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船多舒服,偏要坐火车,自找罪受。”
巴三抱怨着,摇着毡帽企图赶走车厢内污浊刺鼻气味。
一路南下,人越来越多,好像挤在沙丁鱼罐头里。人多天热,汗味、脚丫子味浑浊在一起,几乎要让他晕过去。干脆敞开衣襟,随即瞟了一眼对座客人,不好意思的拉上衣襟。
对面坐着两个中年男女,好像是一对夫妻,气质高雅,一看就是有知识的人。
巴三自己没文化,但对有知识的人很尊重,所以他也表现的斯文起来。何况中年夫妇身上有一种让人亲切的好感。
中年夫妻一直默默坐着,偶尔望一眼三人,露出善意的微笑。
舒彤莹阅读一本英文书籍,引起夫妇的注意,从他们的眼神判断,是一种好奇。舒彤莹感觉到了,微微一笑顺手将书递给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略一迟疑接过来,顺口翻译成中文。
郁兰青不失时机的介绍道:“这是我家姐舒彤莹,刚刚北大毕业。请问两位贵姓大名?”
中年夫妇惊讶的看着郁兰青,温文儒雅,气势慑人,这吐谈绝不像下人。
男子有意无意警惕地左右扫视一眼,低声道:“鄙人姓祝,祝汉章,这是内人许青宜。”
郁兰青不知道祝汉章是谁,微微头礼貌地回应。
“咦?”舒彤莹一双明眸惊喜地打量中年夫妇,“你们……您是祝先生,我太高兴了,想不到会在列车上碰到。”
郁兰青绞尽脑汁回想历史课本,想不起有祝汉章许青宜其人。但从舒彤莹对二人敬重推测,此二人不但是进步学者,而且是爱国积极分子。
“舒,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许青宜微微一笑,望着郁兰青问:“这位哥怎么称呼?”
“我叫石头,是舒姐的跟班。”不清楚对方的底细,郁兰青不想泄露过多,一指巴三介绍:“这是我朋友……”
“我叫巴三。”巴三抢着介绍自己。
祝汉章和许青宜微微一笑,表示知道了。
“舒,你对时下时局怎么看?”祝汉章饶有兴趣地低声问。
舒彤莹低声道:“外有列强虎视眈眈,内有**政府。但是,这是暂时的,黎明最终属于我们。只要我们强大起来,积极扫除污浊,恢复朗朗乾坤指日可待。”
祝汉章头道:“切中时弊。巴三,石头,你们认为呢?”
“我不懂怎么……最好是把外国人赶走,我们的地方自己管……”巴三难得的面红耳赤,这一刻他恨死自己了,誓这次到上海后,无论如何求舒彤莹教他读书识字。
“的好。该你石头,我们等着听呢。”祝汉章似乎特别想知道的郁兰青的认知。
郁兰青忙道:“我听姐的。姐过,要国家强大,自己先要站起来反抗,要团结每一个人,用文化武装。我认为姐的对。”
祝汉章和许青宜对视一眼,显而易见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不是不对,是舒彤莹的想法,不是郁兰青的,他们想听郁兰青自己的想法。郁兰青当然知道,但他不会出来,不就是指推翻**北洋政府,建立一个理想的政府嘛!
列车轰隆隆一路向前奔驰。
不知什么时候过道对面的客人换成三个大汉。三个大汉表面上互相交谈着,暗中一直关注郁兰青这边,片刻没有放松。
祝汉章夫妇,郁兰青三人感觉到了,谨慎起来。舒彤莹和巴三不时的望着郁兰青,以他们猜测,是冲着郁兰青来的。他们一直想问郁兰青昨夜杀了什么人,碍于祝汉章在座不好问,估计郁兰青被人跟住了,追上列车。
郁兰青敏感意识到这三人的目标是祝汉章夫妇,也不排除是跟踪自己,不管如何要摆脱,避免影响到自己。
“列车度减缓,估计在前面站停留片刻,我们下车。”他低声交代二人。
舒彤莹和巴三默然头同意,挺紧张的。
列车进站,三人迅下车,正巧祝汉章和许青宜也下车,双方挺有默契地走在一起。
郁兰青却皱起眉头,暗忖道:“这对夫妇真有意思,本想摆脱他们,避免殃及池鱼,依然避免不了,罢了!”
五人默契地出站逛逛,然后迅进站搭上另一趟列车。走的是同一条路线,只是中途下车搭上其它列车,缘由双方心知肚明。
祝汉章夫妇以为摆脱了跟踪,心情轻松起来,舒彤莹和巴三也一样的心理。
尾巴始终紧跟着,只不过换了跟踪人员,一律生面孔,行动谨慎,不再近距离监视,几人误以为丢掉了跟踪者。
岂能逃过郁兰青的那双眼睛,于是,在他的安排下,多次中途转车。
“妈的,这决不是普通的跟踪者,部署严密,势力庞大,跟踪技术高明,祝汉章夫妇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他暗忖。
山东站上车以后,郁兰青再没提起转车,他决定不再逃避,坦然接受挑战。
列车轰隆隆驶出山东站。
这时,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子站在过道,有意无意地靠近过来,立即引起祝汉章夫妇的注意,他们对视一眼,心知肚明,是冲着他们而来。
巴三火大了,一挺胸膛怒视着男子,决心保护祝汉章夫妇。
舒彤莹下意识地往郁兰青身边靠,心情紧张。
男子那双死鱼眼一翻,一一扫视五人,看到舒彤莹不由贼眼一亮,舔舔嘴唇道:“妞,我们老大要你……啊……”话没完捂着嘴巴惨叫起来,一面后退一面指着郁兰青尖声叫:“你……你等着,我们老大马上找你算账……”
如果舒彤莹和巴三坦然接受,祝汉章夫妇却惊讶地望着郁兰青,似的难以相信一个温文儒雅的人,竟有如此强烈的反击能力。
郁兰青收回拳头不屑地冷哼一声,他忍无可忍坚决反击。
缓缓坐下暗忖道:“之前可能判断错了,死鱼眼好像针对我和舒彤莹而来,肯定见过舒彤莹或者画像,故意来出言试探,此事必然与刁虎之死有关。”
那天夜里巡捕冲进庄院抓捕他,那位巡警队长一句‘不要石头,就是铁我要熔化他’泄露了机密,指明抓石头,也就是他,肯定有熟人跟踪舒彤莹,出卖了他。舒彤莹出现在天津,闻声赶来在意料之中。
凑巧地与祝汉章夫妇走在一起,让他误会是跟踪祝汉章夫妇,其实是两路跟踪着,是否结合在一起,暂时他不敢肯定,应该不可能。
“石头,我们要避开吗?”舒彤莹轻声问。
“不用,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人。”郁兰青冷冷地盯着过道前面。
在死鱼眼的带头下,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手里抓着两个铁球,耀武扬威带着几个人一摇三百走过来。
“老大,就是他,他……”
死鱼眼指着郁兰青像老鼠一样尖叫。
五大三粗的汉子瞄了一眼郁兰青,盯着舒彤莹双眼淫光闪闪,不自觉口水沿着厚厚的嘴唇留在敞开的胸膛上。
郁兰青和巴三互相眨眨眼,没等这位老大摆开架势,像两只老虎扑了上去,三两下将几个流氓放倒在过道。
五大三粗的汉子和死鱼眼几人惨叫连连,嘴鼻喷血。
舒彤莹和祝汉章夫妇大惊,站起来惊愕地看着。
惨叫声让周围的旅客胆战心惊,纷纷后退,一面波及自己。
“借过,借过……”郁兰青朝对面三几个大汉嚷嚷,不待他们同意,打开列车窗子将五大三粗的汉子丢出去,望着巴三暗示着什么。
巴三先是一愣,接着明白了,一瞅三个大汉,不甘落后地将死鱼眼丢出去。
“哈哈哈……”
默契地将其他流氓一一丢出窗外,巴三忍不住拍手大笑,太痛快了。
两人拍拍手轻松返回座位。
舒彤莹低声问:“会不会摔死?”
“不会!”郁兰青笑道,“列车转弯减,下面又是田地,不可能摔死,缺胳膊断腿有可能,给该他们一个教训。”
对面那三个大汉脸色变得很难看,下意识地朝窗子看,似乎有人把他们丢下去。随即现身上的钱不见了,不约而同掏出枪站起来指着郁兰青和巴三。
“拿来!”刀疤脸语气很冷。
刚刚松了一口气落座的旅客又一次提心吊胆地避开。
祝汉章夫妇和舒彤莹脸色苍白,紧张地望着阴森森的枪口,他们不明白,这三人要什么,但看到郁兰青和巴三的冷静与镇定,不由恍然,肯定两人刚才将几个流氓丢出车窗时,对三人坐了什么手脚。
郁兰青瞪了一眼巴三,他刚才暗示巴三挥专长,摸走三个大汉的武器,这家伙显然摸走财物,对武器无动于衷。
巴三挺委屈的,暗忖道:“我怎么知道你刚才暗示什么,以为你想财呢。”
人家有枪,郁兰青和巴三不敢轻易出手,故作不懂刀疤脸要什么,无辜委屈神色让每一个旅客打内心同情。
舒彤莹紧张地道:“你们想要什么?”
刀疤脸好像不愿惹事,冷冷道:“与你无关,不想有麻烦就乖乖坐下。”
一个大汉趁机调转枪口指着祝汉章,嘲笑道:“祝先生,瓦里尔教士是你的好朋友,他很看重你们的才能,希望你不要一意孤行,把东西交出来并跟我们回去。”
祝汉章夫妇一怔之后明白了,难怪郁兰青两人刚才做手脚,早就现三个大汉是跟踪者。
郁兰青恍然大悟,这几个密探帮外国人做事,内心烈火燃烧,他最恨吃里扒外,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人,也想狠狠地抽巴三。
巴三翻着白眼心想:“这事不能全怪我,你也有责任,早知道他们冲着祝先生来的,为何不提醒我?”
事已至此,祝汉章只能面对,冷静摇头道:“我是中国人,我的一切属于中国。转告告瓦里尔,每个人的志向不同,我的志向在自己的祖国,此生不渝!”
“真遗憾祝先生,瓦里尔一直把你当成真正的朋友,他真不希望失去你这个朋友,再见了。”大汉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扣动了扳机。
“不要!”许青宜用自己的身躯护住祝汉章。
“快躲……”舒彤莹惊叫,同时呼叫:“石头……”
紧急关头她把希望寄托在郁兰青身上。
时迟那时快,在枪响的一瞬间前,郁兰青抓住了大汉的手腕,枪口略偏子弹擦过祝汉章的耳旁,射出车窗。一肘击中大汉胸口,下了大汉的枪。
与此同时巴三制服了另一名大汉并下了枪。
与此同时刀疤脸朝着郁兰青扣动扳机,郁兰青亦在此刻回身开枪。
瞬间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等众人看清楚时,刀疤脸额头中枪倒地,另外两名大汉昏迷不醒,郁兰青按着右胸,鲜血从手指往外冒出,脸色苍白,额头冒汗。
“石头……”
“郁大哥……”
舒彤莹和巴三惊呼中扶住郁兰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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