中,系统一直在提示:【晦气值:-1、-1、-1、-1……】,减的人神清气爽。
童隽情不自禁地弯起眼角,笑着说:“会的。”
熊文华的停职并没有对15班的同学造成太大的影响,甚至还是暗戳戳高兴的学生更多一些。
已经到了高三冲刺阶段,班级里本来就不需要组织什么活动,班主任不班主任的也无所谓。
更何况熊老师平时并没有多么关爱他们,考试成绩不好本来就心情很差,还要承受她劈头盖脸的冷嘲热讽,早就让人受够了。
学校直接让教了他们三年的数学老师暂代班主任的职务,这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对待学生非常耐心,班级气氛也好了很多。
在一片祥和当中,他们又很快迎来了第二次市联考。
与第一次考试中规中矩的风格不同,这次的题风偏怪偏难,语文最后的大作文,以及数学的倒数后两道大题,都是之前练习中很少涉及到的。
成绩发下来之后,一片哀鸿遍野,而再次看到市第一的名字时,大家已经从开始的“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变成了一种“又是这样”的态度。
童隽已经连续在学校月考、单科测验、以及市联考当中,多次夺取第一把交椅了。
在童隽崛起之前,他们班综合成绩最好的人应该是原拓,但原拓平时学习之余还要打工,又自学了编程方面的知识,精力分散太大,也不是次次都能稳居第一的。
童隽到底是吃了生命一号还是脑白金,太牛掰了吧!
继上次改变外貌之后,童隽一下子又成为了学校里面人人议论的热点人物,以前不认识他的,这回也都听说了。
周六月考的时候,上午考完了语文,童隽有点渴,起身去了学校的小卖部。
他走出考场的时候,就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着自己,回头看看,是两个不认识的男生,童隽又觉得他想多了,应该就是顺路而已。
他进了小卖部,站在门口的饮料柜处拿脉动,就听见有人小声议论:
“人呢人呢?”
“好像进小卖部了吧。”
“我还以为他课间的时候肯定一秒钟都不放松地看书,怎么来买东西也不拿本公式书什么的背呀,下午还考数学呢。”
“没准他在心里默背呗,这种人的脑子肯定跟咱们不一样。快点进去,一会人走了咋办。”
童隽:“……”
他听的背后发凉,这话说的,跟踪他是想套个麻袋把他脑子挖出来还是怎么着?
他随便拿了瓶饮料,快步走向旁边的货架,准备赶紧买完了东西走人。
刚刚转到一处货架的后面,就看见那两个男生从外面进来了,站在饮料柜之前挑选:“他刚才买的是脉动吧?什么味的?”
“好像是冰柠,难道考试之前喝点这个,能让头脑更清醒?”
“不管了,买了再说!”
童隽哭笑不得,两名男生也挺委屈,一边花钱还一边抱怨:“童隽这人真是烦死啦,连我爸我妈都听说他了,天天回家变着法地跟我叨叨,让我跟他一样把成绩提上去,怎么可能嘛!”
另一个人也在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还长那么好看,我姐逼着我跟他要电话号码,昨天还拧了我一下,讨厌!”
这两位小同学也太甜了吧,骂人都骂的那么好听,可爱。
童隽慢悠悠地从货架后面绕出来,冲着两人挑眉笑了一下,结账走了。
天气越来越热,时间距离高考也越来越近,眼看黑板旁边已经写开了倒计时的天数,童隽的好运值总算也基本达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这就代表着,他考试时发挥失常,或者遇到堵车、笔没水等问题的几率基本不会发生。
童隽也松了口气,毕竟他高考的时候不能把原拓揣着上考场,觉得运气变差就撸一把,这样最好。
【滴!主线完成度已超过30%,触发主线相关任务。】
【任务内容:揭穿阴谋,保证自己和主角顺利完成高考。】
这时,系统发出预警,提示在高考当天,原拓身上还有一些意外情况将要发生。
下一个剧情点,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